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天净沙      更新:2022-02-12 10:37      字数:4735
  拼死拼活地挣,也只是换来一家小康,连富裕都还算不上。
  幸好,这些都与叶萱无关。她不过是瑁辉银行新聘的一个助理而已,office assistant,什么意思,等同于办公室勤务人员。想来,那天她之所以能坐上宝马,应该是老板同意她用去拿拿文件之类的吧。想到这,他有些欣慰,叶萱别的好没有,但至少可以算是个不会为钱财动容的轻浮女子。
  他爱了叶萱三年,累了三年,由始至终都搞不明白那样一个俏皮乖巧的女孩为什么会与他的家人格格不入。还记得那次宛如世界大战般的争吵,他忍无可忍地冲她狂吼:“你这样我父母是不可能让你进费家门的!”
  女孩泪眼娑婆的望着他:“我为什么要进费家门?我爱的是你,费家与我何干?”
  “真是不可理喻!”他快气疯了,也顾不上组织语言:“也就是说你愿意做我费云军的二奶、费云军的情妇?”
  她若不是靠着墙,几欲摔倒,却还是咬着牙针锋相对:“是呀,只要你费云军爱我,生生世世只爱我一人,二奶也好、情妇也好、老婆、夫人、太太,不都只是个名字吗?”
  “你……”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的父母兄弟姊妹都是你的,怎么可以因为我爱你就变成了我的?爱不应该专一吗?凭什么爱你就必须爱他们?爱不是纯洁的吗?凭什么你要给我们的爱情设立条件?”
  费云军完全给打败了,在她坚定顽强的小脸面前,在她字字句句间,他颓然败下。“分手吧,叶萱”,他哑声说,“如果你真的不能与我一起爱护我的家人,大家只有分手。”说完,他双手捂住脸,久久不敢放开那满手的眼泪,等到再抬头时,身旁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接下来的一周,他天天与家人、朋友狂欢买醉,再跟着,大哥拉着他去了广州谈汽车装饰生意,回来后,忙里忙外,终是压下了想念。却不料,一次偶遇,将所有的坚强击溃,自诩的潇洒,就在她的身影前,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并不是真的要和她分手,不过是想教训教训她而已。
  “唉!”他长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承认吧,费云军,你对她的爱,远远超出了你自己的想象”。
  忽然,脑子里有个声音在说:去找她回来吧!慢慢用你的爱溶化她的尖锐,你们都还那么年轻,多的是时间来感化她、改变她。她是爱你的,否则三年前怎会撇下父母亲人只身随你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想到而今她举目无亲独自留在此打工,费云军便觉心都碎了,一发狠,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她也快下班了吧?打了几次电话都不接,干脆直接去银行堵她门去,买打玫瑰,带她去湖边晚餐,借着幽幽月光,在湖涛拍岸的情意里,叶香虫鸣间,告诉她要一生一世与她共享人生的哀与乐。
  于是,他抓起外衣,给修理厂的人打了声招呼,便开着他的金杯车买了礼物、来到了瑁辉银行门口,一看表:五点四十,银行应该五点半就下班了,赶紧打她手机,还是通了不接,这丫头,可是仍生着气在,他咬咬牙,厚着脸皮冲呗,谁叫自己当初那样决绝说分手!
  查到瑁辉银行的电话打过去,客服小姐温温柔柔地问他:“您是要找叶萱吗?请问您贵姓?”
  “方”,怕她不理,费云军乱报了个姓。
  “稍等!”
  “您好,瑁辉银行总裁办,我是叶萱,请问哪里找?”线路转到了她那边。
  “萱……”,当这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耳畔缓缓响起时,费云军竟有种无语凝噎的伤感,一时顿在了那,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而电话那头,叶萱也愣着在,她没有想到费云军会把电话打到行里来。
  “萱,我在你银行楼下,晚上……晚上一起吃饭吧?”停了几秒钟,费云军小心翼翼地说。
  他竟然直接冲到银行来了,叶萱吸口气,发现自己这两次不接他电话真是个错误,可她实在是太忙了,忙得还来不及想清楚该如何重新处理自己的这份感情。她理理思绪,今天?也好,总是要面对的,就算不能成伴侣做朋友也是应该可以的吧!做朋友?叶萱苦笑一下,三年的耳厮鬓磨,会以“朋友”二字替代吗?
