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作者:小秋      更新:2022-02-28 15:52      字数:4752
  六儿抱着一个大箱子经过时笑道:“少夫人原也不认得她俩,高个子的是洪孝家的,另外这个我也不认识,不知是哪里来的野骡子,嘿嘿。”
  六儿说完话就哎了一声,往前一跃,正好躲过那个脸儿白净媳妇的粉拳。只见那媳妇呸了一声,笑骂道:“王八造的,别走啊!说老娘是野骡子有种你别骑呀。”好个泼辣的媳妇,这番直白我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所以此刻羞红了脸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周围人都将目光集中到我们这边,不约而同地嘿嘿坏笑。而那六儿早已走远,声音却传了过来:“好好地,亏地不让少夫人笑话!”
  那个媳妇哼了一声,过来给我行了一礼,笑道:“少夫人叫我唐姐儿吧,大家都这样叫我,也显得亲切。我,是那个没良心六儿的媳妇。”
  我点了点头,一面跟着她俩往进走;一面笑道:“记住了,你是洪孝家的,你是唐姐儿。”
  这处宅子初进来时看起来不大,往里走倒也深的很。唐姐儿她俩把我引进最里面的一层门里,看来方才经过的那两层院是六儿他们住的。
  进得花厅,我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妙极!宋汝文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贵公子。花厅外面种着杆杆绿竹,影影错错,给整个屋子平添了几许诗意。
  四面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和一架古琴,桌椅等物皆造型古朴,倒像是直接将那老朴的树桩搬了来的。整整两面墙的书。有一层竟全是竹简。看到这个,我倒不觉得累了,走过去拿起一卷,刚翻开就在赘简之位看到‘诚意’二字。心里一动,继而再打开,上书曰: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果然是《礼记》中的大学篇。
  全部翻开,我的心彻底莞尔了。多么雅致,将这晦涩难懂,却又关乎君子之道的圣贤书书于竹简之上,别的不说,要是让我在平日里坐在竹林,吹着清风翻开古意盎然的简牍,简直就是神仙般翩然世外的感觉呀。
  呀!真是大家之物了。就连编简成册的绳子都用上好的帛带。古语说孔子编《春秋》而韦编三绝,后来这个成语就用来形容某人好读书,以至于将编简的丝带都折断了。现如今看这崭新的帛带,再也不用想了,这好东西被人装门面了充文雅了。
  我将竹简重新卷好放回原处,那唐姐儿端了盆水凑上前来,洪孝家的拧了把洗脸帕子递到我手里。我不习惯非自己或者亲近的家人经手的东西,觉得有点不卫生,就算是如锦瑟那般干净美貌女子递过来,我也有这种想法。但是总要给人家一个面子吧,我笑着象征性地擦了下手,温言道:“先不洗刷了,等过会我想洗个澡。”
  洪孝家的听了我的话,忙笑着从唐姐儿手里端过铜盆,说出去烧水准备了。我点了点头,暗松了口气,好在这个媳妇对我不了解,好在我的嫌弃表情没有流露出来。
  到底还是心虚,我试图用平静的语调问唐姐儿:“你们是刚来宋家的?”
  唐姐儿笑道:“少夫人或许不知,我们几乎都是家生奴才,只是先少爷几天过来收拾。”
  听了这话,我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位唐姐儿。中等身量,白净皮肤,高颧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最是爽利的女人。果然和唐六儿很配!
  “你说你一直在宋府,怎么我那时候没见过你?”
  唐姐儿将垂落到眉边的往上一缕黑发往耳后一别,端的大方,只见她那眨着那透着精明的大眼睛,满酒窝都是笑意,对我说道:“我们是干粗活的,少夫人您当小姐时,仙女般的人品,自然是注意不到我们了。但是我们私下里常聊,说是世上除了少爷再没人配得上您这样的人,果然这天公作美,今儿个就真让我们说对了。”
  我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把我夸成这样了,要是自谦或者摇头,那就是虚伪以及承认我和宋汝文的那种在宋家时就不正当的关系。
  既然无话可说,又听着蛮受用的,我躲开这个女人热切的目光,随手拿起另一层架子上的一个东西。刚拿到手里,我的手就往下沉,定睛一看,呵,好家伙,原来是个青铜小鼎。
  鼎上的金文不多,寥寥数字,大多数我都不认得,只是最后刻着‘子子孙孙永宝用’几个字我倒是勉强的能瞧得出来。前面的那些字,想必也是某个文献吧。《墨子·明鬼》说过:铸之盘盂,镂之金石。说的就是古铭文的如何传抄的。
  我将这只鼎放回原处,又四下打量了下这花厅。直感叹不知宋汝文功底如何这架势倒做的不小,想必是有点墨水的。如若不是,这附庸风雅他也做的太好了。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了宋汝文爽朗的声音:“女主人,你看布置的可还过的去?”
