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节
作者:随便看看      更新:2022-03-13 10:48      字数:5021
  你若是明白了就抱着个“谢”字乖乖的滚开,别在这里碍眼了!
  静影忽然叫道:“小姐,静影是被迫卖身的。妻主病重,我,我私自出府探望于她,不料这几个恶仆把我拦住,要强行带走。我力不能拒,只能撒谎说自己急需银两,将自己卖与她们,又求她们让我见妻主最后一面。静影是迫不得已,若是被她们强抢而去,不但清白被污,更是陷身泥沼连个泡儿都冒不出的。小的一条贱命失了事少,却是无端做了不忠不义背信违德之辈,便是下到那阴曹地府也是窝着一腔憋屈气,死不瞑目。请小姐为静影作主,还我身家清白。”
  重重磕下头去,直起身来便红了眼目,含着两泡眼泪死死瞪着那几个女人。
  笑笑转首看向君行。
  君行知道这西南王母女素性荒淫霸道,这西南王世女赵姜尤其恶名昭著,在她家地头不知害了多少良家男儿。此际借着母王前来兰陵探访之机,将魔掌伸了过来,私下遣人猎艳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下便向笑笑点了点头,示意这静影之话有八分可信。
  领头那仆自怀中掏出张纸,冷笑着说:“你这小贱人倒牙尖嘴利,原来是人家的逃宠。我也不管你是谁家跑出来的,这卖身契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咱们是真金白银把你买下的,银子还在你的妻主那里放着。你一人卖了两家,若是告到官府,是杀头的罪。要不就乖乖跟咱们走了,要不就公堂上见!”
  静影脸色煞白,脸上却尽是倔强之色,竟是咬牙道:“见官就见官,我便是死了也不便宜你们!”
  笑笑忽低声对静影道:“你就那么讨厌我,宁愿死掉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静影一怔,脸上表情复杂,用力咬着嘴唇,松开口时,下唇一排牙印,只字不出,却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好,既然这样,我就放开你,把你交给……”
  静影身子一颤,猛的伸手抓住她衣袍下摆,颤声道:“小姐,你……”
  笑笑弯下身一根根掰开他手指,淡淡一笑。
  她原本一双桃花眼脉脉含波,很有一股子魅惑妖娆之态。此刻沉下脸来冷冷一笑,笑容却如晓风垂柳,说不出的清冷凉寂,眼神清澈无澜,正是红尘熙攘都无法入眼,枉自划过一丝流痕。
  静影一瞬只觉冷风过衣,寒气入心,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笑笑暗道,你这人性子骄傲不是不好,可不识大体可就过了,再加上没点眼力,该识的好人心不识,不该招惹的人偏招惹。若不能教你得个教训学乖些,恐怕日后终会碰到硬壁。今日里还有我这个主子给护着,若是日后无依无靠,可不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主意拿定,站起便笑道:“这个侍儿空长了副好样貌,却是个小泼货,最是不好管教的,卖到我家还三心两意的顾着逃跑,这番又去招惹你家主子,便是送回来我也不能要了。既然你家主子是西南王……世女,那我将这小泼货救了,又送与她,该当有些赏赐吧?”
  那仆从听到“赏赐”二字,眼缝里露出不屑的神色,鼻子里哼着说:“买这贱人才花了十两银子,你想要多少赏赐?”
  笑笑眯眼一笑,看见静影的脸色苍白欲死,身子打战摇摇欲坠,心里一畅。
  看你还敢无端恨我!看你还敢私逃!
  哼,不识好人心,该你被我吓!
  索性转首嘻嘻一笑:“那就只要五两,他都只剩半条命了,只值五两。”
  静影一听,猛的挣起,一头往旁边的石桥墩子撞去。君行用力一拉,险险把他扯了回来,却见额头上已擦破了层油皮,红了一块。
  笑笑道:“不许死不许死,你若不死丢人的是你自己,若是死了,丢人的就是主子我。”愈发说得静影面无人色。
  那西南王恶仆听她这么一说,还道这女子摄于她家世女的威名,不敢相争,心里更是得意,对眼前这人多了几分鄙视。只以鼻孔对着人道:“五两也是多了,我这里只有二两碎银,要就拿去!”
