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节
作者:      更新:2022-02-19 21:54      字数:4885
  第二天一早陶莞轻手轻脚地从被窝里起来,想着在别人家里赖床不好,于是麻利地收拾了下自己就去给李德仁和冯氏问安。
  他们夫妻二人也起的早,李德仁过一会就要镇上的铺子里收账,与陶莞用过早饭就嘱咐她接着去睡,道这里不是家里,想睡多久就睡多久。陶莞心想我也想睡啊,可恨长年累月下来的生物钟不让她睡,何况古代人天一黑基本上就没什么活动盖被子睡大觉了,早起也不算什么,还是能睡够的。
  李德仁在镇子上开了好几个铺子,基本上卖的都是走海运来的货物,林林总总有七八十样,生意也过得去,再加上包下来的十几亩田以及手头放出去收利息的银子一家人在镇上是过得风生水起。
  陶莞心里估摸着等天儿热一些的时候把家里的鱼干和腌菜都卖出去能赚上一笔,这样干一年下来家里也能存下一笔可观的银子,镇子上人流量多,到时候在镇子上盘下一个铺子做些小生意到时候家里的日子就不用紧巴巴的了。
  吃过饭,冯氏抱着孩子与陶莞聊起天。昨天大家都在,聊得也是泛泛的东西,刨去奶娃娃常喜现在就剩冯氏和陶莞,冯氏聊天的话题敏感度直线上升。
  “阿莞大了,眼瞅着也该指人家了。你娘上回还让我帮着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舅母知道你惦记家里,但女孩子的终身大事可拖不得,像你何姐这样的原本就是被家里拖累才在十里八乡遭人诟病,做姑娘的本就比不得男儿身,你也得为自己打算些才是。舅母问你,你心里可有中意的人家?”冯氏问道,这一年上陶家说亲的不是没有,陶莞模样可人,做事又利索,明眼人都知道该挑什么样的媳妇。
  陶莞看着冯氏,想了想,权衡了一番终究是无奈地摇摇头。何花当初为了帮衬家里,也是过了嫁龄最后才找了她爹做个妾,可何花也是幸运的,陶大仁性子温厚,待她不错,张细花死了她也就做了继室,婆婆如今病倒,大事小事也都是她做主,家里虽说是过得辛苦,但好在一家人也算和气美满。她陶莞自诩没这个命能像何花这样一帆风顺。
  她私心里是不想嫁人的,在这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红布头一盖谁知道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复杂的三姑六婆加妯娌关系不比在家做姑娘来得自在。冯氏昨天的行径也说明了她的意思,陶莞又不聋不哑怎么会不知道,可她到底也不想负了周继。
  李昀这个男人让她捉摸不透,少年老成,初见她时她就觉得这个少年背负的东西太多,就连眼神也是深暗的。如今年岁渐长,更是沉闷,只不过与外人在一起时开怀些罢了。可李昀待她也是真心的好,虽然不像周继是强烈的男女之爱,但陶莞也看得出李昀是有心的。
  陶莞想着想着,不知神游到何处,冯氏见她面上表情复杂,只怕她往苦处想就打断了她:“舅母喜欢你,你的性子稳重,你若不嫌弃,信得过舅母舅母就替你把这事办了。”
  陶莞怔怔地望着冯氏,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了:“舅母我自然信得过,不过眼下家里确实困难,我只求能缓个一年,我这一走与家里就是隔了好几重,弟弟妹妹们也还小,我爹一年到头手哪里停过,就是那一双手伸出来我都不忍心看。舅母若是真心疼我,就让我好好想想再帮我找户合适的人家,阿莞到时候肯定感激不尽。”
  冯氏微微叹了口气,抱着常喜拍了拍他的背:“既然说不动你,舅母也不勉强,但你也得多保养自个,姑娘家到底身子重要。”
  陶莞松了一口气,顿时连背都瞬间垮了下来。
  “表妹心里有计较,娘何必那么急。”
  陶莞乍然一回头,李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后来了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
  ☆、第五十六章 夜长难寐
  李昀神色清冷;陶莞被他看得头脑一片混乱;全然没了刚才的放松。
  “今儿天气好,我带她和常欣去镇上转转。”
  “……这……”陶莞露出难色。隔着一层没捅破的纸;李昀倒是大方,与她见面都不带一丝含糊;幸亏他说的是“她和常欣”,有常欣在情况应该不会太尴尬。
  冯氏腾出一只手倒了杯茶递给李昀:“也好;不过也不要耽误了读书,娘嘴上不说,但私心里还是希望你将来能考个功名;挣点前程;你爹你奶奶又极为看重你,一家子都指着你光耀门庭。”说罢又补望了一眼陶莞,那意思是提醒她别放着这么个乘龙夫婿视而不见。
