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2-02-15 22:34      字数:4782
  个少年,是父亲把我带进了迦太基的军队。迦太基人与罗马人的战争非常残酷,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死在了战场上。我问自己,迦太基人对我没有恩德,罗马人与我也没有仇恨,我为什么要来这儿送上性命呢?父亲向我提了几个问题,我回答完后立刻把迷惑抛弃了。”
  陈志注视着老兵,期待他的继续。
  “你有土地吗?”老雇佣兵突然向陈志提问。
  “没有。”陈志立刻回答。
  “你有店铺吗?”
  陈志摇头。
  “你有特别的生活技能吗?”
  陈志想了想,依然摇头。
  “那么你以什么为生呢?”
  陈志回答不上来。
  “我父亲就是这样提问的。我对所有问题做了否定回答,最后我惭愧了。”老雇佣兵深叹了一声,结束了他的解惑。
  陈志此时同样感到惭愧,原来自己是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的人。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生活上有宋瑜照顾,也算得上衣食无忧。可自己除了会点拳脚功夫,还会什么呢?即使外出谋生,闯荡社会,也没能找到正经职业,而是做了黑帮打手。现在到了另一个时空,情况也不会因为他来自两千年后而有所变化,他依然是平凡人,依然是个“打手”。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泛起了自嘲的微笑。送上性命只是为了能幸福地活下去,就这么简单。他要活下去,为了能回家,这与自己和迦太基的关系没有任何联系。
  雇佣兵们的笑声打断他的忧愁,陈志很快融入了他们的欢乐。老雇佣兵高兴地告诉所有人,这场仗胜利后他将结束他的战斗生涯,要带着战利品回家乡去。他已经有了些积蓄,会买下块肥沃的土地,从此过上普通的乡下生活。他要把他的光辉战绩刻上盾牌,传给他的儿子,然后儿子传给孙子……
  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陈志笑弯了眼,借着酒性与这些叫不出名字的雇佣兵欢闹起来。
  直到天色渐亮,耳旁响起隆隆的脚步声时,陈志才睁开了双眼,他感到腰酸背痛,自己竟然躺在地上,睡着了。大部分士兵已经开始聚集,似乎遇上了重大事件。陈志抬头看向山坡上的萨干坦城,一侧城门已经打开了,一队骑兵包围着一支肩舆,缓缓地走下山坡。可能是谈判的使者,陈志一边猜想,一边跑回自己的帐篷。
  所有高级军官的卫兵全聚集在指挥官的帐篷前,一些空闲的雇佣兵也同样汇聚在此地围观。骑兵们下了马,从肩舆里扶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他身着朴素的白色罗马托加长袍,上边唯一的装饰是镶嵌袍边的紫色宽边。人们议论着他的身份,已经有人从他的服饰上看出了答案。这个人顶着猜疑目光快步走向帐篷,但却在快要进入时,帐篷里的人突然走出来,把他拦在了外面。这不是迎接,不友好的情绪围绕在这些人身旁。
  “欢迎你,罗马的阿米利乌斯元老。”汉尼拔代表全体军官向客人问候。
  胡须与头发已经花白的罗马元老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年轻的迦太基人,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位说话的金发青年就是汉尼拔。“你好,哈米尔卡英勇的儿子。你与你的父亲相比更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果敢。”
  汉尼拔坐上了带着丝绸软垫的椅子。“你也请坐吧,阿米利乌斯元老。让上年纪的老者站着,会显得我们没有礼貌。”他客气地说。卫兵为罗马元老搬来了坚硬的板凳。
  几句简单的客套话之后,阿米利乌斯元老把话题迈向了正题。“可能是由于上年纪的关系,我已经猜不透年轻人的想法了。年轻人总不会将前辈们的话放在心里,总要想办法把它遗忘,甚至抛弃。”
  “你指的是什么呢?尊敬的元老。”汉尼拔听得出罗马元老这番话是别有用心的。
  阿米利乌斯元老平缓地说:“罗马与迦太基曾经签有协议。我们与你的姐夫哈斯德鲁巴签订的埃布罗协议里有规定,西班牙的希腊城邦应该保持自由和自治,这是双方元老院一致同意的。请你立刻撤军,保持信守承诺的美誉。”
  元老的劝说激起四周嘘声一片。迦太基的军官们对元老的话不仅不以为然,更是不满地反对。汉尼拔制止了他们的嘘声,对罗马的元老说:“请不要介意他们。阁下,请问这里是埃布罗河以南吗?”
