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节
作者:      更新:2022-02-19 21:54      字数:4878
  她回头看他,月光疏冷,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脸上的笑容分外窝心。
  她知道这么黑,又隔着老远,自己冲他笑他不一定能看见,但还是真真切切地笑了一回,笑容里是从未有过的灿烂与明媚。
  回到房里,那一颗腾腾跳动的心还未平复,她捂着心口抱膝坐在床上,仔细回味着刚才的一幕幕,抬起早在风里凉透的手往滚烫的脸颊是印了又印。她这算是私定终身了?她心虚地摇了摇头,叫自己别胡思乱想,家里现在还是艰难困苦的,还有三张小嘴等着吃喝,光靠他爹种的那点粮哪够他们家一年的开销,如今最打紧的还是帮着家里好好改善一下经济条件,把日子过得顺心一点。
  她躺下,将被子盖到身上,可是一闭上眼又是刚刚那些画面。她倏地在黑暗里睁开了眼,望着月光透过窗缝洒到地上,又是一阵难耐的辗转反侧。
  气恼烦闷地“啧”了一声,她猛然从床上坐起,下了床从床垫下面拿出了那个木匣子,打开小心摸了摸骨扇,全身上下果然凉快许多。原来这骨扇还可以派上这样的功效,宁神养性。有了今晚,这扇子是还、还是不还呢?陶莞犹豫了一阵,想到周继那副心切的样子,自己如果将扇子还给了他,指不定他心里又要怎么想,思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把扇子收好了放在床垫下面。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这把扇子也将是她嫁妆里的一份。
  她的唇边流泻出一泓清笑,心里满满的,万万没想到这情谊来得这么突然,仿佛喝醉了犯糊涂的那个人不是周继而是她。算了,管他呢,好歹自己也是从开放的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现代人,谈场恋爱又怎么了。
  一夜难眠,第二日天稍稍发白她就起床了。
  一打开房门,就看见何花也刚从屋子出来,两人相视一笑,互相问早。
  陶莞走上前,看她眼下青黑一片,问道:“昨夜没睡好?”
  何花点点头:“心里头不踏实。”
  陶莞道:“无妨的,牛牛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咱们平日里多添些香油钱,求求神仙保佑家里老小平安错不了。”
  何花是极信迷信的,听她这么说心里头也舒坦了些,回道:“过几天我上庙里拜拜,求个平安符给他们几个带上。”她又疑怪地盯着陶莞看,见她眼下也是青沉一片,再想起昨夜家里的动静,问:“你昨晚也没睡好?”
  陶莞心虚地点点头,极力压抑住心里的慌乱,装作淡然道:“嗯,怕牛牛白日里受了凉气儿夜里要发热,不放心去他房里看了看。”这话总不假吧,只是省略了其后的一个大段子。
  何花心头一暖,笑眼眯眯地看着陶莞,心想,就连她这个做娘的都不曾如此周到,牛牛有她这个长姐真是好福气。要是搁别人家换作是不懂事的,跟自己不是一个娘肚子出来的弟弟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
  她喜道:“那咱们快些晒好鱼干,好让你去补补眠。”
  这回陶家晒鱼干,数量之多院子里已经晒不下了,陶大友就临时搭了个架子到自家的田头上,白日用牛车把鱼肉运到田里,晒在田头上,一来日头足、场地大,二来他在田里做活也方便照看这些鱼干,以免被人给偷走了。
  先头说是要晒在院子里气气张翠桃这没脸皮的下作婆姨,但到底也是说说,还是顾忌邻里关系,不让她有话可说。
  鱼肉原本就是用稻草穿好的,只消拿出来晒上就成。何花、陶大友、陶莞一行三人吃过早饭就把昨天晚上借来的牛车装上大缸运到田头上去。
  这些年陶莞已经不下田农作了,顶多是农忙收割的时候挽起袖子搬般稻子,脚是再也没有沾过半点泥星子,田里有活也是何花下去帮衬。今年到自家的田里来还是头一遭,望着青碧的小稻苗齐整整地列着,她心里就觉得没由来的踏实。
  等晒好鱼干太阳也高了,陶莞回到陶家抓紧时间补了个眠。自己的黑眼圈那么重,周继中午来吃饭的时候被他看见岂不是很没形象?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破天荒从地里摘了一根早春黄瓜,蘸着蛋清调些蜂蜜悠哉躺在床上敷了个自制面膜。
  她贴着一脸的黄瓜,眼睛眯了又眯,终究没抵过强烈的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昏昏睡意之间她觉得脸上酥□痒的,像是有小虫在脸上爬过,下意识地伸手挠了挠,然后听见耳边传来清脆的格格笑声。
  她睁开眼,“小宝?!”这么快就到晌午放学了?
