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开了      更新:2022-02-15 22:34      字数:4786
  夫人点点头,与安娜特一同坐上卧榻。
  “听说塞德巴尔伯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我代表父亲为他献上最真挚的问候。”
  “感谢汉诺先生的好意。我丈夫病成这样,还不是被米隆气的!”中年夫人的双眉已扭成死结,“这孩子整日惹事生非,过着放荡生活。我真担心他会失去来之不易的父亲的宠爱。”
  “您别担心,男人们年轻时总爱风liu,以后会好起来的。”安娜特安慰着说。她握紧夫人的手,手指由于长时间接触冰块,仍是冰凉的。
  “安娜特小姐的智慧迦太基闻名,这次你一定要帮助我。上次多亏你提醒,把我丈夫与前妻们生的儿子调往边境,米隆才能成为最得宠的孩子。”
  “上次的事只是作为朋友的建议,您不用记在心上。不过夫人,您千万别掉以轻心了。听说米隆的几位哥哥在边境干得非常不错,我父亲时常在我面前夸奖他们,称赞他们是塞德巴尔伯伯的最佳继承人。各类表彰已经发出好几次了,塞德巴尔伯伯虽然嘴上未说,但相信他心底一定是非常高兴的。”
  “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
  安娜特感觉到塞德巴尔夫人加重在手掌上的力量,就像河里愚蠢的馋嘴鱼,慢慢咬住隐藏鱼钩的诱饵。侍女们见到夫人打出的手势,熟练地远离她的身旁。
  “夫人,有些话可能会令您不高兴,不过您不得不考虑。”
  “我的朋友,有什么话不可以告诉我呢?请你放心说吧!”
  安娜特却不急于继续对话,脸色中微微显出几分为难,更令夫人焦急。她紧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继续说道:“塞德巴尔伯伯已经不是第一次重病了,以他的年纪随时会被冥府的使者剪去头发。伯伯生前尽心保护你们母子,可一旦他离开人世,谁能保证米隆的兄长们会善待你们呢?听说他们早就不满您这位慈爱的继母,更忌妒米隆受到父亲的宠爱。现在他们已不是巢中雉嫩的无毛幼鹰,而成为羽翼丰满,翱翔天际的猛禽了。您能保证他们不会把您和米隆赶出‘巢穴’吗?”
  夫人心中一惊,安娜特一席话正是她所担心的。塞德巴尔已是年近七十的老头子了,而她是塞德巴尔的第四任妻子,风liu的议员与前妻们育有数子,为保护自己与儿子的利益,她虽然凭借对丈夫的影响力,将继子们驱逐出迦太基城,可猛兽总会归巢。
  “安娜特,你一定要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不,夫人。您用不着照我说的话做,我只是为您提出一点小小的建议,只是建议。”
  “您就快说吧!”
  夫人已经等不急了。头顶的树叶在微风轻抚下“沙沙”作响,投向地面的光斑跳动起来,花园的静景因它们愉快的舞蹈而生动。
  “首先,米隆的放荡生活必须结束。他也不再是小孩了,因像他的哥哥们那样走上仕途。多结交些同龄的,有前途的青年,与他们培养友谊,这些人今后会很有用处的。就是要让他发展势力,与兄长们抗衡。”
  “我也有这样的打算。不过米隆这孩子恐怕做不好。”夫人点点头,又轻轻摇头。
  “您要有信心。米隆是很有基础的,做事细心,而且很紧慎。可以先担任些无关紧要的职务,锻炼能力。慢慢来,一步步提升。”安娜特将斤斤计较说成“细心”,把胆小改为“紧慎”,费足了心思为米隆找优点,“但是,名声很重要,良好的声誉能掩盖一切缺点。昨天发生的事,米隆的表现就非常糟糕――连续两次为妓女争风吃醋,高贵的公子与雇佣兵大打出手。无聊的快嘴已经把这事编成数个短笑话往民众间流传了。这对米隆今后的发展极不利,不管事隔多少年,他的对手们一定会搬出这件事诋毁他的名声。”
  “您的话很有道理。有补救的办法吗?”
  “建议到是有一个――把雇佣兵们放了。”
  “放了?他们打伤了我儿子!”夫人激动地从卧榻上跳起,“他们污辱迦太基公民!蔑视迦太基法律!把爱利萨女王的后人们不放在眼里!你见过米隆的脸吗?可怜的孩子,整整一个月也别想出门了!”