  “是的。不过……”阿米利乌斯元老想说下去,话却被汉尼拔的声音打断。
  “根据你们与前任伊比利亚长官签订的协议,罗马人不能干涉埃布罗河以南的事务。按照协议,萨干坦城应是罗马不能干涉的地方。我们的属民突布利提人的土地被萨干坦人夺走,我为他们做了仲裁,但萨干坦人拒绝执行,他们必须承担责任。这一切由迦太基人决断,没有任何违反协议的地方。至于这些希腊人,我允许他们自由,但不代表允许他们‘自由过头’”
  “萨干坦已经是罗马的盟友,罗马不会任由你们对她的朋友发动战争。”元老严肃地说。
  这种略显威胁的话语对汉尼拔毫无效力,换来的只是迦太基将军的大笑,“你们结盟了吗?我怎么没听说呢?你们听说了吗?”他问向左右的军官们。军官们笑着否定地摇头。
  他接着继续对元老说:“尊敬的元老,迦太基的军人是不能过问政治的。如果萨干坦真的与罗马结盟,请你去迦太基向我们的元老议会说明,再请他们酌情处理对萨干坦人的惩罚。在没有接到议会的命令前,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所以也请你赶快离开萨干坦城,这是为你的人身安全着想。”
  “既然将军的决定是这样,我也只有服从了。”阿米利乌斯元老站起来,离开了坐位。他转身要走,却又被汉尼拔叫住。
  “请你回罗马提醒你们的元老和执政官——协议里同样规定,罗马人不可以越过埃布罗河对迦太基的属民进行战争。”
  “你请放心,我们罗马人是信守承诺的民族。不过前提是我们的敌人也必须不会背弃诺言。”罗马元老回应说。说完,他立刻转身与陪同他的卫兵们匆忙离开了迦太基的军营。
  阿米利乌斯元老在肩舆中沉思着,突然他叫来了卫队长廷达鲁斯。“我们立刻回罗马。”元老迅速做出决定。
  “回罗马没有问题。但是……”年轻的廷达鲁斯顿了顿语气,他似乎遇上难题了,“明达斯不见了。”
  “他又想单独行动吗?就像刺杀前任将军时那样?”元老平静的声音忽然变得高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算了,他喜欢怎么做就让他做吧!那个轻狂的汉尼拔继续活着对罗马也没有好处。现在我们必须尽快赶回罗马,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元老们,不用等他了。”
  “是。”廷达鲁斯低头遵命,之后陷入了沉默。
  第七十五节 攻城
  城墙外的号角声把刚睡醒的萨干坦人脑中残余的睡意全数赶走了,防守在城墙上和城墙内侧的萨干坦士兵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尽管他们已握着它们过了一夜,可依然不觉得疲惫。他们向城墙外遥望,山下的迦太基军营里,军队已经开始集结。今天迦太基人要攻城了,每一个萨干坦人绷紧了他们的神经,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将会日夜难安。
  首先攻击的竟然是萨干坦人,巨大的火球从城墙背后飞出,借着山体优势,它们比平常飞得更远,从半空落下,砸向沿着斜坡冲向城墙的敌人的头顶。火焰在撞击的一瞬间散开了,被火球砸中的人以及他四周的同伴全被烈火包围,火焰在干燥的盾与皮甲上燃烧很快,人立刻见不到了,只能看见十多个在地面翻腾的清不分面目的东西。
  从迦太基军队后方射出的巨石这才抵达萨干坦厚实的城墙,石头撞上墙体,光是那声撞击的巨响就足以使人耳聋,撞击带来的剧烈震动把城墙上的人摇得东摇西晃,城垛上的人摇晃两下,跌下城墙了。飞来的巨石似乎没有间断过,它们像巨大的铁锤不断敲砸着,整个墙体都在颤动,似乎随时会崩塌。更有不少石头越过城墙,飞向了居民区。平民简易的屋顶经不住巨石的力量,瞬间垮塌了,石头把木制家具砸了个粉碎。屋里的人冒着掀起的呛鼻尘烟,拼命往外逃,出来时已是满脸血污。
  呐喊声已逼近墙下。投枪与箭矢如同夏季的暴雨从天上倾泄,密密麻麻地打在人们身上,然而它们溅起的却是殷红的热液。无数人倒在了城墙下,不过这并没有减弱登上城墙的热情,梯子被立了起来,人们向高处攀登,石头也顺着梯子滚落,前面的人惨叫着掉下去了,后面的人接着顶上。