  小宝揪着从她脸上扒下来的两片干蔫的黄瓜,笑嘻嘻地对她说:“大姊,这个黄瓜好甜!”
  陶莞绝倒,这小冤家居然从她脸上偷黄瓜吃,眼见着他又要胡乱地往嘴巴里塞黄瓜片,陶莞脑里迷糊的瞌睡虫立即被赶走,挥手就是一拍,把他手上的黄瓜片拍到了地上。
  小宝睁大圆眼,看着地上已经阵亡的可怜黄瓜片儿好不委屈。娘说了不能浪费粮食,都是爹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大姊居然把他的黄瓜片给弄到地上了,他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准备要去何花那里告状。
  “哼,陶莞,我要告诉娘!”
  哟,都敢直呼她的名字了,好大的胆子呀,读了点书连辈分都忘了。陶莞从床上掀被而起,握紧拳头就把他抓到怀里用拳头在他的脑袋上拧来拧去,做肉夹馍攻击。
  小宝的头被她用拳头固定住动弹不得,哇哇直叫,“陶莞打人了,娘、爹、奶奶!陶莞打人了!”
  陶莞怕弄疼了他,松开手没好气道:“没大没小的小鬼。”
  见她有些生气的样子,小宝又鬼兮兮地抱住她的腿讨好道:“大姊,娘说今天家里来客人,我们有肉吃喽。”
  哈喇子都要馋下来了,陶莞扭了扭他肉嘟嘟的脸颊轻叱道:“先生吩咐的诗背好了没有?”
  小宝嘟起嘴,小脸一下子黑了。大姊就是扫兴,吃肉这样的好事都不许他高兴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难得在白天更新一回啊,半夜党今天重生了!
  ☆、50第五十章:哪门子的表哥
  小宝嘟起嘴;小脸一下子黑了。大姊就是扫兴,吃肉这样的好事都不许他高兴高兴。
  陶莞催促道:“乖乖,你先去把先生交代的诗给背顺溜了,大姊就奖你明儿还有肉吃。”
  小宝不相信,怀疑问道:“真的?”
  “真,大姊哪回骗你了。”说这话她心虚的很。
  小宝皱起眉想了想,小孩子心性的,过去的事记不得真,顿了好一会他还是没记起来陶莞曾骗了他哪一桩;只好不情不愿地道:“那你不许骗我。”
  到底是小孩子好骗;陶莞推着他出了自己的房门就转身坐到镜子前收拾自己脸上这一脸的黄瓜片。原本只准备敷二十分钟的,这一睡居然睡了这么久,黄瓜片都成黄瓜干了。她洗了把脸;又往脸上涂了一层滋润的果油,从匣子里翻出瓶瓶罐罐的,挑了一会最终决定上一些胭脂粉抹点口脂,多了她也不敢用,古代这化妆品里面的含铅量着实让她不敢恭维。
  描完了两弯柳眉,她愁起今日要梳什么发式了。看着镜子,再望着里面自己那张发愁的苦瓜脸,她没由来地笑了,真是个孽啊,怎么就跟丑媳妇要见公婆似的。她低笑一声,似自嘲,最终还是卸去了脸上的脂粉,以一张清透无粉黛上阵。至于发式么,还是平常的两根粗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系了根湖绿的发带。
  偶然间看见匣子下面存着的那支点银簪花,才想起这是那一年李昀送她的,自己不曾带过几回,稀罕着上面的那点碎银,经常擦拭当宝贝供着。前些日子冯氏送了她一根玉簪和一柄金钗,一下子这点银的簪花就显得不那么金贵了。陶莞沉了沉手,拨开簪花上面的物什将它从匣子里取了出来,一边盯着镜子一面将它别在了头上。
  打理完自己,她就提步走出去,准备去灶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手的。
  陶莞走进灶房,何花正在锅里蒸着猪头肉,陶莞把头凑上去闻了闻,笑着道:“昨晚卤猪头肉的时候我就馋了,今天再蒸,香味都要飘到邻村去了。”
  何花一面夹着柴火一面探出头看她,“也不知道那兄弟几时来,昨天说来吃饭,我一时也忘了问是吃晌午饭还是晚饭。”
  陶莞一笑,自然是午饭,村里办正事都是吃晌午饭,哪有吃晚饭的理儿,再说黑灯瞎火的,他也不好走夜路回去。
  “我估摸着应该快来了,我去先把碗筷摆上。”
  “叫慧丫头去打点白酒回来,你爹昨晚喝了好半壶闷酒,我怕待会不够他们二人喝。”
