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世纪史诗      更新:2022-03-02 13:17      字数:4983
  此时何应欢的穴道早已解了,却因体内真气乱冲的关系,依旧动弹不得。他心里暗
  暗叫苦,却故意笑了一笑,道:“宋教主不是要跟我比试武功吗?怎麽把我带到这
  种地方来了?”
  “大街上人多嘴杂,不好动手,这里才更方便些。”说罢,长剑出鞘,直直朝何应欢
  的右手刺去,一下就挑断了他手腕上的筋脉。
  何应欢闷哼一声,额上冷汗直流,却仍是微微笑著,颤声道:“宋教主武功高强、
  名头响亮,跟我这个小辈一般见识,未免也太小气了些。”
  “本座是邪派中人,可不理会你们这些名门正道的规矩!你从前仗著有江勉撑腰,
  一再的戏弄於我,我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如何能消心头之恨?”说话间,银光
  一闪,又挑断了他左手的手筋。
  何应欢面色惨白,双手鲜血直流,终於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剩了。
  宋玉声却还不满意,又是唰唰两剑刺出,连他双脚的筋脉也一并割断了,冷笑道:
  “这麽快就半死不活了?本座可还没听过你的惨叫呢。”
  何应欢强打起精神来,斜斜望他一眼,默不作声。
  宋玉声本就余怒未消,这会儿见了何应欢这漫不经心的模样,更是心中恼火,当下
  长剑一挥,遥遥的指住他的咽喉,问:“臭小子,你当真不怕死?”
  “谁说的?我可是怕得很!这花花世界,谁不留恋?更何况……我还不曾见过那人最
  後一面……”
  何应欢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眼前也逐渐出现了幻觉。破庙
  中的石梁木柱,竟自幻化成了江勉的样子,正笑盈盈的朝他走过来。
  他身受走火入魔之苦,又不慎落在宋玉声手里,本来早萌死志,但这一刻却忽然觉
  得万分害怕!
  若是就这麽死了,可再见不著那个人了。这叫他如何甘心?怎麽舍得?
  即使无法求得江勉的原谅,至少也该听一听他声音,瞧一瞧他的模样,将那张俊美
  无俦的面孔牢牢记在心底。
  这样想著,何应欢好似又恢复了一些力气,在舌尖上重重一咬,断断续续的说:
  “宋教主不是爱听我求饶吗?我现在就求你……饶我一命……”
  他一边说一边咳嗽,到了後来,已是气若游丝了。
  宋玉声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刚才出手折磨何应欢,为的就是这一句话,当下抬了抬
  右脚,笑道:“既然如此,本座就干脆成全你吧。只要你乖乖将我这双鞋子舔干
  净,我就饶你不死。”
  他当然没打算真的放过何应欢,不过是旧仇未报,借此羞辱他一番罢了。
  谁料何应欢听後却并不生气,反而瞪大了眼睛,直直盯住宋玉声看。片刻後,微不
  可见的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个字来:“……好。”
  话落,猛得翻了个身,就势在地上滚了几圈,艰难万分的挪动手脚,一寸寸的朝宋
  玉声爬过去。他的双手双脚都已废了,因此只能靠手肘和膝盖的力量,一点一点的
  前进。短短几步的距离,在他而言却是漫长无比。
  何应欢本就伤得极重,此时更是鲜血直流,连衣衫都被染红了。他披头散发、面容
  惨白,瞧来实在是狼狈不堪,惟独那一双眼睛依旧是明明亮亮的,震摄人心。此时
  此刻,他早已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江勉江勉江勉……
  饶是宋玉声铁石心肠,见了他这副神气,也不禁为之动容。於是将手一摆,叹道:
  “你伤得这般严重,即使我不出手,也已活不过一时三刻了。又哪里见得著那人最
  後一面?罢了,瞧在你一片痴情的份上,本座就给你个痛快吧。”
  说著,长剑一抖,意欲直接取他性命。
  何应欢却似听而不闻,一声不坑的垂著头,继续往前爬行。他虽然手脚并用,速度
  却极为缓慢,地上血痕宛然。
  宋玉声眯了眯眼睛,终於狠下心来,一剑挥出。剑光闪过,却并未刺中何应欢的身
  体,反而被一颗小小的石子荡了开去。
  紧接著便一声轰然巨响,只见庙门被人一脚踢开了,某道青色身影疾掠进来,手执
  利剑、眉目凛然。
  何应欢原本已经神智不清了,见了那人的样貌,却是嫣然一笑。他满身血污,眼中
  现出无限欢欣的光芒,轻轻柔柔的唤:“勤之。”
  可惜,还没好好虐过。真是便宜小何了
  江勉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刻转眼朝何应欢望去,待瞧见他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之
  後,自是大吃一惊。他虽知何应欢遇上了危险,却实在料不到竟会伤得如此严重,
  当下心中大痛,脚步一个踉跄。
  宋玉声善於察言观色,见了他这副模样,立刻趁机发动攻势。左手一扬,两枚毒针
  朝江勉激射过去,另一枚梅花镖则飞向何应欢。
  江勉悚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险险避开了毒针,挺剑回击。
  何应欢却因为气力不继的关系,虽然在地上翻了个身,却还是被那梅花镖插中了背
  心。但他此时对疼痛早已麻木了,所以仅是皱了皱眉头,连哼也不哼一声。
  江勉被宋玉声挡住了视线,瞧不清何应欢的情况,只得一边挥剑,一边分神问道:
  “应欢,你的伤怎麽样了?”
