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九米      更新:2022-03-08 21:02      字数:4732
  :“阿云她……她什么时候来的?”
  燕王世子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贺均平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欣喜若狂,所问的第一个问题一定是琸云在哪里。可是他却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咬着唇,表情纠结不安,甚至有些茫然无措,这让燕王世子忍不住怀疑贺均平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琸云的事。
  但他聪明地没有追问,眨了眨眼睛,沉声回道:“中午到的。”罢了便不再多说,眯起眼睛盯着贺均平上下打量,仿佛要从他脸上找出些线索。
  贺均平挥挥手将士兵们全都屏退,这会儿吴元娘也皱着眉头从营地里出来了,瞅见他二人,赶紧加快步子跑了过来,咋咋呼呼地大声道:“表哥,贺公子,你们快去看看阿云,她好像有些不对劲。”
  “阿云怎么了?”贺均平慌忙问,就连吴元娘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不安。
  吴元娘摊手摇头,“我也不知道,阿云今儿一下午都不大对劲,我睡觉的时候她就出去了,回来便脸色不好看,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模样。表哥,是不是中午的时候阿彭说的话吓到她了?”
  “阿彭说什么了?”贺均平瞳孔微缩,目中有厉色一闪而过。吴元娘从未见过他如此严厉的模样,被吓了一大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又拍了拍胸口,结结巴巴地回道:“阿……阿彭说的也是实话呀,你……你怎么像个变了个人似的。真是吓死人了!”
  贺均平脸色顿变,再也懒得搭理她们,转身就往营地里冲,走了几步,忽又转过身来,冷冷地问:“阿云在哪里?”
  吴元娘哆哆嗦嗦地朝她们所在的方向指了指,贺均平立刻会意,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营地贺均平都了如指掌,不消多时便寻到了琸云所在的帐篷,到了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咬着牙盯着帐篷口的帘子发愣。四周很安静,贺均平甚至能听到帐篷里琸云轻轻的呼吸声,一颗狂躁的心不知不觉渐渐安定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待整个人平静下来了,这才掀开帘子进了帐篷。
  帐篷里没有点蜡烛,有些暗,琸云斜靠在榻上不知在做什么,眉眼都隐匿在阴影中,只能听到她浅浅的呼吸。
  “阿云——”贺均平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唤了她一声。等了许久,却不见她回应,贺均平忽然有些紧张,停在原地不敢动,两只手悄悄伸到一起用力握了握,又提高声音唤了一次,琸云依旧没回。
  睡着了吗?他缓步走直榻边,蹲□子,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他们才分开了两个月,可是贺均平却觉得两个人似乎有许多年不见。琸云的眉眼似乎比他记忆里要温和得多,尤其是这会儿睡着,平时明亮的眼睛闭起来,只余一条狭长的微微上翘的眼线,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有一种安静而动人心魄的美。
  贺均平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柔软而滚烫——滚烫?贺均平心里一突,立刻紧张起来,慌忙将琸云抱得坐起来,又赶紧拽了被子将她仔细捂好,小声地唤她,“阿云,阿云,你怎么了?”
  琸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清是他,脸上有慌忙之色一闪而过,喃喃地问:“平哥儿?”
  “你生病了。”贺均平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小声道:“天气这么凉,怎么睡觉也不盖被子?”
  “我……没想睡的。”琸云低下头,把所有的情绪全都隐藏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又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贺均平的眼睛道:“你笑一下。”
  “什么?”贺均平一愣,旋即又猜到了什么,愈发地心慌,但面上却还镇定,脸上是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你都病了,我哪里笑得出来。”
  “你笑一下!”琸云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语气很坚决,烧得通红的脸上有她自己察觉不到的不安与坚持,“你笑一下!”
  贺均平只得呲牙咧嘴地笑了一下,罢了又觉得不够,索性又凑到她脸上亲了亲,把脑袋埋在她的颈项间,温柔又无奈地问:“阿云你怎么了?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还怎么笑得出来,多傻?”
