第 98 节
作者:津夏      更新:2022-03-26 18:12      字数:4793
  的衣裳,人人群上金铃,叮当敲在心上,好一番妩媚妖娆。
  “皇后,花蕊夫人又来探望,可是不见?”凌儿眼睛瞥着门外,想她总不会有什么好话。
  云阶总觉自己不当摆出皇后架子。让人看了觉得正宫严苛善妒可是极不好的。她虽是身上极其不适,仍是支起上身来,“请夫人进来吧。”
  凌儿这方挽起了软纱,“凌儿,你先下去。”凌儿只得念着皇后记得服药,便将那碗放在桌上退下。
  花蕊夫人妃色衣裙裙摆蜿蜒,亭亭入得内室来,灯影之下芳姿聘婷,开口便是笑得极宽慰,“皇后今日起色好得多了。”
  云阶也便笑笑,“快要入冬,这风寒便拖得不好。”
  总之都是太空虚无趣,尤其是天气见凉,日头短了这一天好像很容易就过去。花蕊虽不是善人,在这深宫之中久了也渐渐淡了娇宠的性子,何况如今后宫中好像只有皇后的紫宸宫夜里点灯,其他四下俱是幽暗憋得人心里发慌。
  她无事过来坐坐,寒暄起来。
  也的确,都是些一样命运的人罢了。
  淡淡说些话来,见得云阶有些累了,花蕊夫人起身告退,竟是有些可怜起皇后,原本她曾以皇后为敌,却发现其实赵匡胤对她也未曾上心。
  这么偌大一个紫宸宫,入了夜来风凉无人看顾,皇后竟然病成了这个样子。想来也是虚空地被人推上龛位供着。
  她遥遥首,叹息着回去。
  云阶见得花蕊夫人离去,心中苦闷微微咳起来,她看得出花蕊夫人眼底的怜悯,这感觉非常不好。
  想她一生也不曾受过这般待遇,如今终于得偿爹娘夙愿贵为皇后,却换得他人如此眼色。
  云阶撑在榻上平稳气息,看看入了夜窗子被风吹出缝隙来,只想着唤凌儿来掩好,刚要开口,却看见一双手突然从纱后伸出。
  有人进来了。
  分明不是凌儿的手。干净的青石地上借着火烛之光凭空多出道窄窄影子,烛光狰狞扭动,带得地上的影子分外可怖。
  她阶有些惊讶,“谁?”
  这是云阶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挣扎着从榻上起身,看清了来者甚至来不及反应。
  烛火突然熄灭。
  一声闷哼,眼犹未闭,素色人影悄然倒在地上。
  电光火石极短暂的一瞬,甚至她发了几日热连手都抬不起。
  忽然想起赵匡胤那一日匆匆而去的背影,竟然是她最后看见的画面。
  黑影重新燃起烛光,微微推开窗子拍手,四下宫人绑了凌儿。那人躲在室内不曾露出容貌。凌儿疯了一般地尖叫起来,窗内那人看看周遭,这后宫中不外乎是正宫与桓芳宫尚有人声。
  外边凌儿挣扎之音割裂开死寂,眼睛死死盯着那边桓芳宫中灯火依旧。身侧数人制住自己,俱是妃色衣裙金铃摇曳。
  窗内之人不出一言,忽地掷出了一物,清冷冷砸在地上,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所有俱是一颤。
  四下看清了是把匕首,也便清晓其人吩咐。
  这边一人拾起,“按住她,割了舌头,快。”
  “是。”
  金铃之音顿止。
  有人伸出手去摸摸桌上一碗汤药,还热着,缓缓升腾起一室药香。那人端起来噼啪砸在地上,药液汩汩阴湿开去恰是染上了那方粉色衣裙,上等的宫纱极是细软,只一刻便吸足了一片,她还空洞洞地睁着眼睛。
  他说等他回来。
  碎片塞入她手里,全然便是一副挣扎痉挛而后碎了药碗的模样。
  淅淅沥沥暗色的蛊,深到极致便出了荒谬的景象,散成腐烂的花。
  以前倒也没觉得,皇后这发生得极好,一双宫靴踏在那瀑样的黑发之上丝毫不做犹豫,悄然离去。
  第二日,后宫传出惊天消息,皇后风寒数日高热不散,昨夜于紫宸宫中顿感夜凉,不久肌病中风不治。
  王皇后薨。
  丞相赵普大惊之余紧急封锁消息,以防宋军征战在外为此分心,何况此刻决不能让圣上知道。