  李昀沉声道:“儿子知道,还请娘放宽心。”
  冯氏稍露欣慰之色,对陶莞道:“去把常欣这丫头叫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赖在褥子里,要是以后到了婆家还是这个德行,别说婆母,就连夫婿都是要看不上眼的。她也是个不懂事的,我又只有这一个女儿,平日里难免多娇惯些,但你这个做姐姐的说话有分量,她又听你的话,你帮着舅母好好教导她。”
  敢情冯氏这是要和她/唱/红/白脸,双管齐下地把常欣给改造过来。不过陶莞还是很羡慕常欣的,天真无忧,生活水平那是现代城里孩子的标配,回想她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么一路被家里宠大的,将心比心也希望自己的弟妹能过个快快乐乐的童年,不要被古代这些繁文缛节给束缚住。
  “我有分寸的,舅母别太为常欣操心了,她是个懂事的孩子,只不过往日里爱玩些,但姑娘家大了也就稳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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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春时节,路边已经有许多叫不出名的野花端放起来。就连绿油油的草芽都从土里冒了出来,一层层毛绒绒地铺就在地上。
  常欣今日穿了件素粉描彩贴蓝枝的肩子,下面是六十四褶的荷碧罗裙,又梳了两个小髻别着两朵鹅黄海棠绢花。身量小小,却已然有了冯氏年轻时的风姿。她的脸蛋本来就白里透红,肌肤细腻如玉,陶莞只略微在她面颊上抹了一点香膏,整张脸就瞬间活络了起来。
  “表姐做的香膏比铺子里卖的还好使,香味也不那么呛鼻,我娘上次还问我这香膏是哪里买的呢。”常欣在香粉首饰摊子边上挑了一通,闻了这个试那个,终究是没拣到称心如意的。
  陶莞拿了蓝彩断枝瓷盒的胭脂,抹了点在手上晕开,凑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是没有我做的温和,你要不喜欢下回我来再给你带点。咱们去找你哥罢,他在前面的书斋该等急了。”
  常欣嘟着嘴:“他哪里会急,就是让他在里面呆上一天不吃不喝都痛快的很。表姐,咱们再去前面看看,前头不远有一家铺子我可如心了,卖的罗扇都是新鲜的图样,如今刚开春天又还冷,我瞧着去还价兴许能买到好看又便宜的扇子。”
  陶莞放下手里的胭脂,好笑地睇着常欣,真是不知道李昀是怎么把这小魔星给制服的。
  常欣拉着陶莞往前走,陶莞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再一看周围的铺子心中更是确定了几分。果不其然,常欣带她来的这家铺子就是周继开的那一家。
  注意到陶莞脸上的变化,常欣把头凑到她面前低声问:“表姐怎么了?”
  陶莞摇摇头,用余光探究了一番铺里,见周继不在这才放心地说:“没什么,进去罢,快点挑完去找你哥哥,不然待会儿他责你我可没那个胆帮你说话。”
  常欣对着李昀呆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就兴高采烈地拉着陶莞进了铺子。
  里面的伙计已经换了人,眼光倒精明,一看常欣的穿着打扮就好脸地跟上来问:“二位姑娘买什么?”
  常欣眼珠子转了一圈,没看见上回摆的那些扇子,就问:“前儿搁在那里的扇子怎么没了?”
  伙计笑了笑:“对不住,咱们铺子里的货销路好走得快,估摸着已经卖了。姑娘想买扇子这边来,昨儿刚新到了一批,不过眼下还没到时候卖,东家让我搁在库房里。姑娘要是想要我就差人去开了货让您二位挑。”
  这伙计估计是位分较高的,差使了个年纪小的去后面拿货,自己又在店里向常欣介绍了几样佩饰。陶莞又不买就在店里随处转了转,等回到柜台前时已经有十几把扇子罗列在一方洁白的轻绢上了。
  “表姐,这柄红色彩丝的象牙骨团扇怎么样?”常欣问。
  陶莞接过手刚要细细翻看,就听有人叫她陶姑娘,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上回在铺子里的伙计。
  “姑娘来看东西?有什么中意的尽管吩咐我刘二。”
  见他笑得跟见了祖宗似的,陶莞反倒不自在,私下拉了拉常欣的袖子,低声在她耳边说:“快些挑。”
  常欣看出些端倪,转身反问:“表姐跟他认识?”