  “夫人,请您冷静。”安娜特跟着站起身,走向她身边,“请您听我说,为图一时痛快,杀掉他们易如反掌,但却不会为您带来长远的好处。我把米隆当作弟弟,怎么会不替他着想?多少英雄、伟人们没有宽恕敌人的美德?不仅要释放佣兵们,米隆更得公开发表宣言,与过去的自己决裂。可能他会感到有些难堪,但只是暂时的,人民会称颂他的胸襟,他将赢得名声,为将来做议员、三十人委员会议员打下基础。更重要的是,塞德巴尔伯伯也会为他的进步感到欣喜。老人在愉快的心情下会增长寿命,这样您将有更多时间扶持米隆的势力,对付会危害你们的继子们了。”
  两个女人在花园里漫步,幽静的宅院里只听得到喷泉细细的水珠落地声。走在前方的塞德巴尔夫人自安娜特说完原由后,便陷入沉默,她正考虑着安娜特的建议。最终,她停下脚步,阳光下,冲着身后的安娜特露出微笑……
  火盆里燃烧着的熊熊烈火照亮了整间屋子,手指有节律地敲打在桌面上,发出一串串细微声响。海恩普已来到压抑的地牢,手里握着来自“上面”的新命令。猜不透塞德巴尔那老家伙是怎么想的,命他不惜一切代价逮捕凶手,现在又要把他们放了。为抓住他们,自己可没少得罪人,马戈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与马戈平时关系也不怎么样,但却从未发展到亮白刃的地步。而躲藏暗处的议员一声命令便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
  在释放雇佣兵们之前,海恩普想见见那名叫“卡拉那斯”的士兵,不仅为满足好奇心,至少也得让自己明白为什么会得罪马戈。
  敞开的门外有亮光越变越强,几名狱卒找到城防军将官要见的人,并把他带来了。
  狱卒们向指挥官行军礼,他们把雇佣兵推向将官面前,链条在运动中“哗啦”作响。青年佣兵微笑着,也希望能向将官行礼,可手腕上的镣铐总是妨碍他的动作。
  “你就是卡拉那斯?”海恩普抬头打量这位让自己险遭杀身之祸的雇佣兵。
  破损的短靴上粘满泥土,它们已经干燥,稍微踏几下步子,就会如同脱落的墙灰般一块块往下掉。旧皮甲上裸露着不协调的细长线缝,像被缝合的刀伤,皮甲下的布衫色彩泛灰,从皮甲边缘看下去,与布衫颜色迥然不同的补丁露着一角,它已与衣服合为一体,使人误以为它只是装饰图案。柔顺的金发非常漂亮,火光下闪耀金光。海恩普感到眼熟,这样醒目的头发他似乎见过。雇佣兵冲着他微笑。敲打桌面的手指忽然变为静止,悬空的指尖忘记了落下,眼珠凸起,快从绿豆大的眼眶里滚落出去了。
  “你……”海恩普张大嘴巴,他终于明白马戈为什么会愤怒。
  卡拉那斯赶紧打断他的话语,“尊敬的将军,您好!我叫卡拉那斯。”他向着海恩普传递眼色,机敏的指挥官迅速收回吃惊的神态,恢复到先前的镇定中……
  此后,每当有喜爱追根问底之人问起海恩普,为什么会去地牢见一位低贱的雇佣兵时,海恩普总回答说,他从没有见这样的人,更没去什么地牢。
  第二十四节 假日
  雇佣兵营房里不断传出“叮叮咚咚”的细碎杂音。一个陶罐碎了,可怜罐子发出的最后尖叫仅使得屋里的杂音瞬间消失几秒,几句谩骂蹦出门缝,杂音再次灌满营房。
  克雷塔斯往小铜像身上呵出口热气,破布盖上铜像面部,布块在手指操纵下温柔擦拭青铜表面,这是他常干的事,铜像凸出的棱角已经变得亮光闪闪。布西瑞斯包裹好衣物,打上结扣,他是第一个收拾干净的队员。坐上坚硬的床榻,正准备嘲笑忙碌的队友们时,手却触碰到柔软的衣角,领口内侧绣有他的名字,打好的结扣又得解开了。
  刚从地牢重见天日不久,雇佣兵们还没来得及猜测自己获释的原因,意外的命令就从长官口中传来。两天后,这支新招募的雇佣大军将离开迦太基,登上乌提卡军港里的三层桨、五层桨大船,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新迦太基正等着他们到访。出发前,长官宣布放假一天。雇佣兵们为这个英明的决定欢呼,一面收拾行装,一面约定如何渡过难得的假日。
  “我们再去趟城里怎么样?”米尼斯向大家建议道。
  他的提意立刻招来欧卡斯的大声反对,“你疯了么!冥府的三头恶犬为什么没把你刁走?还敢进城?那里全是仇家的眼线!”
