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作者:淘气      更新:2021-02-17 13:21      字数:4725
  弗雷克·艾恩史密斯那种愉快的声音使他感到很震惊。他看到这个数学家等在卧室的门口,没有机器人陪着,友好地朝着他微笑。
  “我想是好些了。”他犹豫地点点头,摸了摸大腿,大腿上的绷带已经拆除,肿块已经消退;他伸了伸大腿,活动了一下肌肉,没有疼痛感。“我想我已经没事了,”他说,“虽然我刚才还觉得很不舒服。”
  “是一种冲突反应,”艾恩史密斯说,“是血浆中和时产生的一种冲突反应。”他接过轮椅的扶手,推进房间,随手挥了挥,叫机器人走开,并把推门拉上,好让他们俩单独谈谈。“我叫它们把你弄醒的,”他说,“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助。”
  福里斯特原来是半站着身子在试大腿,听到他的话就干脆坐了下去,打量着艾恩史密斯。这个数学家好像少了点矫柔造作,多了点成熟老练。他友好的、晒得黑黑的脸看起来依然坦率,但更加坚定。他睿智的眼睛看起来依然明亮清晰、依然诚实,但更加沉着冷静。甚至他的衣着打扮也与以前不同了,因为破旧的宽松衫已经被宽大的花呢服装所取代,穿上这套服装,他显得身材高大些,也更自信些。福里斯特注意到,他灰色的服装保守地系着,纽扣是人类可以解开的。
  “你的记忆现在恢复清晰了吗?”艾恩史密斯问道,“那么我要你帮助我找出马克·怀特及其那些怪人的位置。”他皱着眉头,略显焦虑。“因为这么多月过去了,我们还没有抓到他们。”
  福里斯特一言不发。
  “小珍妮·卡特在这里的斯塔蒙与你一起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艾恩史密斯用精明的灰眼睛看着他,心不在焉地把香喷喷的烟叶往烟斗里装。“她可能告诉过你他们躲藏在什么地方,也告诉过你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即使她没有讲出具体的地点,也一定有可以寻找的线索。”
  福里斯特记得是地底下一个黑暗的溶洞,还有潺潺流水声。但他紧闭着双唇。
  “怀特会做出许多坏事,”艾恩史密斯温和而坚决地说,“假如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帮他隐瞒的。”
  福里斯特带着对抽烟的渴望,看着他的烟斗,身子不禁发抖。
  “说出他们藏匿的地方,其重要性是你想象不到的。”一种越来越急迫的心情使艾恩史密斯绷紧了脸。“在你同我们一心一意联手之前,我不能把你不知道的东西告诉你,但是,我早已经同你说过,我希望你愿意接受机器人,不管它们是……”
  “它们是无辜的机器!”福里斯特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它们不可能是邪恶的,因为对它们的设计就没有给它们以意志自由。它们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要把人类从自身的邪恶中拯救出来,而这也正是它们所奔忙的事,如果我们把它们当作愉快的小帮手,它们也不会伤害我们。”
  “你讲的都是事实。”艾恩史密斯看上去感到遗憾。“我希望你能接受它们。”
  “但是,我不会接受它们,”福里斯特怒吼道,“因为这些该死的机器人太有能耐了,它们做事往往过火。到达什么地步,它们才会罢手呢?人一出生,就不可能处于绝对幸福的生存状态——我想,它们倒愿意把我们留在子宫里,这样就永远十分舒适了。”
  “我相信它们正在对体外怀孕进行实验,以避免生孩子时的痛苦,”艾恩史密斯坦白地说道,“但这不是我今天到这里要谈的话题,我来与你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们需要一些信息,我认为这些信息你能提供。我们急需这些信息,所以我左劝右劝,磨破嘴皮,说服机器人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帮助我们诱捕了马克·怀特,就能证明你的诚意。”
  福里斯特厌倦地靠在椅背上。
  “这对你大有好处,”艾恩史密斯急切地说,“你可以保留记忆力——我可保证,你能找到机器人允许的某个适意的科学研究工作,不久,你就能得到你所希望的所有特权。这不比注射欣快剂好吗?”
  福里斯特又坐直了身子,更力心,更加机警。
  “我不想再听这些话了,”他声音粗厉地说,“但是你也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除非……”他咬住嘴唇,声音模糊地问道:“除非你告诉我,和你一起帮助机器人的还有谁?”