  刘二笑着解释道:“我们东家认识陶姑娘,吩咐我但凡是陶姑娘来了见着什么称心的东西都给姑娘送去。这位小姐是与陶姑娘一起来的罢,账面上的事我做不了主,但东家还吩咐了若是有跟陶莞一道来的,就分文不赚地贱卖了。”
  常欣吓了一跳,古怪地看着刘二,又看看神色自若的陶莞,想在她的脸上看出一二来。
  陶莞在心里早已经把刘二这个大嘴巴骂得连他的祖坟都冒青烟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刚刚她那么瞪着他看,这小子居然还乐呵呵地说了一通。
  “前几天牛牛落水了,他们东家救了牛牛,算是相识一场。估计是后来我爹又谢了一番,他们东家觉得欠了礼数才这样,其余就没别的了。”
  刘二张嘴就要辩白,被陶莞给死死瞪了回去。
  常欣暗含深意地一笑,朗声道:“既然姐姐有这个人情在,那我就不客气了。”
  “常欣!……”陶莞低叫,“今儿这扇子咱们不买了罢,回头你要喜欢我就照样给你做一柄,准保分毫不差。”
  常欣笑而不语,转头对着柜台里站着的伙计说:“这里面没有我喜欢的,你且收起来罢。”
  听她这么说,陶莞松了一大口气,真是感谢常欣关键时刻这么识大体。
  回去的路上陶莞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丫头人小鬼大,心里只怕早已经跟明镜儿似的。可是这里是古代,就连男女私相授受都可以去衙门判刑,当初李清照婚后生活不幸福去状告老公,不论衙门结果怎么样,李清照的牢狱之灾都是妥妥的。
  找到李昀的时候,陶莞已经在脑里七七八八前前后后想了一通,只感觉都要被逼上梁山了。回想自己的状况都跟现代的剩女没什么差别了,女孩子长大就跟挂在树上的成熟果实一样,过路的人谁都想摘,就算摘不到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剩女的名声可不就是这样被弄得跟猛虎似的吗?
  想到这,陶莞恨恨地瞪了一眼还在旁边看笔洗的李昀,刚好李昀在用余光看她,两个人四目相接,陶莞更是肆无忌惮地“虎视眈眈”。
  李昀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她,放下手里的笔洗走过来问常欣:“你表姐被你欺负了?”
  常欣神秘地笑笑,得意的说:“我哪里有那个本事,不过表姐被你欺负倒是真。我们俩去挑个扇子,表姐心心念念都催着我来找你别让你久等,生怕哥哥你站久了少胳膊少腿。”
  李昀看向还闷声作气的陶莞,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笑骂常欣:“你这丫头竟说些胡话,怎么没买到扇子就要把气往我身上撒?”
  三个人一个是闷葫芦,两个是你一言我一语辩白着出了书斋。
  陶莞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艳阳,在回头看看身边一大一小互相置气笑怒,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是所剩无几了,要是等常欣再大些出了阁,李昀也成了家,各自都有了归属,那时候再相聚起来只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在现代时是独女,父母也是姐妹单薄,于是一干子表亲兄弟姐妹加起来统共才三个,加上互相住的远,后来年纪大了各自成家,印象中就没有这样明快的手足之乐。
  回到李府,三个人囫囵吃了一顿晌午饭后又都到李昀的书房看他作画,一天下来玩的不亦乐乎。
  入夜,陶莞和常欣早早爬上了床,两个人躺着互相说话。
  “姐,早上是怎么回事?”常欣单手支着头,整个人侧躺,面朝着陶莞。
  陶莞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原本是闭目养息,后来睁开眼看着常欣两只炯炯的眼睛,思索了一番道:“我说的你又不信,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常欣不依不饶:“说嘛,我又不是没分寸,再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信,何况你也没比我大多少,怎么总叫我小孩子。”
  陶莞笑了笑:“那我说了,事实就是真没什么,你自己想多了。”小屁孩鬼主意还真多。
  常欣从床上跳起:“我才不信!哪里有把铺子敞开来送给别人的,再说是他救牛牛,又不是牛牛救了他,姑丈再怎么谢他还是姑丈欠他人情。”
  陶莞一副你看我说的对吧的表情:“都说了你不信了,还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