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九十八度      更新:2022-01-30 22:47      字数:4805
  起初只听得见只言片语,渐渐的越来越清晰。有两个声音,其中一个声音我很熟悉,是范流银,另一个却很陌生,严肃而又低沉。
  “我告诉过你徐晖的事你不要插手,黑曜会虽是我一手扶持,但徐晖的父亲是我多年的老部下,对范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来找过我了,态度坚决的表示要亲自处置凶手,现在你居然出面将此事交给警方处理,你叫我怎么跟徐良交代!”严肃低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吼到。
  范流银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强硬:“徐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他胆敢背叛我就要付出代价!至于徐良……我没追究他教子无方已经算对他客气了,晾他也不敢再有半句怨言。”
  “放肆!说到底你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实话告诉你,那女的跟徐晖的死脱不了干系,为了不让这件事牵连到你身上我才封锁住消息,否则让徐良知道还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我说过了,徐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跟慧慧没有关系。”
  “慧慧?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身为范家的继承人,我绝不会允许你跟那种女人在一起,别忘了你母亲,当年她是怎么背叛我的,那女的跟她一样,她根本就不爱你,总有一天她会背叛你……”
  “不要说了!父亲!慧慧她不会背叛我!不会背叛我的!”范流银突然激动的吼到。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跟慧慧订婚……”
  啪!
  “逆子!”
  “你想跟那种低贱的女人订婚?不可能!只要我还活着这事就不可能!范家未来的女主人必须拥有跟你相匹配的……”
  “呵呵呵……”
  严肃低沉的声音还没说完,便被范流银的冷笑声打断。
  我摇了摇头,没有背景没有地位的人就叫低贱吗?曾经我也是爸爸手心里的宝啊,况且我跟范流银一开始就不可能,并且以后也永远都不可能……
  “你笑什么?”他父亲有些不解的问他。
  “父亲,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慧慧……她当定你的媳妇了……”
  “不……不可能!除非……”范父的声音突然变得怪异而不确定。
  “不错,父亲,她怀了我的孩子,现在她可是您未来孙子的母亲了,您……觉得订婚的事还是不可能吗?”末了,他还特别强调‘您’这个字。
  啪!
  “蠢货!”
  又是一耳光!
  范流银顿了一下,冰冷的开口:“呵……父亲,这可都是跟您学,当年你不是也用这种手段跟母亲结婚的吗?”
  “你!你……你……不许提她,不许提那个贱人!”他父亲被他逼得相当激动。
  门外刹时变得轻斯哑静,两个声音都陷入了沉默。
  我苦苦的笑了,且不说范流银为了跟我在一起对他父亲说了多可笑的谎话。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家族,又是怎么一对父子呢?我不得不承认他生存的环境比我要复杂多了,所以他才会这样吗?
  沉默了很久,严肃低沉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银儿……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你重复我的老路……你……好自为之吧。”
  三十一
  有人离开……
  吱呀一声,门又被打开,熟悉的脚步声缓缓朝我靠近,我闭上眼睛纹丝不动。
  他……在我床边坐下来……
  握起我的手……脱臼了又被接上的……
  握得很紧,痴痴地盯着我的脸,那种力道,那种炽热,就算我在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
  “慧慧……不要背叛我……不……只要不离开就好……不要离开……”他微微颤抖,轻声哽咽着低喃。
  范流银,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我在心里轻轻回答。
  良久,他放开了手,将我整个手臂都掖在被下,起身离去,门又被轻轻的关上。
  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忐忑不安地捂住胸口。抬眼就触到放在一旁昂贵精致的衣服,穿那种衣服逃走实在太显眼了,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外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范流银丢掉了,内里的衣服虽单薄但勉强还算干净。
  其实也好,那上面可能沾满了让人心惊胆战的污迹,丢掉了也好……也好……
  连同被我失手错杀的徐晖,连同那些恐怖悲惨的记忆,一起丢掉……也好……
  不能留在这里吧?对,不能留在这里。可是……如果我就这样离开,范流银会不会迁怒清扬?只有他是最无辜的,是我的受害者,也只有他,是……我最放心不下的……
  我离开了,他会为我背一辈子黑锅,我留下来……就必须跟范流银订婚,然后用一辈子来交换他的清白……
  走亦或是留?