  我坐在椅子上,懒懒地看着宋汝文,摇了摇头,并不答话。宋汝文亦坐下,伸了个懒腰,端起方才我喝了一口水的水杯,我正要阻止,他却大口下肚了。
  宋汝文喝尽水,看着我问道:“怎么了,这水有什么问题?”
  我摇摇头,嘟囔道:“这是我用过的,你就不能换一个使么。”
  宋汝文哈哈大笑:“哎呀,你呀,咱俩还分你我吗?都是要做夫妻的人了,还是小女孩脾气。”
  我不由得有些脸上发烧,当着外人呢他就这样说。忽然,见六儿急匆匆的跑进来,对宋汝文说道:“少爷,有事,那个常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儒家讲究的是积极出世,可是在大争之时,宣扬以仁王道,恢复周公礼乐,这是多么艰难而又可笑的过程。有人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每一个伟大的思想家必定是痛苦的,他心苦,心累,但是却有着极大的信仰,就是孟子所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吧。
  以前读论语以及礼记之时,总觉得子曰妙语连珠,将君子之道十分轻松地教予世人。有时候甚至感觉孔孟说话十分地犀利。如孔子骂宰予:“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於予舆何诛!”再如孟子嘲讽许行:“今也,南蛮嘀耍 兵‘,鸟名,又名伯劳叫的声音不好听。孟子用嗬幢扔餍硇械幕澳烟P硇惺浅耍悦献诱庋担撬缡臃腔闹钠?br />
  这样犀利妙语,读起来像盛夏的一枚薄冰入喉般爽快!可是,当知孔子为他的道颠沛流离一生,历经诸国有如丧家之犬。更兼颜回子路先后死亡,只让人心里梗的难受。最后只剩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真的有千斤之重哉!
  以前看电影《霸王别姬》,印象深刻的就那四个字:从一而终。做人和做学问是一样的,从最先孔子的:多闻阙疑,慎言其余。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到朱熹的精益求精,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传说,就看你怎么对待自己。
  ☆、狡兔三窟
  有些人你永远也不能试图去跟他接近,正如常越,这种人根本就是商人,满眼里就是如何利用你来给他带来利益。果然,屁股都还没坐热,麻烦就上门了。
  听了六儿的话,宋汝文冷笑一声,侧脸的伤疤也邪邪地跳了一下:“哼,这狗杂种脚步倒也快的很哪!”
  我扶着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宋汝文转脸对我温和笑道:“落落,可是又多想了不曾?这跟你没关系。姓常的小子就是头喂不饱的狼,总是要三天两头地寻个由头跟老子要钱。”
  宋汝文说这话确实是事实,我亲眼也见过一次常越要钱的手段,用无孔不入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起身走到宋汝文跟前,对他说道:“现在怎么办,他都找上门了,且不说他会不会回宋家告密,就算这次拿钱走人,也不保以后会经常敲诈。”
  宋汝文轻轻一笑:“可见还是我家少夫人会为长久计了,瞧好吧,为夫这次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白了一眼宋汝文,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宋汝文也不顾外人在,揉了下我的头发,傲然笑道:“放心,有我在。”说完这话,就对六儿说:“你去,把大家伙儿都部署好了,咱就去会会常大公公。”
  我紧跟着宋汝文,他也没说不让我去。正是了,现如今的我又不是见不得人,再藏着掖着,我就要恼了。
  常越在二门的花厅里坐着,他穿着普通士子青布衣衫,也不知是赶了几日的路还是怎地,前些日子胖起来的肉消下去些,这样也好,显得他清秀的很,倒还真像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我跟在宋汝文身后,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以前瞧不起他的那种情绪徒然消失,这就是我在异世要托付终身的人吗?他可不可以依靠?现在看来,好像是可以的。
  等人多时,百无聊赖的常越正拿着方细绢帕子擦鞋,我不禁好笑,瞧他穿的那布鞋远没有他手上执的帕子名贵,真真是好大的做派!
