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节
作者:一半儿      更新:2022-02-12 10:37      字数:4974
  掖蛭遥俊?br />
  这茶肆,茶好水好,口碑在外,客流不绝,贵、贫通吃。楼下接待得是平民百姓,楼上则另设雅间,供出得起钱图个说话处的贵客消遣。而时下,楼下的熙攘吵闹委实是太大声了些,以致一层楼板挡不住声浪阵阵,扰得二楼的人心烦气乱,抬手就将一只茶杯甩到地板上,以作发泄。
  “姑。。。。。公子,您。。。。。”穿男装贴小胡的立冬不解主子何以有恁大火气,“您不会真的爱上元慕阳了罢?”
  “爱?”亦着男装的蝶仙讥笑,“你认为,不管是你还是我,这辈子会与这个字产生什么关联么?”
  “可是,姑娘在元慕阳身上放的心思,未免有点多了,甚至超过了相。。。。”有些话是深层忌讳,纵使没有第三人在场也不能随意说出嘴来,不待主子言止,立冬便及时收口,“元庄主若能为咱们所用,他的财力自然是咱们需要的。但他并不。。。。。喜欢姑娘,不喜欢,便不能听从姑娘,这。。。。。”
  “立冬,你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男人只爱一个女人么?不管是美色、权位、财富都不能转移其志?”
  立冬拧着眉,“以前肯定是不信的,咱们在那样的地方见得还不够多么?每个人都说什么婊子无情,但也不看看,有谁会对婊子有过情呢?不是色衰宠驰,便是一时贪鲜,那些个男人,不管穿得有多光鲜,生得有多体面,嘴脸一迳都是恶心丑陋。”
  蝶仙红唇在笑,眼眸却冷,“现在呢?”
  “自从看了元庄主这个人,不信也要信了。别人见了姑娘,名动两江的才子也好,身处高位的权士也好,无论装得有多端庄,多有礼,但那眼睛深处,总闪着那些龌龊念头。但元庄主,他不看姑娘,是真的不看姑娘,不是伪君子的惺惺作态,不是真君子的礼教相待,而是看不见,他看不见姑娘。。。。。”
  “是啊,他完全看不见我。”丫头若有意无意一针见血的分析,使蝶仙脸上笑颜更媚,“对这样一个异类,我是不是该好好报答呢?尤其,看见有人什么也不必做,便有人为她操持一切奉献一切时,我心情很不好呢。”
  “姑娘,其实。。。。。”立冬面有难色,“其实立冬想劝姑娘,咱们的事已经够多了,何必再去惹上一个对我们毫无助益的男人?如果是因为那个昌阳侯,立冬更想劝姑娘,那种人也不是可以轻易接受利益对等的交换的,我们惹不起,离得愈远愈好。何况,别忘了刚走的相。。。。。公子,他是不会允许您真正和别的男人产生纠扯的。我们一点点经营到今天,不是为了意气用事。。。。”
  蝶仙艳色逼人的脸上,挂着笑意晏晏。丫头的话,是忠言,所以逆耳。
  经营到今时今日,的确不是为了意气用事。但当初让父亲成为替罪羔羊的那群人,已经被那个独占她身子多年的男人除得所剩无几,而剩下那两三个,也被下了慢性毒药,一步步向死亡迈近。当为报仇而存在的一个人在无仇无恨,又无爱可以期待时,想做点什么来派发余下生命,也不为过罢?
  在山庄修复期内,元慕阳和春眠住进了水沁园里。而一并返回江南的元家二老,一半是对子抗婚违君的余气未消,一半是对自己无意却使长子陷身牢狱而含有愧意,不想再与他们同住,搬进了次子新居。
  元慕阳将白日时辰一分为二,上午到商行处理商事,间或去看一眼由元通监督的山庄修葺进程,下午则全部用来陪伴娇妻,天气好时泛舟湖上,天气冷时则在室内围炉说话。尽管两人都不认为阳恺会就此放弃,春眠也隐约察觉相公为了回敬其人正在运筹一些事,但并不妨碍夫妻两人拥有这段惬意逍遥日子。
  但那一日,还是来了。
  “小姐,您别往前走了,奴婢去把皮小子揪回来。”竹林蓊郁,襄菊拉住小姐脚步,不想让她走进那深处。姑爷不在,走得深了,不利于庄内护卫的跟随保护。
  春眠却不想听话,“皮小子是我的干儿子,我没拉住我的干儿子,当然要把他找回来才行。”
  “谁让那臭小子刚学会走路就这么精力十足?”听着儿子在林叶遮挡处的吱哇怪叫,襄菊手心泛痒,直想给那个胖屁股狠揍几巴掌,“您就站在这儿罢,看奴婢怎么收拾那个臭小子!”
  “不许你虐待我干儿子!”