  “难道我们要把愉快的的假日浪费在发臭的营房里吗?总得出去走走吧!”米尼斯的反问引来众人议论。队员们随意发表自己的看法,却始终没能得出统一结论。
  “王要出去了吗?”坐于门口的队长居阿斯抬头看了一眼正准备出门的王重阳,“你得快点,可爱的小女儿还等着你呢!”由于军队即将远行,他的处罚提前结束了。
  王重阳半懂不懂地听着,冲着居阿斯笑笑,急急忙忙地钻进营房外忙碌穿梭的人群里。
  王玉婷在军营外来回踱着步子,双眉紧皱,显得极不耐烦。约好军营外见面的,可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快半小时了,仍然不见王重阳的踪影。她有冲动,想要进到里边去主动找寻,可又怕与父亲错过,因此始终耐住性子,坚持等待着。
  大门正对着的空地上终于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爸爸!”王玉婷迎上去,父女俩再次热切地拥抱在一起。
  “爸爸,我们快走吧!时间不早了!”王玉婷拉住王重阳的手,把他往外拖。今天他们约好要回时空舱那儿办点事。不过稳如泰山的王重阳任凭王玉婷怎么使劲,始终不动不摇。
  他指着左边营区的两位娇小身影说道:“还有他们呢!”
  陈志领着海伦娜走出营房,每踏出一步,他总会回头看看,而娇弱的美丽少女同样会报以甜美的笑容。两人这样一步一望地看着对方,没有语言,只有眼中的深情。每位路过的佣兵无一例外地在他们身上投下羡慕的目光,幸福的小情侣像两尊完美的雕像,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仍没能走出营房大门。
  王玉婷吐出舌头,向陈志与海伦娜作故意呕吐状,“又一对‘奸夫淫妇’。臭小子与他老爸一副德行,见到美女把祖先都忘了。恶心!”
  “你将来会更恶心。”见到他们,王重阳陷入了回忆,也预见起女儿热恋时的模样,“你与赵弄潮‘恶心’过吗?我听人说,你们不太像情侣。”王重阳“呵呵”笑出两声,他太了解自己的女儿,虽然王玉婷自称已交往过十几位“男友”,但那些仅是小女孩的自以为是,她根本还没恋爱过。
  “听谁说的?等回去我扒了他的皮!我与赵弄潮可是出名的罗密欧与朱莉叶。”王玉婷恶狠狠地叫嚣起来,可她很快发现后面的比喻并不恰当,连忙改口说,“别人都夸我们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可惜这又是一个不合适的形容,王玉婷捂着嘴,纳闷自己为什么说出的全是悲剧。于是她转移话题,把矛头指向慢吞吞的陈志和海伦娜。“奸夫淫妇,给本小姐跑快点!”她冲着小情侣不礼貌的大喊,四周佣兵们的目光全给王玉婷吸引过去了,不过鲜有人知道她在喊什么。而能听懂她语言的两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不悦。
  “我记得你刚才说‘又一对奸夫淫妇’来着,还有一对指的是姓陈的与你妈么?”
  王玉婷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哼出小曲,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王重阳也不是真的生气,他拍着女儿肩膀,小声提醒说:“以后我们得对陈志友善点。现在我们三人是一条船上的,要团结。”王玉婷看着父亲,然后抿着嘴,低下了头。
  离开军营,寻着记忆的路出发,由王玉婷带路,四人首先回到雇佣兵亲属们的营地。
  破烂帐篷组成的群落里,淘气的孩子们依旧吵闹地蹦跳着,他们愉快如旧,只是其中少了那个爱敲铜盆的男孩。随意倾倒的垃圾散发出阵阵恶臭,已经大半月未归的王玉婷显然忘记了这种气味,手指夹住鼻子,以为这样就不会闻到作呕的气体了。
  绳索从一棵树牵往另一棵,绷直后打上结,为数不多的粗壮树枝也被细绳联系起来,层层线条相互交错,像是杂乱的蜘蛛网。绳上搭着各色布块,准确地说是衣服。一些湿漉漉的,滴着泪珠;一些已经风干,在微风中飘舞,仿佛迎风招展的彩旗。这可是“标志性建筑”,见到飘扬的“五彩旗”,说明桑德拉的帐篷不远了。
  王玉婷大步迈向熟悉的帐篷,离去这么多日,它的位置还是没有变化。她老远就喊出桑德拉的名字,不少妇女被她的喊声引出帐外,她们惊讶了,失踪半月的小姑娘又回来了,期间她们甚至猜测她可能已被拐去国外,卖作奴隶。
  桑德拉掀开布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