  “只是皮肉伤罢了,不要紧。”何应欢挪动身体,小心翼翼的藏起背上的伤口,答:
  “江叔叔,你自己小心应付。”
  江勉听了这番话,方才松了口气,专心致志的与宋玉声斗剑。他的功夫原就比宋玉
  声高出许多,此刻又因了何应欢的缘故,出手毫不留情,剑剑直指对方的要害。
  剑光闪处,仿佛四面八方都是江勉的身影,却叫宋玉声如何招架得住?只斗了三十
  几招,便已呈现败相。
  宋玉声虽然心高气傲,对於自己的性命却还是极为看重的,一见情势不对,就打算
  脱身溜走。奈何江勉一把长剑泼风似的挥舞著,几乎滴水不进,当真是逃也没法子
  逃。最後只好将牙一咬,拼著受些轻伤,硬生生的从剑圈里冲了出去。
  江勉虽然恨不得在宋玉声身上扎几个窟窿,却又不愿耽搁时间,只在他肩头刺上一
  剑,便即收了手,转回身去查看何应欢的伤势。
  此时何应欢早已是气息奄奄了,只为了跟江勉多说几句话,才强自支撑著,甚至还
  扯出一抹笑来,道:“江叔叔,你果然舍不下我。”
  江勉苦笑一下,有些不自然的避开他的目光,草草包扎了他手脚上的伤口,道:
  “你伤得不轻,还是快点回去找大夫治一治吧。”
  说著,伸手扶住何应欢的胳膊,打算将他从地上抱起来。
  谁料何应欢却摇了摇头,挣扎著嚷道:“等等,我还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有什麽话回去再说不成麽?治伤要紧。”
  “不行!只怕出了这庙门,你就再不肯跟我说话了。”
  江勉素来宠著何应欢,这时又当真以为他只受了些皮肉伤,只好叹一口气,点头应
  道:“好,你说吧。”
  何应欢这才笑了笑,眼睛微微一闭,又勉力睁了开来,有气无力的说:“不论那姓
  宋的怎样折磨我,我都不觉得疼,可一想到以後再也见不著你的面了,我就感到无
  比害怕。勤之,我晓得你是再不会原谅我了,但是可不可以……让我陪在你的身边?”
  “傻孩子,我从来也没生过你的气啊。”江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道,“不
  过,咱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你有你的道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行,以後再不可能
  凑到一块了。”
  “你当真不要我了?你就一点也不念旧情?”
  “应欢,我从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确实觉得很快活,仿佛一辈子也不曾这样开心
  过。”江勉悠悠叹了口气,双眼平视前方,神情略有些飘忽,“可惜後来才发现,我
  喜欢上的……不过是一个谎言罢了。应欢,纵使现在从头开始,咱们也回不到当初了。”
  何应欢伤势沈重,本就已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听完江勉这番话後更觉心如刀割,
  身体上的疼痛也一点一点漫了上来。只见他面色苍白若纸,双眸中的神采渐渐黯淡
  下去,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好,勤之……不,江叔叔,你便干脆忘了我吧……”
  江勉直到这时才发现何应欢手掌冰凉、脉息微弱,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忙将他紧紧
  抱在怀中,颤声问:“应欢,你怎麽啦?”