  伸手在兜里随便摸了几块碎银,往地上一扔。
  笑笑道:“要,怎么不要。便是二钱也要,西南王家的银子,说不定比别家的香点儿。”俯身便去捡那银子。
  这回连君行都看不下去,低声唤道:“小姐……”
  那恶仆愈发看她不起,鼻孔里哼哼着让人来拉静影,听到这话,一眼瞟到君行,顿时两眼发直,叫道:“你家这个咱也要了,多少钱?”伸手便要摸他的脸。
  君行最恨人动手动脚,一把便打开她的手,正要稍作惩戒,忽听小姐在后面笑道:“他么,可要值钱些,若真喜欢,让你家主人亲自跟我谈!”动作一僵,顿时也忘了教训面前这恶仆,只顾向口出厥语那人怒目而视。
  忽然“扑扑”几声闷响,围着两人正要拉扯的两名仆人身子一晃,软倒在地。露出身后笑嘻嘻的三小姐,手里一块碎银抛上抛下,只道:“果然不愧是西南王家的银子,果真比别家的要好耍一点。”
  领头的恶仆怒道:“你竟敢伤咱家王府的人,你可知道……”
  笑笑截口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知道,免得我知道了就不好意思下手教训你!”
  这一连串犹如拗口令一般的话一气说出来,快如蹦珠,话音未落,那恶仆身上已中了无数拳脚,惨叫声中眯眼看来,只见那一袭白衣好像鬼一样在面前飞来飞去,朗朗白日下化身数只。她翻翻白眼,晕了。
  笑笑转眼间放倒五人,侧头看到君行跟静影两个在旁边看得发呆,不禁嗔道:“你这两个蠢蛋,还不快逃!”
  君行忙扶着静影离开,静影又冷又吓,情绪大起大落,一站起来只觉手足皆软竟是走不动。
  君行知他虽然心性刚硬,但经这番折腾也是够呛,索性便将他背了起来。
  两人走了几步,身后细碎足音跟上,却是笑笑抱着自己的衣服鞋袜紧随其后。见他停步望来,忙道:“快走快走,赶快回去,万不可被人家知道。”
  君行苦笑,你现在才想起不要教人知,适才却作下那般惊世骇俗之事。
  伏在他背上的静影忽讶道:“任管家,你耳朵红了!”
  君行虚晃一下,喝道:“还不是你胡闹,惹出这么些事端来,又怎会……”
  静影黯然道:“静影自知闯下大祸,回府自会向小姐请罪。只是……这又与你脸红何干?”
  君行咳嗽一声:“若不是你身弱脱力,我要负你这般奔逃,怎会气息不宁,气血上头?”
  “……如此说来,静影真是对你不起……”
  笑笑忽然跑到两人身际,“君行,静影很重吗?要不你歇歇,让我来背!”
  不料两人同时转脸看她:“不必,小姐自重即可!”
  两记眼刀同时杀来。
  笑笑很无辜的想,什么呀,做好人还得被瞪,这是什么世道啊!
  卷一:起 一夕秋风生戾园1
  三人一口气跑离河岸。笑笑说要换衣服,寻着一条僻静秃巷,教两人转过身去守住巷口。
  静影此刻手足恢复力气,便要下地。
  他看着远处,脸上神色忽明忽暗,忍不住还是开口道:“任管家,你看我……?”
  你看我这次可怎么办才好?
  君行正转着念头,恰好也道:“静影,你这回……”
  你这回可要学乖些。
  两人同时开口同时打住。
  静影忙道:“你说你说。”
  君行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你那妻主,可是你现在已是三小姐房中人,还这般三心两意的,不但会害了你自己,也会连累你的妻主,更会害了三小姐。”
  静影咬住嘴唇,半晌道:“我柳伴儿虽身为下贱,但难道便不是人了吗?我只知道好男儿不许二妻,这辈子我只认一个妻主。”
  君行叹道:“你说得没错,只是你现已不是萧家的柳儿,而是王府小姐房中的静影。你要全节义没有错,但是王府待你不薄,以金帛米粮供养你,换了你来,你这身子性命都已有主人,主人要你如何也没有错。况且,你扪心自问,三小姐刚才那般救你助你,为的却是谁?”
  静影道:“若我没有错,主子也没有错,错的是谁?为何强要我这事会让我这般难过?让我宁死也不愿意?”
