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节
作者:津夏      更新:2022-03-26 18:12      字数:47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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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匡胤说过的话便算话,光义你今日是怎么了?”他回首看他,赵光义掩门而去。
  他慢慢地走出去,却没有去秋阁,一个人重新走回后园佛堂,门外的铜锁锁住了旧日里尘封住的记忆,十几年,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呆子开始,从他们彼此扶持一起被关在安东寺里开始,如许经年过去,能够记得住的东西少之又少,细细想来却又不够勇气重新翻阅,赵光义伸出手去想要打开铜锁,开到一半瞥见了幽暗的佛堂里光线熹微,隐隐的金色光泽渗透出来又徒增烦闷,赵光义不清楚这究竟算一种怎样的情绪,如果他没有被关在佛寺里十数年或许他能很诚恳地说出自己的心情,出了那方佛寺,天的颜色都变得不一样,而那个一起坐在这石阶上的女子,他只是不想见她的眼泪。
  这样的念头其实不是第一次,她是第二个让赵光义有这样念头的人。第一次他不想看那个孩子哭,于是此生他再也见不到他。
  这是第二次,赵光义很怕这一次,他还会错。
  他坐在石阶上,今日的天气很好,远没有那一日乌云密布来得阴沉,远远的还能听见鸣蝉的声音,听得久了,讨饶人心更加不能定下心神。
  他讨厌蝉声,总让赵光义无法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看看日影,今日府里都知道大哥回来了,云阶一定不会再出现,可是他心里有期待。
  那个孩子让他知道期待的力量,而云阶,真实地让他感受到期待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第一百三十一章 国之将倾(中)
  坐了很长时间,直到日头偏西,赵光义仍然不想去任何地方,突然听见前面传来了凌儿的叫声,明显很是震惊,“你来做什么?”
  紧接着便被压制下去,不断传来人声而秋阁距离佛堂遥远又听不清楚,必是大哥去秋阁那边了,赵光义按捺不住,起身悄悄跟去。
  藏在秋阁前的假石之后,他还记得第一次独自见到云阶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坐在那里黯然神伤,明明不够坚强,却不愿过多的寻求安慰。
  她是很好的女子。那是当时他心底的声音,大哥不愿回头看看她是种遗憾。
  今日呢?
  他在那阴影里突然很想笑。藏在这里能知道些什么?又想知道些什么?他混乱地胡思乱想却看见王夫人恭送赵匡胤出来,面上笑意分明,没看见云阶。
  看不见倒也好。这事情双方都没有异议,反对的人也永远都只能是局外人。
  入了夜,赵光义仍旧坐在佛堂外的石阶上。
  远远有人过来,他不抬首。
  那人长群而过,坐在身边,亦不说话。女子特殊的香粉气在暗夜草木之中格外分明,赵光义微微一笑,“云阶姑娘今日可好?”
  身旁的人声音不稳,“大人也肯定知道出了什么事,何必问云阶好不好?”赵光义听她声音有异,抬眼望过去,她明显是哭过的样子,此时却也略略施了脂粉掩饰过才出来。“不用如此,宽下心来想想,或许对你真的是好事。”
  云阶很失望的眼神,“我以为大人会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一样?”赵光义很是奇怪的样子,“为何不一样?乱世当前,人人自危,何况王夫人终究是为了你好,这是人之常情。”
  云阶摇头,“我不怪娘,我只是……”
  “你很奇怪他为何会应下这婚事?”
  “大人可知道缘由?”
  赵光义重又低下头,沉默不答。
  云阶笑,“大人不会说,云阶也知道。”眼前的男子很是烦躁地伸出手去驱逐那些风里的飞虫,“此事与我何干,知道与否我也救不了任何人。”
  云阶微微回身眼望佛堂,“大人可否陪我进去?”
  “我说过,佛不救人。世人伤心绝望便想来求救度,曾经也有人终日见那长明灯不灭,便真的一心一意以为他所想必能有所得,可惜最后,他仍旧不得善终。”
  云阶很认真地侧过脸听他说,赵光义心中不定随意地开口不曾多想,她却听得真切,“大人错了。”
  他看她,“错?”
  云阶缓缓起身,“大人以为他是个傻子,苦苦求了那么多年仍旧没有善终,可是此人地下有知必将此生无憾,只少……。”她眼底悲伤,“他真心实意地相信过,他不曾骗过自己的心。”
  赵光义仰首望天,微微闭上眼睛,到底是谁骗了自己的心?