  常越听见我们一行人的脚步声,擦鞋的动作猛地一停,将帕子随手放在桌子上,起身装模作样地冲我作揖:“奴才常越给主子请安了。”
  宋汝文冷笑一声,潇洒地往常越对面椅子坐下,故意骂六儿:“怎么做事的,还不快给常爷上杯热茶。”
  正巧,六儿媳妇唐姐儿端着茶碗进来。我上前去接过手,唐姐儿一愣,见我似笑非笑的样子,并没有说什么话就转给了我。
  我先给宋汝文放下一杯,然后款款地走向常越,轻笑道:“常爷,山野村家,没得好东西招待,您且将究些吧。”
  只见这常越连声地哎呦,忙接过茶杯,却越过我嗔怪宋汝文:“怎么敢劳烦主子这般千金贵体给奴才端茶递水儿。”
  我也不说话,场面上的话常越永远不缺,花样翻新且十分动听。我直接走到宋汝文身后站着,旁观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宋汝文和我极短地时间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发现,他那永远泛着神采的眸子极是得意,想必是很满意我去给常越端茶吧,这也变相地告诉常越,我现在所处的位置。
  只听宋汝文冷哼一声,淡漠地对常越说道:“常爷今儿怎么不开赌局,偏来到这小小古阳驿喝茶,不怕误了您的手气?”
  我强憋着笑意,早都发现了,这宋汝文损起人来,那对方可是要背着棺材跟他对话。只见这常越神情落寞,竟是一场凄惨,叹了口气,两眼泛着泪花:“文少啊,还真让您给说对了,奴才这可又输了不少,走投无路才投奔了您来。”
  果然呢,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是厚颜无耻的很。宋汝文也哎呦了一声,无比无奈道:“小弟这也才开火过日子,手头也紧的很,只怕……”
  常越叹了口气,转而对我说道:“主子,您可不能不管我呀。”
  我听他这么一说,忙冷哼一声,撇过头不愿搭理他。这时,宋汝文嘿嘿一笑,对常越说道:“行了,行了,您就给我说要多少吧。”
  常越眼睛一亮,身子却极平静地坐着,吸溜着茶,不慌不忙地摆出手来。宋汝文一看,二话不说就吩咐跟前的六儿去给他支五十两来。
  “慢!”
  常越喊住正要走出去的六儿,斜着眼瞧宋汝文,阴阳怪调地说道:“我说文少,您这是打发叫花子吧。”
  我再也忍不住,打断常越的话喝骂道:“别登鼻子上脸,拿了钱就快滚,再聒噪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常越一改往日对我尊重态度,冷笑一声:“我说小姐,现如今你们俩的身家性命都在俺手里摁着,谁不客气还真未可知呢!”
  宋汝文冷笑一声,起身抓住我的手,眼睛里泛着威协的味道:“那你想怎么样!”
  宋汝文的手干燥而温暖,完全包住了我的手,这样我不再惧怕,扬起头对常越嘲讽道:“我说常爷,你一个太监,又没有老婆儿子,要那么多钱留给谁呀。我们已经跟宋家没关系了,你找错人了。”
  常越听了我这话,有些不信地看着宋汝文,似是迷惑问道:“文少,姑娘这么说我怎么不信呢。哪个大家公子会傻到不要千万家俬,甘心躲到这么个小地方过家家。”
  正是这句话,也是我最不放心,最疑惑的事。宋汝文将我的手握紧了几分,傲然说道:“我这个公子就傻,就甘心。”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即使现在他说的是谎话,我也认了。可是常越并不买账,淡然说道:“这可由不得您了,一个杀人犯,哼哼,可是能逃得了吗?”
  脑子翁的一声,杀人犯?他什么意思,难不成那日走的时候,星河果真出了事?宋汝文亦看了我一眼,冷冷对常越道:“少胡说八道,那事跟她没关系。”
  常越极会察言观色,估计是看到我的脸色有变,狡黠一笑:“这原本就跟姑娘没关系,是你,文少。为了美色,竟然杀了自家的管家!”
  听到这儿,我忽然也想起来了,那日离开之时,也正是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