  “好的,你等我二十分钟”,叶萱对着话筒说。
  一个小时之后,费云军和叶萱坐在了墨湖畔的“云通”咖啡屋里,对岸,依稀能看见镜苑的屋顶。位置是叶萱选的,她盘算着吃完饭后方便赶回去干活,这段时间大少把许多项目推给了她,有的甚至关系到瑁辉的核心业务,连学带干,她只恨不能全身心扑进去努力做好以感谢大少的栽培,也让自己的职业人生有个质的飞跃。花前月下,于现在的她而言,无疑是种奢侈。
  “还好吗?”无言半天,费云军没想到自己会憋出这样一句老套的问候。
  她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慢慢,眼底浮现出一层泪光,这个男人啊,给过她多少痛苦,就曾给过她多少欢乐,这些个日子她疯狂地把自己埋在工作中,用忙碌、疲劳抵消对他的思念,再见面,却发现依然有份挥也挥不走的情愫。
  费云军也没有等她答话,他从兜里掏出个音乐盒,拧紧发条,递到她的面前:“在花店看见这个,送你”,叶萱定睛一看:一个漂亮的玻璃球里,随着音乐的响起,一男一女在漫天飘舞的雪花中旋转着深情对视。“几米的向左走、向右走!”叶萱惊呼起来,费云军的脸庞掠过一丝得意,就知道她会喜欢。
  “我……”,费云军正张口想说什么,叶萱的电话响起,是大飞的,她摇手作了个禁声的动作,接了电话:“大飞!”
  “你在哪里?大少和陈先生明天要去靖水支行,要你把靖水三季度的业务报表拿出来”,大飞说。
  “现在?”叶萱惊叫起来,下班时都没听大少提起呢!不过不要紧,幸好她在邮箱里存了的,只需把密码告诉大少就行了,于是说:“大飞,你把电话给大少”。
  大飞递过电话,那头,她听见大少压抑住的不耐:“叶萱……”。
  “大少,您别急,报表我的邮箱里有,密码就是您的手机号”,叶萱急急地说,大少从来没在下班后找要过东西,今天真是犯巧。
  “云通”的背景音乐在电话那头幽幽响着,陈大少听得几乎要咆哮起来了:“我管你邮箱里有还是行李箱里有,二十分钟之内,拿着报表出现在我面前!”说完,使劲将手机盖一扣,勃然大怒的模样令得陈先生和大飞都吓了一跳。
  “瑁,”陈先生开了口,他很少看见这个温和少言的儿子发脾气,拍拍儿子的肩膀:“不是什么着紧的东西,别气着自己,另外……”他皱皱眉,觉得自己有些疏忽了心爱的儿子,连他并不满意这位私助都不知道,他指着大飞说:“通知这位叶萱,明天去会计部领薪水”。
  “爸!”
  “陈先生!”
  大少与大飞同时惊叫起来,炒叶萱鱿鱼?开什么玩笑!大少只觉如果腿是好的话,自己定会蹦起来,他有些结巴地说:“爸,我不是……我只是……”,大飞更是吓傻了,但觉豪门大户,果无情义可言,他亲见她有够细腻有够辛劳,却还是说炒就炒。
  “总之,爸,我自己的人我自己心里有数,你不管就好。这女孩……我就没生过气……”,陈先生看着他这个随时随地都沉稳有余的儿子此刻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迷惑地扶扶眼镜,说:“那好,你自己处理吧。我们继续”。
  而另一头的叶萱,显然不明白大少为什么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过什么都不用明白,只需懂一点就行:这位衣食父母要求她马上回去。无奈苦笑着冲费云军摊摊手:“我得走了,老板等着要份资料。”
  费云军的眸底涌上了厚厚的一层怜惜,跟了他三年,日常的工作无非就是在厂里收收银、偶尔帮会计报个税什么的,什么时候如此让人呼来喝去过?也亏她忍受得了。只是,话说回来,她是他费云军的女人,有他费云军一日,就不应该有她受委屈的时候。念及此,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背:“萱,如果,做得辛苦,就不做了吧!回来和我一起……”,最后一句吓得叶萱抽回了手,顿觉自己真是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痛,当初费云军断然说分手,可曾想到过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她在金丝鸟笼里无忧无虑生活了三年,再次被他扔回这个社会撞墙撞得七荤八素时,方如梦初醒自己荒废了多少青春时光,如果不是大少的二姐—人事部经理陈怡芸图她劳动力廉价,保不准她现在还在失业大军里钻营,就这份带侍候人性质的私助工作,她都做得是有泪有汗,试问她哪还敢傲然说不希罕?不做,回费云军的修理厂里去等着领他家里人的白眼?等着费云军再次轰她出门,真若此,她不如现时回镜苑去侍候大少,最起码,那边做一分事就有一分钱,拿得理直气壮。
  千转百念感慨间,也不过是眼前刹那,她冲费云军笑笑:“还好,今天是例外,一般八小时后都没人管我,不辛苦。”似是感谢他的好意,言语却已婉拒。“买单走吧,我真的赶着回去”,说完,她召唤服务员将桌上那碟没动的脆炸腰果打包。费云军愕然地望着她,面前这女孩礼貌周全、又有主见,却已不再是他娇蛮任性,绕指温存的小叶萱了,胸中情愫起伏,终不敢在而今的她跟前流露半分,只得化作一句吐出“我送你去吧!”