  “陪我进去上柱香吧。”
  很安静的吟诵佛经,每当这种时候,念得久了,心中就能真的平静下来。他陪她在佛堂之中安静地叩拜,不知道明朝太阳升起推开门去,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赵光义问她,“大哥骗了你,你还嫁不嫁?”
  云阶闭着眼睛,“时隔多日他重新进入秋阁,我虽然未同他说话,却知道他不是以前的赵匡胤了,他心里有事。若是以往他必会清清楚楚说出每一项事务,不论光明与否,不论事情大小,赵匡胤不屑于掩藏秘密,可是今日,他有了不能说的故事。”她突然留下泪来,“赵匡胤从来没有骗我,他在骗自己。”
  赵光义更加悲哀,他宁愿她不是如此聪慧的女子,傻傻地心意今日真的能够实现便一心欢欣鼓舞,那样或许日后会更加快乐,可惜。她不是。
  如果她是,自己的心也不会被她牵动。
  赵匡胤不信命,而赵光义笃信因果。他伸出手去轻轻拂过她的长发,声音低哑,他刚刚念完了一部佛经,却是此生第一次耗了心力,世人总教佛杀生,是以才精彩绝伦大开大阖。可除却爱与慈悲世上哪有佛呢。他唇齿之间还有慈悲余韵,开口却是,“云阶……赵光义也有想要珍惜的人,不管是谁,我定要让他后悔。”
  手间使力,云阶惊讶莫名睁开眼睛猛地向后闪躲,生生被他扯落几许秀发,佛堂之中唯有一盏微弱火烛,那男子明明灭灭笑得极是哀伤,将那几缕发丝放在鼻尖轻嗅,挥手于烛火间焚烧殆尽。
  他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也要让赵匡胤知道难过的滋味,赵光义挥手而去,留下云阶一人呆立于佛堂之中。
  失声痛哭。
  同样夜深,南国依旧。
  也是佛室,却是锦纱垂幔,淡碧色的人影跪于佛前,喃喃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字句。李从嘉无法安然入睡,很多日以来都是如此。
  入了夜,安然于枕上闭目,水晶帘里玻璃枕,暖香惹梦鸳鸯锦,辗转反侧依旧不能轻易入梦。身侧娥皇暖暖的温度弥散开来,温暖了体肤却不能安慰心神,他听见她安静入睡的呼吸,披衣而出。
  整夜整夜没有丝毫困意,他想她那一碗药汤是否真的让自己耗尽了此生所剩无几的所有安眠,曾经以为梦中才得皈依,如今,却连入梦的能力都失去。
  可是无从谈起,没有难过的资格。
  李从嘉便更加逃遁。不能惊动任何人,自己来到佛像之前,有时候是安静地翻阅经书,有时候便跪在那里轻轻地说话。忘记了想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不过是很想有人能够明白,其实他没有后悔过。
  他很想告诉他,李从嘉不喜欢后悔。
  夜已经很深了。他不知道窗外有人的眼泪落在窗纸上,透着光望进去,恍惚的天水一色,失了所有的伪装和优雅,原来他只剩下一个空荡的影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国之将倾(下)
  再见天明,生活放佛回到了旧日的轨迹。
  李从嘉匆匆更衣入朝之后,娥皇便独自在东宫的曳云亭里弹奏琵琶,她很珍视他带回来的那曲残谱,心心念念地想要能够续写下去。
  如果她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宽慰,起码他曾经的心意要努力留得住。
  有时候,女英偷偷跑来,她亦是精通音律的女子,年纪虽小造诣却不输姐姐,何况平日里心气甚高,不曾疏于练习,听闻了李从嘉带回了霓裳羽衣舞的残普给姐姐,当然不肯放过,执意要来看看。
  娥皇也便应了她,只当是陪着自己,反正白日里东宫之中也没有其他人能够懂自己心意左右相伴,何况她也可助自己一臂之力。
  女英看初见那谱子同样有些奇怪,“女英琵琶虽然不及姐姐,但这乐谱可是见得极广,这谱子很是特别。”
  娥皇颔首,“姐姐也知道,不过细细地弹起来,却又发现些精妙处,此谱毕竟不同其他,总有它的道理。”
  女英也便不再多说,认真地捧着琵琶和娥皇一起研究,天气有些湿热,好在此亭建于廊上拐角,直面凉风穿亭而过,女英倒也不觉得难耐,正想开口赞这亭子建得用心,却发现几遍演习下来娥皇额上竟然见了汗意,不禁有趣笑问,“姐姐可觉得热?”