  第二百零三章 同君哭寝门(上)
  梧桐树枯枝冷叶,幽静深宫,巨大的树影之下因过了季再无枝叶,就显得分外伶仃。窸窣的衣裙款款而来,个个闭紧了自己的嘴巴唯恐动一动就能生出些是非来。
  紫宸宫外一切如常,不得教任何人看出,如果此时皇后薨而皇上竟然不在宫中之事散播出去,那么必将又是一场动荡风波。
  王继恩跪着扯住赵普的衣襟不住地抹泪,“丞相大人,皇后中风痉挛甚为可怖,紫宸宫众人守了许久还是……”又惊又怕说的赵普都觉凄凉,叫来了一众紫宸宫中的下人一一询问,都是说皇后突发痉挛,等不得御医前来便已经……
  “凌儿呢?”赵普突然发现凌儿不在。
  王继恩更觉辛酸,“凌儿服侍皇后多年,昨夜见了那等情势承受不得依然是……入了疯魔,丞相还是待她心神稳定后再去探问此事吧……别再惊着了。”
  赵普却执意前去。
  紫宸宫宫人所居的小院里静的不同往常,所有人都被聚在宫前,此时只有凌儿一个人在内。
  赵普入了小院,王继恩看看身后并无旁人跟来,慌忙近了身暗暗低语,“丞相,外面人多,这事可不敢胡说,只是昨日下官赶到紫宸宫时皇后已经不好了,凌儿却是被人……害了。”
  赵普一个噤声的动作,命他跟在身后推门进去。凌儿昏死在床上,平日里好好拢起的长发这时零乱成团还沾着血污,她面向床内,一时也看不见表情。
  恰好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看看时辰,这时候凌儿本该是去服侍皇后梳洗,可是现下所见满室腥味。桌案掀翻在地室内一片狼藉。
  被褥上是干了的血。
  若死为清吹。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
  赵普微微唤她不见转醒,只等让王继恩去取了些清水来淋在她额上,王继恩掩着口鼻一脸避嫌,若不是赵普就在一旁等着凌儿转醒,他恐怕绝不会去碰触,这宫里的事有几个分明的,他早看得惯了,只是今日这场面太过于突然,也太……
  凌儿手脚忽地抽动,惊得王继恩手下一抖,那湿了的帕子便直直坠下去,她便像是被钉死在那床上般周身抽搐不止。赵普眼见素日里伶牙俐齿,嘴里丝毫不饶人的小丫头突然翻转了身子,直挺挺地僵直在榻上,这边所见恰是取来的那方素白帕子覆在她鼻尖之下,王继恩忍不住惊呼退后两步,频频摇头,许是她惊醒之时蓦然抽动又牵扯了伤处,那帕子上竟然就隐隐地显出了血画的轮廓。
  破碎了的樱桃唇色。
  赵普也不禁愣在当场,“凌儿!”
  榻上狰狞的脸色听了人声立时一变,凌儿散乱着头发拼命地挣起上身来向床内躲,王继恩赶忙护在赵普身前,“丞相,她昨日便是这样,若是离得近了便是要厮打开,好端端的……成了这般样子……丞相,她怕是已然疯了。”
  赵普推开他,离得近些,“凌儿?”
  那布满红丝的眼瞪得可怖,半晌回过些神来,突然就向着赵普扑过来。
  王继恩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过来拉扯,“丞相小心,这丫头疯了。”却没想到凌儿此时力气大的惊人,一把扯住了赵普的官袍死也不肯松手,王继恩也唯恐丞相大人出了什么岔子,手下也使上了力气,结果凌儿意念之强竟然就径直被带得摔下榻来。连滚带爬形容极其可怖,唇上因为渗出血来还粘连着那白帕,王继恩不由捂上口鼻松了手去,赵普侧目望他,他这见惯了这般景象之人此时竟几欲呕出。
  凌儿抱住赵普的腿只是摇头。
  “凌儿。”赵普俯下身子拍拍她的肩,“皇后已去,你成了这般模样必有缘由,你昨夜看见了什么?”
  他这时怜悯良善都没有用,重要的是如今圣上不在宫中这里的一切都要撑下来才好,所以冷静得带了淡漠,直接探问最要紧之事,“凌儿?”
