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丁格      更新:2022-03-20 20:46      字数:4876
  “她?”耿沁的脑中闪过一个满脸强悍的纤瘦女孩,眼睛倏地睁大,不可思议地大叫:“是她?那头母狮?”
  “母狮?”耿冲眉一皱,不懂她的话。
  “是啊。那天我一出机场,就看见两头狮子在互相咆哮,你是头公狮,她是头母狮,两人旗鼓相当,那场面还真是火爆得令人发噱……天,她真是勇敢啊!我那时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耿沁笑不可抑。从小到大,她没看过任何女人敢这样对待脾气以暴戾出名的老弟。怕他的不敢接近他,能躲就躲;爱慕他的则对他百依百顺、恭敬小心,导致他那狂猛的个性更是嚣张。
  “什度公狮母狮的!早知道她是善同的曾孙女,我在机场就把她绑回来了。”耿冲懒得理会老姊的讥笑,又走回客厅坐下。
  “善同的曾孙女?她?”耿沁也知道善同和宝藏的事,一听之下略感诧异。
  “嗯。她叫单明非,台湾来的,今天在港口打算租船到惊风岛打捞宝藏,正好撞进我手里。”耿冲点上一根烟,眯起眼睛冷笑。
  “这未免太巧了吧?”耿沁拂开长发,也拿出一根烟点上。
  “是很巧。”耿冲冷哼。
  “你说她想打捞宝藏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宝藏的地点?”她又问。
  “善同这老狐狸改了姓,又将那七箱宝藏藏在惊风岛边的一处地堑里,单明非常着她学长照着善周的地图前来找寻,才解开了咱们寻找了六十多年宝藏的谜题。”
  “她果真大胆。也不想想这里是纵横帮的地盘,还敢来拿?”
  “善周以为咱们的曾祖们都已死光了,所以单明非根本不知道这趟是自投罗网。”哼!合该是宝藏终要回到纵横帮的手里。
  “阿澈知道吗?”倪澈是总舵主,但他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那个混小子又不见了,阿浩也是。擎北和擎西已经找了一天,仍没下文。我真搞不懂阿澈在想什么,经常玩这种把戏。他二十二岁答应暂代总舵主那天,竟然跑到阿拉斯加去享受什么‘自然冷气’……”一想到那天那件乌龙事,耿冲就心脏麻痹。一大票帮里的元老和分舵主就瞪着空空如也的总舵主大位足足发了一个上午的呆。
  “是啊,他真天才!”耿沁大笑。
  “真正的天才是阿浩!别忘了,这个馊上天的主意是他出的。”上官浩肯定不是正常人!这是耿冲认识他二十五年来的结论。
  “那阿浚呢?他知道宝藏找到的事吗?”耿沁边笑边问。
  “他去台湾找善同,我已催他回来了。下午我逮到单明非之后就命令弟兄们下去打捞,若一切顺利,明天就能审问她了。”
  “你要审问她?干嘛?宝藏找到不就结了,可以放她走了啊。”耿沁蹙着眉。
  “放她走?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她是善同的后人,当年善周的背叛罪还没定呢,她有义务承担一切罪过。”耿冲忿忿地说。
  “啧!这就是我受不了这里的原因。好像大家都以为自己就是法律,狂妄幼稚得可笑。”耿沁轻蔑又不屑地轻斥。
  “你又来了。帮里有帮里的规矩……”
  “我就是讨厌这些无聊的规矩!”她拉下脸,拿起皮包往大门走去。“每次说到这个就有气。不谈了,我要回去了。”
  “喂,你不能走,你得帮我照顾单明非啊!”耿冲不悦地喊住她。
  耿沁在门边回头,恍然道:“对了,她怎么了,为什么要人照顾?”
  “因为这笨女人差点淹死在海里!”耿冲没好气地横了客房一眼。
  “溺毙?怎么回事?”耿沁惊呼。
  “她下海时被海草缠住,差点缺氧变成白痴。我把她救起,为了再详细盘问宝藏和善同的事,只好带她回来,现在她正陷入睡眠与昏迷之中。”
  “老天!这样你还想审问她?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耿沁绕回客房,看着沉睡中的单明非。难怪她会脸色憔悴苍白,完全失了“母狮”的霸气。
  “少跟我谈同情心,我这个人向来就事论事。”
  瞪了他一眼,她又伸手摸摸单明非冰冷的额头,担忧地说:“她不会有事吧?”