  这话说得激烈无比,君行心中激荡,一时竟答不出来。竟觉得从小到大所习的德行文章,所说的忠君爱国,尊卑有别的那些道理全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静影惨笑道:“你懂的东西比我多,待人处事的手段更比我高明不知多少,却为何仍是答不出来?难道你要告诉我这就是人天生就定出的命数么?”
  君行微一咬牙:“不错,这就是命。这就是让你不能摆脱不能挣扎的枷锁……”
  “才不是呢,胡说八道!”
  笑笑忽然插嘴道:“我说呀,你们心中这套主子大过天的想法实在太蠢啦。”
  她语出惊人,娓娓道来:“人活一辈子不容易,自然得活得幸福一点。幸福也不是靠别人给的,而是要自己争取的。而且你们知道幸福怎样可以实现吗?一要生存,二要享受,三要发展。生存是最基本的底线,首先要活下来才能谈享受和发展。”
  看向静影:“刚才你因为一时之气就要跳河撞墙的自尽,实在不对。你也不想想,你人若是死了,还谈什么将来,谈什么希望,谈什么幸福。你所抱着的那一套什么守贞存节,跟生命比起来根本狗屁不如。你若真死了,顶多得了你妻主两滴眼泪,留给她的却是一辈子的伤心,而且你还会被人骂你一条贱命死了活该,这样的冤屈法你也能死得安心?”
  “人活下来了再谈享受,有人说过生活就像强奸,如果你不能抗拒它,就只能努力去享受它。”
  看看两人渐渐发白的脸色,她笑眯眯的说:“就拿刚才你遇到的情况来说,换着是我被人家抓去,没有人救我,我也不会寻死;我会活下去。如果条件允许,还要活得好一些,这样才能找到机会报仇。如果保持比较好的状态,就算不报仇,也会碰到更多更好的机会,才能谈到最高层次的发展。”
  “总之人的一生那么长,不会总是碰到坏运气。”
  这番话虽不能说是震古烁今,但也可说是石破天惊了,只震得两人张口结舌,难以作声。
  静影性子本极桀骜的,三小姐这番话初听觉得乱来,细细一品竟是一句句说到他心坎里去,尤其什么活着才能报仇之类,竟令他眼前乌云一拨,月明数里。
  看着笑笑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崇敬。
  君行却没他那般盲目,知道笑笑这番话虽有道理,却并非放在人人身上适用。不过虽是在当朝君权妻权统领之下,必定会处处碰壁,但其中却自有激动人心的火花迸现,或许假以时日,还真有人会赏识这套说法也不定。
  这三小姐年纪尚幼已经有这般独特见解,难道本朝竟将会出一位大贤人吗?
  侧头看见静影痴痴盯着小姐的眼神,心内湍湍沸沸,一时不知是何滋味了。
  两人正各怀心思,笑笑忽地惊呼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只见那少女换上自己一套青衣,湿透的长辫欲解难解,毛毛蹭蹭的乱成一团。一只脚上鞋袜完好,另一只光着,手里拎高了一只袜子,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我丢了一只鞋!”
  看见两人看来,单脚点地,一跳一跳的跳过来,一把抓住君行的手臂还摇了两摇,一脸谄媚的表情,眯眯眼可怜巴巴的汪着水,“你眼神好,帮忙找找嘛,一定是丢在这附近的。”
  这样的人会是大贤人?君行觉得自己一定是瞎了眼了。
  趁着那人跳着脚来回找鞋,君行一碰静影:“这番事情只怕难以善了,若三小姐就此放过你不予追究,你待如何?”
  静影也是一点即透的,虽是到底意难平,但此刻也已知道事有不可为处,当即便道:“若三小姐不予追究,那她是真护着我的。我就把这命还给她,再不会做出荒唐事情来。”
  笑笑终于还是没有找到她那只鞋。
  堂堂王府三小姐只穿一只鞋实在不像话,君行只得给她买了一双新的。买鞋时,选了双珊瑚色绣着菊花的,伸手一量,忽然想起:原来那人的脚这么小!
  笑笑接了鞋,眼神一亮,心里暗赞君行的有眼光,美滋滋的换上了,还顺势摇曳生姿的走了两步台步。
  回身看到两人如见鬼怪的表情,顿感扫兴。
  三人到了王府围墙外头,笑笑提气一纵,先上了墙头。下面君行把静影托上。
  笑笑接了静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