  她连声呜咽一时都无法发出,愈发急出了眼泪。赵普不住地安慰,她疼得手指仍在抽搐,周身抽搐不止竟然起不得身只能在地上爬动,却执意向着门口去。
  赵普不知她要如何,心里思量她是否真的已经被吓得疯了,命王继恩拦住门口,凌儿被逼得万般无法猛地扯下那带血的帕子,又牵扯下了血肉,赵普也不由惊了一下,却见她一口血吐在地上,沾着自己的血歪歪歇歇写了两个字。
  花蕊。
  王继恩低呼出声来,不由自主向着那桓芳宫的方向看过去,又想来不能声张,赶忙噤了声音立在一旁。
  血的腥气,门缝之间透进狭窄的一线天光来,横亘于那两个血字之上。
  凌儿扬起首来就那么绝望地看着他,眼里都是血。
  赵普起身。沉吟半晌,突地转身取过案上惯常备着的茶水倒上一杯,举手泼在地上,那血渍渐渐淡了。
  凌儿疯了一把过去厮打他的官炮,王继恩阻住她。
  赵普看着她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声,低俯在王继恩耳畔吩咐,“今日之事全当未曾发生,只称皇后仙逝,凌儿过悲自尽而亡。”
  第二百零四章 同君哭寝门(中)
  凌儿厮打不停终究脱力再度昏死过去,王继恩想也不想赶忙松开手去唯恐沾上了血污,“王继恩……”赵普看着凌儿的惨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做了一个杀的手势。“此事看似后宫之争,但如果皇后并非因病而亡,朝中一直隐藏着前朝旧部各方势力必要再度激愤怨恨陛下,此时情况特殊,陛下不在宫中,所以花蕊之事绝不能暴露出去。就算陛下回来也不可言明,全按我的吩咐,皇后病逝,凌儿过悲自尽追随而去。”
  他也知道赵匡胤和云阶之事,云阶毕竟是前朝节度使之女,谁能保证现在没有人对王饶当日之事耿耿于怀。何况赵普还有不能说的担忧。
  晋王。晋王绝不简单,他数次求见皇后远不和礼数,只不过从来不敢有人多言罢了。如今皇后被害于冷落宫廷之中,这事若是说了出去,晋王或许便要稳不住。
  便全当是她病入膏肓药石无用。
  赵普亲为暗中打点一切,御医之所也安排妥当。
  皇后。
  深夜赵普燃香三柱,下臣无能,如今圣上执意出宫实在不能出任何乱子,他长跪不起。
  这皇宫大内从来就没有什么阳光下可见的事情,今日一朝成凤俯瞰天下,明日或许便是归于飞灰些许不见。
  本就是如此。怪就怪不该嫁与帝王家,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万骨之中谁又当死谁又是天大的冤屈?本来就无从评判。花蕊死活无所谓,但是皇后的死因却是极不能胡说之事。
  仅仅只是一种感觉,小长老只盼这日子过的再快一些。
  长明灯火的香油添了数遍,他眼见得宋军一路围进金陵心里终于得了安慰,无论如何这场心神的消耗总是会有一个完结的。
  李煜多日不见战报忧心忡忡,自己的眼目却总也恢复不得唯恐影响士气,幽居在这佛寺之中纵使他再静下心神来也是耐不住,这日流珠又送来了增添的衣物,他细细拈来竟都是见了厚重的披风,不由也想起了这时日过去太久,踏出门来看看,流珠一旁小心地搀扶。
  入了冬。
  江南的冬湿寒入骨,却不见雪。
  塞北的雪花,轻轻扬扬,拂衣而落,那是他说的景象,仅仅留存于梦中的画。
  时光遍染风华几番,到底还是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
  确实是觉得冷了。他围上素白屏风,其上白线织锦细密繁冗,若不看便只是方惨白,近前才能看出其中玉骨清绝。
  流珠有些不解,“国主可是要出寺去?”
  “是,去玉霄阁上吧。”
  他走得很慢,却似乎别未曾显出任何颓势,原本是碧树凋零几许萧瑟,他因这望不穿反而一直面色温缓,出了寺去李煜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微微带了笑,“憋闷了这些时日出来走走,果真感觉大有不同。”
  是个阴沉天气,他却还是那样笑落三月春花,温润得让人心神摇曳,流珠也顿时减了凄怆,分明是重军压境的时日,国主一笑便让她也安稳得多,“国主眼目感觉可好?好在今日层云滚滚,日头不大。”
  李煜这才觉出空气之中的阴湿,“原来是个阴天,我倒也是看不得了,这时感觉还好,有些模糊轮廓,不必担心。”
  流珠又是沉闷,想想却又安慰自己,他能见得景状轮廓便还不致彻底无救,日后总有法子。
  一路之上宫人诚惶诚恐,施礼之时却都带了惊慌,李煜原是淡然依旧不愿让人看出些异状来,待得近了玉霄阁,玉阶之下的宫人却近似有了哭音,他这才觉出不对。
  第二百零五章 同君哭寝门(下)
  “近日宫中可是出了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