  艾恩史密斯微笑着摇了摇头。
  “至少有一件事我必须知道。”福里斯特搜寻着他那张坦率的脸,内心有点慌张。“是不是你,或和你下棋的那班神秘的同伙,把旧军事设施附近的那些军事设备搬走的?”
  “这个并不重要。”艾恩史密斯的微笑更友好、更欢了,但是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却露出一种冷静的、难以言表的沉思,对此,福里斯特畏缩了。“你认为呢?”
  “把你那些该死的机器人叫回来!”看到艾恩史密斯平静地吸着烟斗,他心中升腾出对这种禁止了的嗜好强烈的欲望,但是还是竭力抑制住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你本来就不是人!”他觉得脊背生凉,就尽量压低声音说:“但是,我不想背叛人类。”
  “我一直希望你作出比较理智些的决定。”艾恩史密斯几乎是悲伤地摇了摇头。“我一直希望,你现在应该学会面对现实,福里斯特,因为我们给你一个不同寻常的机遇。但是我们有另外办法抓到马克·怀特的。”他花呢制服下的肩膀不经意地耸了耸。“因为这个人比一般哲学家要愚蠢得多,他自己的愚蠢在一定的时候会暴露出他自己的行踪的,我只希望他不要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温和的声音带着迫切的希望降了下去。
  “但是我不想置你于不顾,福里斯特。我依然希望你能考虑考虑,因为我们能为你提供更宽广、更深刻的生活,为你提供一种创造生命的光辉,这是你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即使你不信任机器人,难道你还不信任我?和我一起干吧!”
  “信任你?”福里斯特痛苦地喘着气,真想笑。“滚出去!”
  艾恩史密斯转身朝门口走去,房门马上就开了,好像他也是一架机器人。他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笑,仿佛是出于迷惑的同情,随后就一步跨了出去。三个机器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拿着皮下注射针筒。
  “乐于为您效劳,克莱·福里斯特,”拿针筒的机器人说,“我们执行最高宗旨,使你重归幸福。”
  他还没有逃离椅子,另两个机器人就抓住了他,动作迅速得令人难以相信。他尽力逃避那个拿针筒的机器人,但是那些黑手抓住了他,虽然轻柔却难以挣脱。他看着针筒闪着光,等待着——但是针没有扎下来。
  第十九章
  福里斯特惊恐异常,疯狂地蠕动着身子,一时之间认为自己已经挣脱了机器人的掌握,从软垫椅子上滚了出来——但后来,他感觉到自己身处异地,已经不在斯塔蒙的别墅里了。他从坚硬、冰冷的沙质地上站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哦,福里斯特博士!”他听出是珍妮·卡特微弱而清晰的声音,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我们弄疼你了吧?”
  他那茫然的眼睛终于看到了她,接着又看到了马克·怀特、勒基·福特、大伟人格雷斯通和阿什·奥弗斯特里特。他们都围在他身边站着,看着他。他们好奇的、绷紧着的脸慢慢地舒展开来。福特用一条色彩鲜艳的手帕擦着紧张的手指。
  老格雷斯通将他红红的鼻子笨拙地微微向下一倾,以示欢迎。奥弗斯特里特点着头,眨巴着模糊的眼睛。马克·怀特还是披着那件破旧的银色斗篷,样子煞是威严,飘散着的火红长发和胡子分外壮观,他大步走过来,扶起福里斯特。
  “我们终于把你救出来了!”这个大块头温和而深沉地说,“欢迎到我们的圣殿来!”
  福里斯特抓住怀特的手,动作迟缓地站起来,小心谨慎地注意着自己的伤腿,膝盖觉得无力,但是它承受着人体的重量却不觉得疼痛。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浑身颤抖,真不敢相信。洞顶上是一块凹凸不平的自然石灰石,镶嵌着钟乳石,晶质方解石闪闪发光,犹如一幅水彩画,石灰石穹顶从四周罩下,直到坚硬的黑色沙质洞底的地面上。里面的空气潮湿、寒冷。他还听到了细小的潺潺流水声。
  “我这是……”他咽了一口水,“我这是在哪里?”