  “不会啦!先泰已经来看过她了。像她这种悍妇的命都很硬,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她的魂魄搞不好连阎罗王都拒收。
  “你这家伙……”耿沁真想知道这个老弟什么时候才会软化他那颗坚硬如铁的心。她看了看单明非,又看了看他,脑中有一道灵光闪过,一个荒唐但有趣的想法消消浮上脑中。
  这个台湾女孩似乎是唯一一个能和耿冲相抗衡的,她很好奇让这两人继续相处下去会如何。谁胜谁负?还是两败俱伤?或是……
  嗯,值得赌一把。她暗笑。
  于是,她脑中原本想留下来照顾单明非的微弱意愿跟着打消。她相信把这个昏迷中的女人丢给耿冲去照顾,结果绝对会非常令人期待。
  “既然你说她没事就好,那就没我的事了……”她潇洒地挥挥手,笔直走向大门。
  “等等,耿沁。你不留下来,那能不能找个女人来看护她?我可不想和她泡一个晚上。”耿冲喊住她,不悦地皱眉。
  “人是你找到的,你就得好好保管,直到阿澈他们回来,干我什么事?”耿沁头也不回地走到门边,手已搭上门把。
  “你是女人,找几个死党来帮个忙会死啊?”真是!亏她还是他姊姊。
  “老弟啊,我认识的女人没一个的职业是看护或保母,而且她们宁愿陪男人一晚也不愿陪女人整夜。很抱歉。”耿沁轻易撇开这件差事,走出大门。
  “妈的!这叫姊弟!”耿冲气得将门甩上,走到客房前探了探,而后又走回沙发坐下。
  他的手下全是男的,叫他们来照顾一个女病人也不太好,擎南又在忙着打捞宝藏的事……
  算了!为了那批黄金,他就牺牲一晚好了。反正她现在又不吵,当她不存在不就给了?
  耿冲思忖完毕,点点头,边脱掉上衣边走进他的卧室,笔直朝软垫扑去。
  累了一天,他是该好好休息了。
  而单明非最好也是一觉到天亮,要是她半夜敢起来乱吵,他肯定、绝对会再把她敲晕!
  第4章
  人的恐惧比一般动物来得深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会不由自主地去反刍经历过的灾难,并且运用想像力一再提醒自己的痛苦,夸张地联想更惊吓自己的种种景象,像拿着放大镜探索恐惧的根源,因而让心灵陷在恐惧的泥淖里,求救无门,也不能自拔。
  单明非此刻就是这样。
  在海中因缺氧而几乎死亡的恐惧在白天醒着时尚能压抑,然而一到夜里,心灵已没有足够的力量抗拒不受欢迎的影像进入脑海,梦魇于焉形成!
  迷糊中,她仿佛又回到海里,在那个差点让她丧命的地点,海草似乎要多更长了。而且每一株海草的末端都长满了眼睛,每一只眼睛都像地狱来的恶魔在向她召唤。
  不……
  她欠动着身子,开始不安。
  我不要过去了!那里太危险了。
  海草随浪摆动,朝她拂来,她惊恐地挥手拂开,但手才刚碰触到海草,就立刻被卷住,并将她拉向幽黑的深渊。
  不!别拉我,我不要去!她在梦里呢喃着。
  来吧!这里有你要找的宝藏哪……海草发出索魂的和声。
  不,我不要宝藏!我什么都不要……她挣扎着,没想到连只脚也被缠住了!海草就像要把她捆成木乃伊般不停地往她身上缠绕,其中一条还绕过她的脖子,勒得她无法呼吸。她拚命地想喘气,但空气愈来愈少,海草就要将她吞没了……
  救命!救命!谁来救我?
  求救的话梗在喉咙,她只觉得胸腔的气快要被抽干了,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快要死去,好痛苦……非常痛苦……
  来吧!陪爷爷一起去地狱看那些宝藏吧!一个躲在海草后的黑色人影说道。
  不!你不是爷爷,我不要去!
  来吧!明非,这是唯一的机会啊……
  不!不要!不要——
  “不要!不要——”
  耿冲被凄厉的尖叫声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寤寐中的他一时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抹着脸,呆坐在床上。
  “救我!我不要去!不——”又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呼。
  耿冲这下知道声音的来处了。
  是单明非的叫声!