  琸云见他面色如常,又觉得自己兴许真的多想了,揉了揉太阳穴,由着自己倒在他怀里,闷闷地回道:“头疼。”
  “我去叫军医。”贺均平说罢就要起身,腰还没站直就被琸云给拽住了,“别去——”她皱着眉头瓮声瓮气地道:“我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我不耐烦见外人。”
  贺均平犹豫了一下,想了想,便又坐了回来,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又凑过去亲了亲,柔声道:“阿云什么时候也会撒娇了。”
  琸云没说话,只把脑袋往他怀里又钻了钻,仿佛依旧有些不安。
  她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的时候肚子饿得厉害,贺均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抱着她,几乎没有动过。察觉到琸云醒来,他这才渐渐地挪了挪早已僵直的胳膊,小声问:“是不是饿了?”
  琸云点头,“中午只啃了两个馒头。”
  “我去叫人给你弄点吃的。”贺均平一边揉着胳膊一边站起身,想了想,又伸手捏了捏琸云的脸,“唔”了一声,点头道:“好像好了不少。”
  “已经好了。”琸云道,她睁大眼睛盯着贺均平的脸上看,忽然开口道:“我听世子爷他们说,你变了不少。”
  贺均平呼吸一滞,面上却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来,“这几位大爷还把军营当王府呢,整天吊儿郎当的,我若是不严加管束,他们几个能把营地都给拆了。平日里不用功,日后上了战场,拖后腿也就罢了,若是把命给丢了,我回了宜都要怎么交待。”
  他这些话说得很是有些道理,但琸云分明从他故作轻松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僵硬和紧张。但她没有再追问,朝贺均平点点头,眯着眼睛笑,“我肚子饿得厉害。”
  贺均平长吁一口气,朝她笑笑,转身出了帐篷。他才出门,忽又想起什么,立刻又折了回来,脑袋从门帘后探出来,看着琸云一脸郑重地道:“阿云,你能来,我很高兴。”
  他在外头吹了阵冷风,脑子清醒了不少,使劲儿甩了甩头,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甩出去,将这些天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所有的矛盾与纠结,甚至还有无数噩梦全都压下去。如果早知道见了琸云就能静下心来,他早就该写信哄她过来的。
  幸好,她也来了。
  他从伙房要了些热菜热饭端过来,路上遇着了孟云,她似乎有些意外,盯着他手里的饭菜看了半晌,问:“贺将军还没用晚饭?”
  贺均平笑笑,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阿云身体不舒服,错过了晚饭。”他举了举手里的托盘,笑容温暖又和煦,“没想到今儿伙房竟然炖了藕,阿云最喜欢这个了。”说罢,他朝孟云点点头,端着饭菜擦身而过。
  孟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灿烂的笑容,一瞬间竟有些失神,等回过神来时,贺均平已经进了帐篷,她依稀听到他欢快的声音,“……阿云,快起来吃饭了……”
  孟云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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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均平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几乎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便自然醒来,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他起床后在营地里转了一圈,尔后绕去了校场看士兵们做早操。才进校场大门;里头的气氛立刻就紧张起来,燕王世子和几个侍卫正嘻嘻哈哈地聊着天;忽地察觉到周围不对劲;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四个人相互挤了挤眼睛;故作不知地缓缓散开,跟在士兵后头绕着校场跑圈去了。
  跑了小半圈;几个人没听到预料中的冷嘲热讽和大吼大叫,不由得有些意外,忍不住放缓了脚步悄悄扭过头来打量贺均平,惊见他平日里阴云密布的脸上竟隐隐带着笑意,陈青松顿时吓得不轻,脚下一个趔趄,竟“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太吓人了!”宏哥儿一边手忙脚乱地扶起陈青松一边白着脸害怕地道:“他居然在笑!不会是又想到什么法子来惩治我们了吧。”
  燕王世子缩着脑袋又朝后头看了两眼,沉着脸缓缓摇头,“好像是真的在笑。”那久违的笑容里带着温暖的气息,眉目也随着笑意一起舒展开来,所有的严厉和冷漠在这一瞬间立刻褪去,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些亲近之意。贺均平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刚认识的时候!