  不到十分钟,费云军便把车开到了镜苑大门前,陪着叶萱下车,他望望这幢外表毫不起眼的苑落,微微一颤,竟有些担心叶萱进去了便出不来,转回眼见她下车、回头冲他笑、扬手、说拜拜、掉头、开院门,他靠着金杯车唤住了她:“萱!”
  女孩拎着打包的食品盒,回眸。
  “你忘了……”,他扬扬手中的音乐盒,心慢慢坠入了深深深底。
  女孩愕然,继而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走过来正待拿,他猛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周末,周末我来接你好不好?”语气里的急迫和哀求令得她说不出话来,也没等她回答,费云军将音乐盒递到她手中,掉头上车,冲离了镜苑,他把油门踩得轰轰作响,以至于叶萱没听见他咬着牙说:
  “还忘了,我们的goodbyekiss!”
  捧着打印好的报表,叶萱敲开了大少的房门。如果不是儿子为她发了通脾气,陈先生几乎不太可能象今天这样上下打量她,还好,礼数周全,态度谦恭,特别是主动提醒性地问大少一句:“您的药喷了吗?”,使得阅人无数的陈先生相信那场小风波不过是儿子苛刻了些,话说回来,这儿子品性纯良,真还少有见他为难谁。
  放下报表,在大少的点头中确认他已用过药了,叶萱就准备退出。
  “你留下来!”大少找寻着表中他要的那个数字,头也不抬地说,叶萱望望陈先生,对方的眼里同样掠过一丝惊讶,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她只得回站到大少身边。
  “您看,爸,我记得没错,期初到期末余额回落了670万,加上正常水平下应有10%的增长率,这个数字绝不是一句零散客户数量有所下降就能敷衍的。”大少指着报表给陈先生看。
  “所以,你怀疑靖水那边……”陈先生蹙着眉说。
  “兴源、兴生两家公司去年在瑁珲的贷款是柴氏企业以日均帐面余额不低于500万作连带担保条件才批的,这三家公司的户头都在靖水,而我们刚刚才开了高层会议取消力天明年的审计资格,还没下发通知,兴源、兴生就赶在了前头提交续贷申请,偏偏是力天审计的,加上这三季度的余额降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与柴氏有没有关,但我总觉得这里头透着古怪。”大少一口气儿说完,静静望着父亲。
  陈先生一时无语,瑁珲的信贷部是大女儿陈怡心女婿方鸿余负责,业务部是大夫人的弟弟他的小舅子单辉负责,林林种种的姻亲关系给接手的儿子造成多少麻烦、甚至危险,于商场厮杀半生的他而言,其实早已了然于胸,奈何家族企业便是如此,身为陈氏企业的接班人,这些是儿子避免不了的考验。
  “这事就我们仨人知道,”陈先生开了口:“明天我们带会计部的人去靖水查帐,公司利益第一,无论涉及到任何人都一查到底。”慢步走到儿子跟前,叶萱看见他带着满脸的欣赏和满意说:“瑁,遇上这种事我今天却非常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儿子不仅聪明干练,而且终于能走出亲情的羁绊,把瑁珲的利益、陈氏的利益放在首位了,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
  “爸,您缪赞了,”大少扬扬眉,指着站在身后的叶萱说:“全她!是她发现靖水支行三季度的报表数字落差很大,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