  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他脱离我的苦海,卸下为我背上的罪名,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思绪像被车轮狠狠碾过,一团模糊,一团混乱,支离破碎。
  乱了……全乱了……
  就在我混乱之际,门被结结实实的推开。
  这绝不是范流银的作风。
  来者不善,下意识里警铃大作,我来不及起身,不动声色的坐在床上。
  首先印入我眼帘的是黑亮的皮鞋和笔挺昂贵的西装,往上看,一张深刻的脸,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令人深刻的痕迹。跟某人相似的锐利眼神,却比那个人更沉稳老练。不动声色,却给人绝对的压迫感,此人不是范流银的父亲还会是谁。
  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我并没有惊慌,反而松了口气。
  如我想象的,他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一个大家族的领导者,该有的气势、手段、甚至是狠绝,我相信他一样都不会少。如果说有漏掉什么,那只能说,他还是一个父亲。
  “您好。”出于礼貌,我并没在意他从头到尾鄙夷审视的眼神,毕竟一会儿我可能会有求于他,如果……有可能的话。
  “你认识我?”他冷冷地站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对着我。
  “恩。”我诚实的点点头。
  “我不喜欢拖泥带水,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吧?”他更冰冷且不容置疑地开口道。
  “恩。”还是淡淡地点头。
  “……”见我如此干脆,他反倒诧异了。
  “我知道您的来意,不过我现在不能离开。”他的来意我很清楚,但我还有我未完成的事。
  他冷笑了一声,对我的话不一为然,在离床不远的软木躺椅上坐下来。
  “林小姐,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吧,我范振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你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无非是因为你肚子里那团东西。”
  “…… ”这个人称自己的孙子为一团东西?虽然我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那团东西。”我对他摇摇头,照着他的话说。
  “什么意思?”他阴狠的扫了我一眼。
  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我。没。有。怀。孕。”我一字一顿的对他说。
  “……”
  这次他终于正眼看我,眼神倏然复杂,然再开口时又恢复了沉稳阴狠:“看来……我那傻儿子对你倒是一往情深……”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说吧,多少钱?”显然,他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苦笑着摇头。
  “我不能离开……”
  他的眼神瞬间染上冰寒:“林小姐,每个人都有个价码,你可以尽管开口,我相信你也是个聪明人……”
  “可是,我不能离开……也离开不了……我走了,他不会放过他的……”
  三十二
  我有些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说清,头好痛,呼吸不畅,思绪又变得混乱起来。
  连日来的折磨,无法忘却的恐惧与血腥不断的浸浊着我的神经,我恐惧地用手捂住耳朵。
  不堪的记忆正一点点涌上,我拼命的想逃离,可是却不能动,就像被一张绵劲的的蛛蛛网困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怎么了?”看到我的神情不对,他冷冷地开口。
  我抬起头,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看着那张与范流银有几分相似的脸,悲凉的笑着。
  “徐晖是我杀的,不关他的事……是我杀的……”
  “我知道。”中年人依旧沉着冷静,毫无惊讶。
  “可以放过他吗?如果我离开你儿子,可以放过他吗?如果一定要人承担,请你把我交出去吧。”
  “已经不可能了,相信这点林小姐你自己也很清楚,我儿子是断然不会把你交出去的,而且……那个人他完全没有替自己辩护,对杀死徐晖的事他供认不讳,现场的证据对他也很不利。”
  我大脑刹时一片空白,为了我他竟然完全没给自己留下一点活路!!!
  “不过,我可以给他请一个最好的律师,相信能把罪责降到最低,这是我的极限了,林小姐,你觉得这个价码如何?”