  襄菊翻着白眼,“成,成,成,奴婢不去虐待小少爷。。。。。”只会狠揍不孝子!
  她如是发着狠愿,一头扎进那空隙窄小、的确最适合幼儿穿行的竹林内,但行不多时,面颊遽然青白,喉内发着莫名怪声,两只脚倒行着踉跄退出。
  “怎么了?你也学皮儿,发一些奇怪动静。。。。”春眠睇见林内一幕,已然健康的心脏几乎在刹那停摆。
  “夫人,您只要踏进林子,小的便不会为难这个娃儿。”杨成一身竹绿劲装,置身竹林之中,一只手的虎口扣在怀内小娃细颈。
  而皮儿,不知自己命在旦夕,犹咯嘎欢笑,两只胖手向前伸张着讨抱。
  襄菊困难呼吸着,“小小小姐。。。。。您快走。。。。。。来。。。。。来。。。。。”
  杨成睐她一眼,“你如果惊动贵庄的护卫,不但白白让他们过来送死,还会搭上你儿子的这条小小生命。你忍心么?”
  襄菊脸色灰败,唇瓣抖瑟,忽然,她双手握拳,目间一狠,张口:“来。。。。。”
  春眠迅疾地捂上了这傻丫头的嘴,对杨成道:“快设法治住她,我随你走。”
  话刚完,手便被移开,襄菊天生大力,她焉压得住?但襄菊张大的口被杨成一片击中穴道的竹叶消没声息。
  春眠扶她靠竹子坐下,将她双臂拉成一个适合环拥的姿势,把皮儿塞其内,走进林中,“走罢。”
  皮儿是襄菊身上落下的肉,这傻丫头若为她不顾皮儿性命,那份伤痛必定是天崩地裂的,她怎能容她至斯?她辞去没有生命之忧,且走且看。
  非但没有生命之忧,而且处处饱受优待。在林中行没数步,便被杨成喊一声“得罪”握住手臂翻出园墙,坐上了墙外停驻的马车。车内布置清雅而舒适,且有迷人香氛阵阵,致使不到半刻,她便昏睡在锦褥之上。醒来时,身下被软帐柔,放眼看,一室的精致华丽。
  可,她始料未及的是,没有生命之忧,并不意味着没有生死之历。
  这夜,月过中天,她在一片诡异中突然清醒,乍见床前十步外,站了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恶道。不理她叱问,恶道默咒舞剑,一道赭红猝光自道士剑尖流出,注进她体内。
  无痛无觉,她一声惊呼尚不及发,一些原本不复存在的人和事便翻江倒海般的波涌而至,在她体内裹卷出冲击万千。
  她,又回生死边缘,只是这一次换成前世。
  她看到自己,不,是一个更美丽的自己。虽刚值豆蔻,已生得闭月羞花,与嫂子到京都名园游玩,一个正与同伴嬉戏的韶年小公子远远跑来,她左避右避,还是被他撞上。那个小了自己整整六岁的男娃,从她身上坐起时,两只黑眸定定盯着她,大叫:“我要你做我的娘子,你记住,你这一辈子,只能做我的娘子!”她把那话当成一个年幼小儿的稚话,笑着拍了拍他的头顶,和嫂子相偕而去,回家后,嫂子把此事和家中人拿来说笑时,她也凑了一言半语。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卫国将军府的小公子,兹此便成了家中座上宾。
  她看到自己长大及笄,订亲,小公子前来闹场,退亲,再订亲,身形抽长的小公子再来闹场,再退亲。。。。。最后嫁入侯门。。。。。死亡。。。。
  “恋儿,恋儿,你。。。。。道长,她怎会如此?她怎会如此脸色?”
  这个人是。。。。。是。。。。是。。。谁?
  “有药还不快点拿来!快拿来。。。。。恋儿,把这药丸吃下去就没事了,来。。。。。”
  这个是。。。。。是。。。。。是。。。。。。
  “。。。。。。。恺弟?!”