  数万人的喊声即使在距离那段城墙很远的地方同样也能十分清晰地听见。陈志忍不住回头张望,萨干坦的城里城外已冒着乌黑的滚滚浓烟,领队的军官训斥了他的分神,陈志立刻收回目光,静悄悄地继续蛰伏于海边峭壁的乱石下。与他一同潜藏的大概有几百人,他们全是从各个步兵队挑选的精英,这支特殊的队伍直接接受将军的命令。他们从昨晚开始一直埋伏在这里,等到适当的时机,他们将攀上城墙,进入城里,最终任务是打开城门,使迦太基的主力顺利进城。正面进攻的主力部队已经把萨干坦人吸引住了,他们可能在今晚,最迟明晚就会行动。
  陈志依着岩石坐下,潮湿的石头让他觉得背脊冰凉,如果这里有香烟,他可能会点上一支,尽管他从来不抽烟。他从石缝里掏出一只五彩贝壳,把它握在手里把玩,与远处的震天呐喊对比的是,眼前虽有几百人,却安静得可怕。
  萨干坦人没有察觉到他们背后隐藏着伏兵,他们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正面的无数敌人身上。不断有士兵被派往城墙上补充损失的守卫。从兵力上看,他们与迦太基相差太远,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因热爱城邦而产生出的斗志,每个人都在用生命捍卫家园。
  城墙上的士兵中有一位与众不同的人,他穿着普通的皮甲,手里握着弓和一支箭。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奔跑,而其他人也因为太忙碌而没有在意他,他只是站在城垛后,任由投枪与箭飞过身旁也无法改变他的目光投射的目标。
  迦太基人的阵列中有一匹来回奔走的白色骏马,高大马身上载着位英俊挺拔的青年军官,紫红色的披风迎着风翻动着。
  城墙上的士兵抬起手臂,竖立起左手握着的弓,右手的箭搭上弓弦,满弦的弓被拉得发出大树快要断掉时的脆弱声响。锐利的箭尖随着白马上的人影移动,士兵嘴里默念着话语,拉住弓弦的手突然松开,离弦的箭混在满天飞舞的箭矢与投枪间射向目标。
  汉尼拔没有蜷缩在安全的军营中,他如同往常一样,必定会亲临战场指挥,身边跟随的除了几名忠心的卫兵,也就只有他的弟弟哈斯德鲁巴。汉尼拔鼓舞着士气,对突然到来的攻击毫无防备,他只是低吟了一声,立刻捂住了胸口。身边的卫兵扶住了他们的将军,哈斯德鲁巴看见一支箭矢射穿了兄长的胸甲,鲜血从捂住创口的指缝中涌了出来。
  “将军受伤了!”哈斯德鲁巴立刻大叫起来。汉尼拔只是压住流血不止的伤口,没有说话,血滴上马背,纯白的棕毛也给染红了。他的沉默使哈斯德鲁巴更加慌乱,如果汉尼拔遭遇不幸,他将是指挥官。“全军撤退!”慌张中,哈斯德鲁巴代替汉尼拔发出了命令。
  迦太基军队的撤退使得萨干坦人既惊喜又意外,发动那样猛烈的攻击,竟然这样毫无收获地撤离了,他们不敢相信小小的胜利来得这样容易,以至于没有人欢呼,甚至有人怀疑是迦太基人的陷阱。
  提心吊胆的萨干坦人中只有一人露出了笑意,这个人握着弓,很快奔下了城墙,消失在还没有弄清发生什么事的萨干坦平民的人群中。
  突然接到的撤退的命令不仅使士兵们迷惑,而且自回到军营后,汉尼拔竟没有再露过面,这不像他的作风,通常他会第一时间进入到士兵中间,了解他们在战斗中的情况。因此各种流言也很快流传开了,有人说汉尼拔受了重伤,并且有生命危险。直到傍晚,也依然没有任何来自上层的说法,人们议论着,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会怎样。
  汉尼拔从卧榻上支起了身体,血已经止住,那支箭差点就要了他的命。看见兄长已经清醒,哈斯德鲁巴总算把悬吊的心放下了。
  “将军阁下,请您不要乱动。”医生扶住了他,阻止了他想要站起来的行动。
  汉尼拔推开医生的手,就算在从前面对更严重的创伤时,他也会笑对,但这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悦的神情。“是谁下令撤退的?”他平静地问,不过谁也听得出平静下的愤怒。
  “是我。”哈斯德鲁巴胆怯地小声回答。
  汉尼拔没有对他发怒,依然平静地问:“为什么选择撤退?我想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原因让你做出撤退的决定?”
  “我……”哈斯德鲁巴有些吞吞吐吐。他答不出答案,实在没什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