  阿彭一拍脑门,“啧啧”叹道:“早知如此,我们出征的时候就该把方姑娘一起带出来,也省得我们白白地受了这么多罪。”
  燕王世子深有所感地点头表示赞同,罢了又无奈摇头道:“谁晓得平哥儿离了云妹妹竟会变成这样?真是失策,失策!”几个人正磨磨蹭蹭地说着话,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大吼,“你们几个窝在那里做什么,腿断了吗,还不赶紧跑。一会儿谁若落到最后,罚跑二十圈!”
  众人脸色陡变,呲着牙低声抱怨了两句,撒开腿争先恐后地往前奔,生怕自己落在后头受罚。贺均平看着他们几个那幅惨样,终于满意了。
  琸云则睡到太阳升起了老高这才醒来,吴元娘依旧睡得香,听到琸云起床的动静,她眼睛也没睁,翻过身去把脑袋塞进了被子里。
  琸云没叫醒她,换了衣服洗漱过后才出了营帐绕着营地走了两圈。
  南边儿的伙夫在弄早饭,淡淡的粥香随着风一路飘过来,勾得琸云肚子咕咕作响。她循着香味往南边走,刚巧在半路上遇着了端着早饭往回走的小山和小桥。二人显然并不晓得她到了,猛地瞅见她,很是吓了一跳,傻乎乎地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喃喃出声,“师父?”
  琸云板着脸朝他们俩点点头,盯着他二人碗里的馒头和稀饭看了两眼,问:“这是哪儿拿的?”
  小山赶紧回道:“就那边——”他转过身朝伙房指了指,一旁的小桥掐了他一把,笑眯眯地把手里的早饭往琸云手里塞,道:“师父您先用,我们一会儿再回去拿。”
  小山这才傻乎乎地反应过来,也学着小桥把早饭递给琸云。琸云没有推,从善如流地接了,又点点头谢过,这才转身往自己营帐方向走。待她走远了,小桥才用胳膊肘撞了撞小山,小声道:“我就说呢,石头大清早起来精神就特别好,居然还冲着我笑了一下,差点没把我给吓趴下,原来是师父来了。”
  小山抹了把脸,一脸欣喜地道:“师父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们可算是熬到头了。”事实上,这两个月来受苦受罪的可不止燕王世子他们,小山和小桥跟在贺均平身边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当然,有贺均平在,他们也不曾被旁人欺负过就是,相反的,众人晓得他俩是“贺将军”的心腹,平日里对他们很是客气。可是,小山和小桥还是很想念以前与贺均平和睦融洽的日子啊。
  琸云端着早饭回了帐篷,吴元娘终于醒了,抱着被子坐在榻上发呆,见琸云回来,一脸茫然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问:“阿云,你昨儿是怎么了?”
  琸云面色如常地笑笑,把早饭仔细放好,就地盘腿坐下,回道:“许是在外头着了凉,生病了,烧得人迷迷糊糊的。”说罢,又转过头来朝她招招手,“你赶紧的,一会儿粥都凉了,不好喝。”
  吴元娘“哦”了一声,却不动,托着腮继续盯着琸云看,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你跟贺公子吵架了吗?”
  琸云抬眼朝她看,缓缓摇头,一脸的啼笑皆非,“你怎么会这么想?”
  吴元娘咬着唇不说话,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琸云脸上看,犹豫不决的样子。琸云却不追问,自顾自地盛了一小碗粥,又拿了个大馒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吴元娘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压低了嗓门神神秘秘地道:“我们营地里还有个姓孟的姑娘,就是那个诏安牧场的主人,阿云你知道吧。”
  琸云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粥,一脸淡然地点点头,“知道啊,我昨儿还见过。个子挺高的,长得也还好,听说她擅于御马。”
  “阿云你怎么这么没心眼儿啊!”吴元娘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顿时就急了,抱着被子跳到她面前来,疾声道:“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我可是听说那个姓孟的丫头有事没事儿就围着贺均平打转,你不怕她别有所图?别以为你跟贺均平定了亲就有了依仗,到底还没成亲了,婚约也能毁的,她若真使个什么坏心眼把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你连哭都来不及。”
  琸云斜着眼睛看她,哭笑不得地道:“什么生米煮成熟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吴元娘气急败坏地直跺脚,急道:“阿云你别不听我的话。这种事儿我可见多了,我家里头,家里头——算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男人没几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