  火气在瞬间提升,他怒气腾腾地冲出卧室,推开客房的门,打算去“修理”下那个发出扰人清梦噪音的女人。
  他说过,她若不好好睡,他会一拳将她揍晕。
  可是,当他看见在床上挣扎又闭着眼睛尖叫的单明非时,就被她痛苦扭曲的表情给吓住了。
  她是怎么了?
  单明非仍陷在梦境与现实的交会处,她摆脱不掉紧紧纠缠她的死亡阴影,在痛苦的深渊,想像比真实还要真实,几乎要逼得她发疯……
  “喂!单明非,你在干什么?”耿冲来到床沿,双手按住她的肩,大声喝道。
  “不要!我不要宝藏了!爷爷,我不要……”她声嘶力竭地大叫,冒了一身冷汗。
  耿冲想起林先泰的预警,眉头一拧,双手揪起她,用力地摇晃并大声喊道:“你在作梦!醒来,没事了!”
  单明非的神智在他的厉声下终于挣脱梦魇,回到现实。睁开沉重得有如千斤锤的眼皮,她两眼空茫地注视着面前一张严肃且带着火气的俊脸。
  这是……她喘着气,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脑中却呈现一片混乱。
  “你在干什么?活像要死在梦里似的,想吓人啊?”看她一副痴呆的表情,耿冲又摇了摇她的肩膀,怕她真的从此变成白痴。
  “你……”她记起这张脸的主人是谁了,他是耿冲。
  “可别跟我说,你不认得我!”他瞅着她惊魂未定的脸。
  梦中的海草已消失,抬头看看四周,陌生的房间加上令人讨厌的男人,她忽然好想回家。强硬的面具在刹那间碎落,脆弱又无助的心不再有防卫,为何到新加坡来及爷爷的托付都化为委屈的泪水,要从眼眶氾滥……
  耿冲看见她的泪时,还大大地吃了一惊。不会吧?这个老是与他针锋相对的恶婆娘也有泪腺?
  “喂!听着,你没死,因为我把你救回来了,所以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别怕了……”他虽讨厌女人的眼泪,但不知为何,安慰的话未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单明非哭得更凶了。
  “喂喂!”怎么回事?他难得对她好言好语地,她反而哭得更厉害,完全不给面子嘛!
  此刻,单明非也管不了在耿冲面前落泪是否会遭到奚落,恐惧藉着哭泣发泄出来远比深藏在内心来得好,她正不自觉地用这种方法平衡自己的不安。
  “不要哭了,好吵!”他对她的泪水感到局促,不知道其他男人都是如何较哭泣的女人闭嘴的?
  “不要管我!我就是想哭嘛!”单明非发出浓重的鼻音。
  “哭也要看时候,现在是半夜三点,你这是在鬼叫还是叫魂啊?”他忍不住又提高嗓音。
  “差点死掉的又不是你,你怎么会知道别人的感受?”她抬头瞪他,布满泪水的小脸在黑暗中看来犹如浸在水中的梨花……
  他微悸,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她的脸别具韵味。
  “但你毕竟没死啊!你该高兴正好有我在,才保住了你这条连自己也保护不了的小命。”他双手抱胸,坐在床沿看她,口气中充满英雄式的自豪。
  “那我是该谢谢你啰?”她孩子气地抹掉眼泪,气他这时还要邀功。
  “难道不是?救命之恩大于天,懂吗?道谢是应该的,把恩人从睡梦之中吵醒才是忘恩负义的行为!”他大言不惭地数落着。
  “我能活着是命中注定长命百岁,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反驳他的救命之恩理论。
  “哦?是吗?”他睁大眼睛,好个不知感恩的臭女人。
  “当然!”
  “要是我没有及时做人工呼吸,你现在还能在这里制造噪音?”他站起身,双手叉腰地矗立在床边,低头冷睨着她。
  “人工呼吸?”单明非惊叫,连忙捂住嘴。他……他对她做人工呼吸?
  嘴对嘴?恶心!
  “正是。你现在之所以还有一口气在,全是我的善心,懂吗?那口比宝藏还贵重,让你心肺复苏的气就是我给你的!”他一脸跩样,食指直指着她的脸。
  “恶心!谁要你这个恶霸的气?还给你!”她气得拚命朝他吹气,巴不得把那口气全数清还。
  “你……你当真不知死活!”他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