  娥皇摇摇头,“说来也奇怪,这几日便是这样,许是旧病复发,心神不定所致。”
  女英一时愣住,有些慌乱地说起其它话题,半晌娥皇觉得身上不好,放下琴去饮茶,“姐姐也是奇怪,这亭子四周有纱遮阳,又是极通风的地方,我往日在这里看书一坐便是半日也并未觉得燥热,唯独近日弹起琵琶就总觉得憋闷。”
  女英细细思量,半晌笑起来,“姐姐嫁给姐夫之后定是要疏于练习了,这也难怪。”言下之意让娥皇有些不好意思,过来拍她一下,“小小年纪说起这些来,让爹听见打死你。”
  女英有些委屈,别过脸去,忽地又想起什么,“爹又未曾夸过我。总是说着女英若有娥皇一丝影子便省心得多了。”娥皇过来拉着她的手,“小丫头这是心里别扭了?”女英不说话,目光落在那袭谱子上,“姐夫真是有心,姐姐的夙愿总算可以完成了。”语气淡淡,却明显说得不甘愿。
  这话让娥皇格外觉得难过,出双入对锦绣韶华,暗夜里的窗外垂目谁又知道,如今的一切艳羡都成了隐毒,就等时日一到彻底摧人心骨。
  浅金色的长裙被风轻轻带起涟漪,娥皇淡淡地嗅见飘来的石榴花香,长长出一口气,“女英,其实有时候,是姐姐自视甚高。”女英没有回过神来,只当自己方才说了句爹从不夸自己的话让娥皇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女英随意一说,姐姐何必和女英计较。”
  很美的手指轻轻弹上女英额头,娥皇眼底分明是悲伤,嘴角兀自笑,“你真的还是个小丫头,或许将来长大了便懂了,我们都把自己看得太高,其实有些人,远望才是恩赐。”
  女英看她,原来你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她将脸贴上琴头的玉牌,冰冰凉凉渗进心里去,瞬间开花结果,“姐姐可曾有过后悔的事情?”
  娥皇温柔却很认真地望着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些?”
  “好奇而已,姐姐如此完美,可也有过后悔遗憾?”
  娥皇哑然失笑,“不后悔,至少今时今日未曾觉得后悔过。”
  女英轻轻拭去身侧的落花,“若能如此当真是幸事。”娥皇仍旧细细地抿一口茶,缓缓地告诉她,“他不喜欢后悔,我也不喜欢。”
  女英不动声色,指甲掐如花叶,猩红一片。
  忽然风声大作,曳云亭外轻纱翻卷而起,带起阵阵草木香气。娥皇赶忙起身收好那一袭霓裳羽衣舞残谱,“先回去吧,起风了。”
  李从嘉恰于皇宫之中凭栏而望,触目所及之处北风阵阵,数日过去,手腕的伤口好得差不多,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痕。
  那伤疤斜长亘于腕上,不掩倾城绝姿,却再经不得细看,若是深一些,若是赵匡胤的气力没有被玉和木镯冲掉大半,这断裂的木刺角度刚刚好,完全可以断了他的腕子,李从嘉今后也无需在这深宫内苑中独自徘徊不去。
  就像他明知道自己不愿做太子,他偏偏要答应下此事让自己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就像他不能轻易让自己死,却也不能完完整整地活,一辈子纵使回到旧日的轨迹里也要带着他给的一道伤疤,李从嘉从未觉得这腕子有何好,总惹人眼目,可是如今生生有了缺陷却也不忍。
  天边层峦迭起,极远之处风云突变,竟是瞬时起了风。
  宫殿高阁之上迎风而战,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李从嘉拉紧了衣裳。
  身后经过几位老臣,见了他行礼叹息,李从嘉摆摆手,便都噤了声,今日出了大事,皇上执意迁都南昌府,他们规劝无用只能退了出来,原想看看太子的意思,却见李从嘉揉着腕子淡淡一笑,背后风起云涌,他只说,“南都不比金陵,父皇抱恙在身,拜请诸位上下保得周全,不可忤逆了父皇意思。”
  老臣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韩熙载恰从后边过来,一时寒暄起来众人退下。李从嘉笑着让他不必多礼,“韩大人近日精神不错。”
  韩熙载哈哈大笑,指指天边,“天象有变旦夕祸福,何不及时行乐?过了近日的政务太子可得闲移驾下臣府上?”
  身后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