  七十七 前缘 (一)
  孩子没了。
  她的孩子又没了。
  当睁开眼,摸着扁平的小腹,记起昏晕前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时,她知道,她又一次失去了。
  第三次了。第一次,孕期不到三个月;第二次,孕期五个月。这一次,已经到了六个月,在她为终于可以拥有自己的骨肉时,又没了,没了。。。。。
  “真可惜,听张婆说都看出是一个男胎了,真是可惜了的。。。。”
  “要说,这人的命可真说不准呢,我们村春花在王爷府当差,是侍奉王妃的,那王府的王爷娶了一大堆小老婆,王妃不算得宠,但人家肚子争气,孩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把那些蛋都挤不出一个的小妾们压得连门都不敢出。咱们这位主子,人长得好,也受宠,可就是。。。。。唉,那可是女人的命呢。”
  “不打紧的,王妃还年轻,还能生。。。。。”
  “还说年轻,我大姐十八岁的时候就是两个孩子的娘亲,王妃今年二十五岁了,还。。。。。。”
  在窗前喁语的,是她的两个丫头。
  床上的她,抱足蜷缩至床榻一角,意识被抽空,秀颜苍白如雪。
  “小蹄子竟敢胡乱嚼舌,不想活了不成!”一声怒喝,插入那些闲话之内。
  立时,吓得面无人色两个丫头跪地告饶,但还是被随着侯爷同至的女管事一人踢了一脚,“嘴贱的小蹄子,喂饱了你们不知好好侍候主子,净把。。。。”
  “娘,把人拖出去,随你怎么教训,莫在这里吵着了夫人。”
  “不必教训了,把人赶出府了事。”男人的声嗓内,寒意透出。
  丫头们的哭求声,女管事的叱骂声,都渐形远去。男人的长影被室外光线映着,先本尊一步进入室内,柔缓罩上了床上人儿。
  “恋儿。”凝睇着妻子那张空白容颜,他心间痛折,低柔轻唤。
  “。。。。。你为他取名字了么?”
  “恋儿。。。。。”
  “是个男娃呢,不知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恋儿!”他展臂,将她揽进胸间,“没了就没了,只能说明他和我们无缘,我们。。。。。”
  “他在哪里?你把他放在哪里了?我要抱抱他,亲亲他。。。。。”
  “恋儿。。。。。”
  “你把他扔了对不对?你把他给我,把他给我,把他给我!”
  “恋儿,恋儿!”他扯着松软丝被将她包住,不使她的挣扎伤到自己,“恋儿,我将他的骨灰安放在普济寺里,请高僧为他超度,等你身体好了。。。。”
  “我现在便要去,我要去看我的儿子!你放开我,我要去看我的儿子,放开。。。。。。”
  “恋儿。。。。。”男人将头埋在她小小香肩,“那是我们的儿子,失去他,我何尝不难过?可若你硬要这样折磨自己,是想让我心痛至死么?恋儿。。。。。”
  听出了男人话声中的哽咽,她遽然一愣,随即哇声痛哭出来,“恺弟,我们的儿子没了,我们的儿子。。。。。。。他为什么不肯做我们的儿子,我会疼他会爱他的啊。。。。。。”
  “我知道的,恋儿。他一定也知道,他会知道的,恋儿。。。。。”
  “恺弟,我好想为你生个儿子,好想。。。。。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恺弟,你娶错我了,你娶错我了。。。。。”
  “恋儿,莫这样说,能娶到你,是我今生做过的最引以为傲亦是惟一肯定不会后悔的一件事。。。。”男人拥着她,晃着她,哄着她,心如刀绞,年轻英俊的脸上,亦泪痕交错。。。。。。。
  三个月后。
  “不是听说侯爷极喜欢咱们这位夫人,怎么还会娶侧室,而且一娶两个?”
  “你少见多怪了不是?哪个男人不想左拥右抱?而且我还听说了,咱们这位夫人,中看不中用的。。。。。。”
  “中看不中用?啥意思?说啊,说嘛。。。。。”
  赶走一两个小婢,又能如何呢?人生而有口,口内有舌,口言舌语为人之本能,但有口有舌,谁能挡得住?
  她坐在自己的精美寝室内,那张镶着水晶案面的黄梨木桌旁,一手支颐,一手抚着颈间珠串。玉笋般的指尖,衬着晶莹紫气,颜色对比分明得令人心悸。
  紫玉珠串,是他们洞房之夜的订情物,他说,他要用这串千年古玉串住她的生生世世,让两人恩爱不逾。
  生生世世,在那样浓情蜜意的时候,她是真的相信他们会生生世世的,是罢?
  音乐之声穿过这栋侯门深宅的亭台楼阁,隐隐透到了她耳轮之内。今天,是新人进门的日子。侯府娶得是侧夫人,而非寻常妾室,所以,也须三媒六礼,也须红烛花堂。那喜乐声,便是迎娶新人的喜声。
  想两位尚书千金甘屈身为侧,是因为喜爱极了他罢?也难怪她们,自己的夫君是如此俊拔绝伦,如此伟岸出色,哪个女儿家会不喜不爱?
  “恋儿,你为了给恺儿生子,将身子生生拖垮了。你这个身子,不能再有一回了,真要出了什么长短,娘不是要心疼死么?原本娘是想给恺儿找个清白丫头做通房,但想来想去,这侯府的长子骨血不能来自低贱。娘看着你同两个常来府里走动的尚书千金是很合得来,她们不介意做恺儿的侧室,也愿意尊重你这个姐姐,而一下娶上两个,总会有一个为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