  何应欢张了张嘴,已经无法出声应话了,只用尽气力望他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江勉感到怀中抱著的人越来越沈,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伸手摇一摇他的肩膀,却
  反而摸出一手的血迹。
  “应欢?应欢!”他又连唤两声,见何应欢毫无反应,方才伸出手探他的鼻息。
  ……什麽也没有。
  江勉全身一震,额上逐渐渗出冷汗,立刻又低下头去听他的心跳。
  ……依旧什麽也没有。
  何应欢──死了?
  江勉一直以为何应欢只是受了些伤,此刻见他突然断了呼吸,自是错愕万分。但惊
  讶过後,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既不悲伤亦不痛苦,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人而
  已。
  不错,心爱的人已死,此时此刻,确实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江勉迷迷糊糊的发了一阵呆後,目光突然变得温柔无比,缓缓伸出手去,小心翼翼
  的拭去了何应欢面上的血痕。紧接著又俯下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哑声道:
  “应欢,我怎麽可能忘得了你?你猜对了,我只是在跟你赌气而已。我刚才说的那
  些话,全部都是骗你的。”
  他说话时语气温软,面上隐约含笑,神色与平常并无两样。话一说完,便执起何应
  欢的手来,将一缕真气缓缓传了过去。
  江勉明明晓得何应欢已经死了,也清楚知道怀中温热的躯体会逐渐变凉,却怎麽也
  控制不住自己,始终牢牢抓著那个人的手,片刻不离。
  江勉一边给何应欢输送真气,一边回想前尘往事,两人当初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一
  幕幕划过心头。他时而温柔浅笑,时而又蹙眉叹气,只觉跟何应欢在一起的那些时
  光,无论欢喜或痛苦,如今想来都是甜蜜无比的。
  然而,已经无法回头了。
  江勉低头望了望怀中之人,想到他虽然面容如初,却已经失去了一切知觉,不由得
  心如刀割,无边的痛楚终於蔓延开来,再难抑制。
  四周这麽安静。
  他眼中茫茫然的一片,仿佛什麽也瞧不见,又仿佛到处都有何应欢的影子──伸手一
  触,却全是虚无。
  正当他情思惘惘之时,忽听背後传来一阵脚步声。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哈哈!好诗,好酒!”那笑声清脆爽朗,听来
  甚是耳熟。
  江勉吃了一惊,好似突然从迷梦中惊醒一般,神智清明了许多。转头望去,只见来
  者是个衣著朴素的男子,相貌甚是平凡,手边轻轻晃动著一个酒壶,面上则挂了抹
  懒洋洋的微笑,意态潇洒。
  “吴大哥?”江勉一瞧清那人的面孔,便即叫出声来,脱口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吴笑杰仰头喝了一口酒,笑说:“这破庙又不是你花钱买下的,只准你来,却不准
  我来麽?”
  江勉呆了呆,无心与他斗嘴,只牢牢抱紧怀中之人,颤声道:“大哥是来临安看望
  徒弟的吗?可惜你来晚一步,应欢他……他已经死了。”
  短短几句话,就好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连骨头里都隐隐渗出疼痛来,心中悲苦
  更胜从前。
  哪知吴笑杰听了,却只发一声笑,大步走上前来,抬脚踢了踢何应欢的尸体。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死了?”他眯了眯眼睛,醉态可掬,摇头晃脑的说道,“我
  明白啦!这臭小子定是听说我最近制成了九转还魂丹,所以故意死上一死,好骗取
  我的灵药。嗯,他可真是越来越顽皮了。”
  江勉被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心中却陡然腾起一丝希望,急道:“应欢才刚断气没
  多久,吴大哥既然有灵丹妙药,就赶紧救他一救吧。”
  吴笑杰并不忙著应话,只俯下身去探了探何应欢的鼻息,又搭一搭他的脉搏,喃喃
  低语道:“原来如此。这小子不听我的吩咐,妄动真气以致走火入魔,死了也是活
  该。”
  说罢,果然不再出手救治,反而笑嘻嘻的旁边坐下了。
  江勉一时气怒攻心,双眉紧蹙,面色微沈,涩声道:“吴大哥,应欢好歹也是你的
  徒弟,即便他有哪里行差踏错了,你也不该见死不救。”
  他平日说话总是和和气气的,此时的语调却甚为严厉,面上的表情更是骇人至极。
  吴笑杰却仍是那付满不在乎的神情,歪了歪头,斜斜望他一眼,道:“江兄弟,我
  跟你也有二十年的交情啦,咱们认识这麽久,我可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