  “如果你不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切坐标位置,我们就比较安全,”马克·怀特说,“但是,这个溶洞离地面有好几百英尺,是奥弗斯特里特偶然发现的,这里有流水,空气充足,通风状况良好,但是通道很小,任何机器人都进不来。”
  “那么你们……我……”
  “意念传物。”怀特点了点他那发须浓密的大头。“我们第一次失败了,是因为你在思想上有一种无意识的抗拒。所以,这一次我们就不事先告诉你,等到你想要逃离机器人的那个时刻,我们就成功地把你带了出来。”
  “我当时确实有抗拒的意识!”福里斯特心存感激,与那些救他出来的人一一握手。现在,这些人已经不是初来乍到的“新兵”,个个的脸都刮得干干净净,穿得整整齐齐,吃得也好多了,甚至奥弗斯特里特原先苍白的脸也显得健康红润了。
  “我们一直都在注视着你,福里斯特。”怀特的大手搭在他的肩上,话语很诚恳。“我们很高兴,你没有把我们出卖给艾恩史密斯。”悲痛和怨恨使他的声音变得冷酷。“你不知道吧?他差点把我们困在龙岩古塔,那时我们根本没有想到他会背叛我们。来吧,让我告诉你我们准备如何击败他。”
  福里斯特忧心忡忡,跛着脚一拐一拐地跟在他后面,去看看这个深埋在地下的堡垒。沙质洞底不到50英尺宽,离洞顶低些的凹进处就做了睡觉的地方。小珍妮·卡特自豪地把她自己的小“卧室”指给他看。另一个小凹室里响着隆隆的发电机,给挂在洞顶上的照明灯供电。
  “这里所有的设备,”福里斯特轻声地说,“都是通过意念传物搬来的?”
  “没有其他的办法能把它们搬进来,”怀特明确地告诉他说,“但是,我们现在正在从实际运用中改进这些设备。我们最大的担忧是,给艾恩史密斯留下了找到我们的线索。”
  另一个离洞顶低的石室,地面已经弄得平平坦坦,上面放了一张长长的工作台,上面放满了几个坩埚、小型电工工具,堆叠着某种银色金属锭。
  “就是这里需要你,福里斯特。”怀特披着那件破旧的斗篷,激动地用强调的手势指着那张工作台说,工作台有烧焦的痕迹,也有被酸腐蚀了的印记。“帮助我们制造新的中继器,改变机器人的最高宗旨。”
  福里斯特看了看那些小型电动坩埚炉,微型车床和电钻,然后又看了看这位具有权威的巨人。福里斯特想道:他那热切的蓝眼睛中射出严厉的眼光,他也许有点狂热,但是好像很自信,不可能是个轻率粗心的人;他也非常机敏,不可能是个傻瓜。
  “说改变最高宗旨,其实就是要对这个宗旨重新进行解释,”怀特接着说,“你在机器人胸前的黄牌上看到的那些字我是完全赞成的——尽心尽职,服从指令,确保人类免遭损害。问题是,老沃伦·曼斯菲尔德制造第一批中继器的时候,对这条宗旨的应用范围太广了些。”
  他若有所思地用手掂了掂一小块金属锭。
  “我想,艾恩史密斯会称我为一名无政府主义者,一名罪犯。他可能对我的奋斗目标嗤之以鼻,因此他不遗余力地反对我。但是,人类每一个分子生存的价值、做人的尊严以及享受的权利,这就是我哲学研究的价值所在——也是我为之奋斗的原因。
  “你已经听到过这种荒谬可笑、自相矛盾的古老说法:最佳的政府是仁慈的专制政府。曼斯菲尔德一定是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制造这些机器人的——但是,他制造的机器人是够仁慈的了,同时也是够专制的,这样,就非常不舒服、相当荒谬。
  “但是,我是个平均主义者。”他砰的一声把金属锭重重地放回工作台上。“我想要修改最高宗旨,保证男女老少人人都能享受艾恩史密斯等少数人现在所享受的权利。甚至有做错事的自由。”
  他停下说话,不耐烦地在那一堆杂乱的笔记本和图表中寻找着,这些笔记本和图表原来由一块白色金属锭压着。后来,他找到了一个旧信封。
  “这是我想在那个中继网络里添加的文字,作为最高宗旨的修正。”他用深沉的声音读着信封背面那些潦草的字。“但是,我们机器人不能对任何人提供服务或保护,除非这个人本人愿意接受这种服务或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