  我从绝望中抬起头,渐渐恢复了平静。
  “谢谢您。”
  我笑着站起来,走到离床不远的餐车前,揭开银质的圆罩,露出丰盛的早餐。
  现在,我可以离开,虽然我还不能从罪恶中解脱出来,也无颜面对为我受累的爱人,但至少我可以离开了,从此以后跟范流银了无牵绊,从此以后我只需静静地等待,等待与清扬重逢的那一天。
  猛然,我举起锋利的餐刀,迅雷不及掩耳的手起刀落。
  倾刻间,血流如注,右手尾指已脱离我的身体,有着一颗殷红朱砂痣的尾指……
  “你!”即使是历经数十年大风大浪的范家领头人也被我的绝然震住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颤抖着拾起那跟尾指递至他面前,血模糊了我的双眼,痛已失去知觉。
  “您……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我凄惨的笑着,断断续续地说:“一开始我就说了……走不了……也逃不了啊……只要我还活着……就永远都不能离开……就算您让我离开……他还是会……抓到我……我已经厌倦了……就像一场没有终止的战争……输的人永远是我……”
  “……”他似乎被震撼了,沉寂着。
  “请您告诉他……我死了……只有我死了……他才会放弃……”
  被割短的红线,被割断的尾指,无力地滑落在中年男人的手心。
  “你要我怎样做?”看着那带着朱砂痣的尾指,良久,他对我说。
  “找一具……面目全非……支离破碎的……尸体……代替我……这对您来说……并不难……只要……看到这截尾指……他就会相信……那尸体……是我……”
  “我派人送你去医院。”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刚才的话,只是看着我还在流血的手。
  “不必了……就这样吧……我跟您的约定……不希望让其他人看到,可以支开您家的佣人吗?……我想离开了……”
  他拿起电话,十分果断地下了命令,大宅显得更加寂静。
  我随手扯下餐车上的餐布裹住右手,一步一挨地走到门边。
  “你……真那么恨他吗?我儿子……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中年人在我背后意味深长的问。
  我回过头看了中年男人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恨?回首这一年来,我跟范流银之间,我欠他的,他欠我的,纠纠缠缠,怎是一个恨能说清?
  迈出大门的那一刹,阳光很刺眼,我抬起头望向云端,举起血迹斑斑的右手。
  爸爸……失去了朱砂痣您还会认得我吗?
  眼泪像短线的珠子,不停下落。
  我是谁啊?我究竟是谁?我该去往何方?为什么忽然就忘记了呢?
  茫然中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呼唤,一声一声就在耳边。
  哎……林慧……
  林慧……
  林慧……
  林慧……
  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喜欢你……
  什么?你说你是谁?
  你是我女朋友啊……
  我们去吃炸酱面了……
  快点啊……
  我拼命冲着那声音扯出一抹微笑,原来我是林慧,林慧是他的女朋友……
  我努力地笑着,眼前渐渐成了羽毛般的白了……
  三十三
  十年后
  慈云孤儿院
  这一夜,残冬殆尽,一声清脆的雷鸣勾动了沉睡已久的春天音符。雷声潺潺连绵而来,没有炽夏里雷鸣的惊吒,也不似寒冬中闷雷的沉郁,旨在唤醒一切冬眠的生机,轻盈悦耳的来了,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连接蓝色小屋与走廊的门不时开启,不一会儿,房间里小小的单人床上便洋洋洒洒冒出了五六颗小袋。
  “喂,死炭头,你那么黑还躲在我背后,存心吓人啊,走开啦。”帅帅的小男孩不满地瞪了一眼背后那团黑黝黝的东西。
  “不……不要……我怕打雷……”叫炭头的小男孩底气不足地说道,整个身子畏缩在被窝里。
  “真是没出息,你多大了,还怕那玩意儿,回你自己的房间啦!”帅气小男孩气势汹汹的,屁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