  “我去吧。”陶慧这丫头鬼灵着,差使她做这做那怕是要使小性子,这丫头成天见的只知道跑去村里旁的女孩家玩,家里的事就没帮过手,哪像陶莞当时在这个年纪什么家务活都上手了。 不过也是陶莞跟何花两个人惯的,见不得家里的几个孩子吃苦。
  陶莞兜里揣着十文钱就出门了。
  这一路走得既清闲又欢快,还有闲情雅致地摘了路边的几朵野花放在鼻下闻了闻。
  她拎着打回来的半斤白酒还没走到家门,在门外玩耍的小宝就扑了上来。陶莞刚想责他几句怎么不好好背书又出来玩了,他就抱着她的腿仰着头嬉皮笑脸地对她道:“大姊,原来客人是昀表哥啊。”
  陶莞怔了怔,不该是周继吗,怎么变成了李昀。她心里一紧,扒开小宝搂着她的手就往里面走。
  “回来了啊。”何花刚刚就听见了小宝在门外叫她,于是端着蒸好的一盘子猪头肉走了出来,笑眼眯眯地冲她说:“今天赶巧了,你表哥给咱们家捎了些你舅舅从外地带回来的茶叶和零嘴,刚好今天家里备了些好菜,留他下来吃顿便饭。”
  原来是这样,陶莞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酒瓶子放到了灶房的桌上,转身就提了一壶白水拾掇了一包茶叶要去招待李昀。
  她拎着热烫的铁壶走了进去,发现李昀已经喝上了茶,就悻悻地把水壶放到了案几上。又温声问道:“表哥今日怎么得闲来了?”
  确实古怪啊,这大老远的,前些时候不是刚来过吗。这来的次数勤的很,倒叫她受宠若惊了,要说是常欣吵着闹着要来,李昀也跟着来还不值得打量,但这两回都是他独身来,而她自觉家里没什么能招待他的,一时也是窘迫的很。
  但陶莞哪里知道李昀这趟来原本就是为了陪常欣,但随后一想有常欣这个电灯泡在,自己与陶莞终究隔了些,于是使了个法子打发了常欣自己来了。
  李昀含笑地看着她,望着她那两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不由想起那日她披散着青丝的模样,他饮下一口浮茶定了定,与她道:“爹从福州那处得了些新奇的茶叶与零嘴儿,又惦记着几个小外甥,叫我拿了来与你们。”
  (李德仁:我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陶莞若有所会地点点头,看到桌子上的几包物什,想这就是他说的那些东西了,于是走上前坐到他身侧。
  李昀打开其中的一个纸包,拾起里面的一朵花干对她道:“这是小汤黄,往日就连拿去做贡品用也上份儿,说是养肝明目,我记得上回你说眼睛有些干涩,这个你留着自己房里用。”
  陶莞一看,原来是胎菊。他上次来给小宝送纸墨笔砚的时候替小宝摹了几张字样,陶莞在一旁看,随口道自己的眼睛有些发涩看不清他写的字,没想到他却心细记下了。陶莞感激道:“劳表哥惦记了。”
  李昀道:“小宝上学可还顺畅?”
  陶莞回道:“也不知是不是个读书的料,我见他心散的很,先生布置的书都不大乐意背,刚刚不就只背了一小会趁我出去的时候又溜着玩儿了。”说起小宝,陶莞也是发愁,聪明是聪明,但孩子的天性还在那,沉不下心学东西,白白浪费了她一番心思。
  李昀皱了皱眉,见她不大开心的样子,劝道:“我刚刚一考,小宝答不上来的只那么几个,你说他不用功,我瞧着也是不大可信,不用功怎么我考他他几乎都答得上来?”
  陶莞眼睛一亮,“真的?”小宝原先说自己在先生那里就已经背好了,回家不想再背,陶莞还以为他是为了逃避作业瞎掰呢,现在听李昀这么一说倒有几分可信了。自己装文盲,是不会傻到露马脚去检查他背的正确不正确,况且小宝心气儿高,不喜欢她在身边唠唠叨叨的。
  陶莞总算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儿大不由娘,这小子打小的尿布哪一次不是自己洗的,现在跟他说几句重话就会陶莞陶莞地叫唤,让她好不郁闷。
  她收起讪讪的脸色,换上笑容要为他叙些茶水,李昀打断她:“别忙了,喝茶我自己倒。”他就是瞧不惯她这人前人后都谦恭的样子,生生像欠了他们李家什么似的,他要是不好好放下脸色一回,只怕她日后都还是这个远远疏离的模样。
  陶莞的身子一僵,不料想自己要为他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