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朝令夕改      更新:2022-01-30 22:47      字数:4766
  就像小时候捐玩具、旧衣,那些用不着却很喜欢的物品捐出去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但却不能不捐,因为我知道有人比我更匮乏,不能因为我有恋物癖就死占着自己已用不着的东西。
  为什我会如此丰裕?致使我在割舍时伤心得哭不出来。对于那些我用不着却喜爱万分的东西,必须流失时,都像刀刨似的难受。
  我不要!我不要!
  而朱棣亚只是紧紧的抱住我,包容我不安时的任性。
  只是,他还能拥抱我几次?一旦他也成了我割舍掉的“物品”之后?
  ※        ※         ※
  拒绝朱棣亚邀我同住他公寓,在他下班之前溜回启智学校。否则依朱棣亚的个性一定会拎我同住,不然就帮我订饭店,因为他很了解一般慈善机构不会有太舒适的房间可以供我住宿。三坪的房间,军人木板床已是上宾级的招待,反正我睡袋都睡过好几次了,又哪会在意这几天的不便?我这个生来好命的人很能随遇而安。
  下了计程车,抬头便看见大门口旁的锺昂与其娇小女助手正在为一批小狗洗澡。今日难得的晴阳大好,亏得他们的爱心丰沛满人间,愿意与这些流浪动物耗;没爱心如我者,向来视而不见的走过。
  “嗨,回来了?”锺昂抬头对我打招呼,全身几乎湿透,汗衫与短裤上全是泡沫与水渍。
  看到勤劳的男人总让我羞惭,我定下脚步,以客气的笑容应对:
  “是的,很忙哦,我不打扰了。”我转身欲进大门。
  “杜小姐。”他叫住我。
  我看着他,挑眉不语。
  他笑了笑,漂亮的黑眼珠闪闪动人。
  “我从校长那边听了许多你的事。”
  我相信!因为老校长唯一的缺陷就是有一张大嘴巴。
  “哦。”我不置可否的漫应。
  也许是我的过分冷淡令他无措,不自觉的以充满泡的左手耙过他乌黑微卷的头发,在上头留下一坨泡沫。
  “希望--希望你不会太难过如果你需要散散心,欢迎你到花莲玩,我会给你地址。”
  他语气小心且认真,可能怕触动我的“伤心事”,却又忍不往想伸出援手,让“失意妇人”
  的我知道世间处处有温情。
  不待我回应什么,他身边那名娇小女子补充道:
  “杜小姐,我们锺大哥一像是这样的,对弱者伸出援手,你别太多心,他没有『其他』
  含意的。”
  唷!这可不是在警告我少作言外之意的痴心妄想?
  我双手抱胸,摇了摇头,忍不住想“玩”一下这名小女子。她可能不知道我这人最受不了挑战的,对于她心爱的物品,愈是宝贝我愈是想碰。
  “我需要安慰。”我缓缓走近他们。以及我所讨厌的小动物,在娇小女子戒备的神色下,双手抓住钟昂的汗衫,印上我的唇,牢牢密合住他愕然的嘴。
  哎呀!碰到他的舌头了!好恶,但又有点麻麻的,战栗了一下,我推开他退开一步,以手背抹去唇上的麻辣感,忙不迭的对娇小女子展示我的胜利,伸出右手比划出“V”字型,微笑得不可一世,往大门走去也。
  这种事我做过几次,每次的效果都不错。虽然有着被妒妇追杀的风险,但不怕死是的英雌本色。反正我偷到的也只有一个吻,又不是偷了她们的男人。加上我最最看不惯那种暗恋某男人不敢表逢,却又在其他女性出现时展现出猎犬面孔,非要赶走每一个觊觎的女性不可。
  才踏入小庭院呢,另一项惊喜便跳到我面前,还来不及由银光闪闪的法拉利的照射中恢复正常视力,由校长室中跳出来的谷亮鸿已来到我面前,脸色非常不好看。
  “哎呀!稀客。”我啧啧有声的绕着银色法拉利走了一圈,留下不少指印。
  “多少钱买的?看来你真的赚翻了。”
  “你吻外面那一个男人!我在二楼看到了!”他没理会我,叫得醋味冲天。
  “偷窥狂。”我嘘他。
  谷亮鸿大叫:
  “你要吻可以来吻我呀!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吻过我?”
  我掏掏耳朵,别开头。
  “你不合我的胃口啦!何况每天有那么多美女等着你吻,该满足了。”我的至大原则是绝对不吻那种对我有感情企图的男人。尤其眼前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鬼更是不让他有想像空间。
  “你试都没试就说不合!太过分了,我要求平等的待遇!”谷亮鸿仍是急躁的冲天炮本色。
  “我不喜欢你的唇形啦。”不想再与他瞎打屁,直接问着:“怎么会来新竹?我以为未来十年你连睡觉的机会都没有。”
  “我的唇形。它当选过亚洲最性感的唇耶!你居然嫌弃!还有,明天早上五点半我要去竹南的观雾出外景,你陪我一起去。”
  这小子活得不耐烦了?要我“陪”他一起去?搞清楚,我才是老大咧!
  “小佣人,请记住我是你的主人。”这下子不抬出身分来压人还真是不行。
  “佣人有麻烦,身为主人理所当然要挺身保护呀!若!”他从法拉利的窗口探入,掏出几份报纸在我面前晃着。
  我拿过来看,嗤笑了声。
  “干嘛?展示最新诽闻呀?上回那个港星比较好看,这个小歌星——没什么印象耶。柳思湖?谁啊?再给我十分钟去想--”
  他又将报纸抢过:
  “谁要你去想?我要说的是,我被缠住了!她与我同一个经纪公司,家境清寒,所以常四处走唱。前一阵子淫媒开价三佰万要她去陪富商一星期,我看不过去,帮她解决了家中大部分的债务,让她免于出卖灵肉。可是她居然就这样赖上我了。你们女人真是奇怪,恩情爱情都搞不清楚,我帮了她,她却妄想当我的妻子,根本是恩将仇报!结果她告诉记者,这辈子非我不嫁,真他妈的王八蛋--噢!”
  我一肘子顶得他痛叫不休。我最讨厌别人说粗话了,尤其是我教养过的小鬼。
  说粗话的下场只有以肥皂刷牙。
  不过——嘻嘻!这小子的遭遇不正也是我与他的写照?不趁此大加嘲笑怎么可以!
  “阿鸿兄,三、四年前这个戏码依稀彷佛上演过喔。我帮你浪子回头,结果你有事没事就教唆我离婚,这也是恩将仇报不是吗?不过你真的是个呆瓜,身为帅哥美女者,向来要懂得明哲保身;别忘了你们正是那些受难者最佳的浮木,不找你们以身相许一辈子,难道要回头过她辛苦的日子?想一想,得到你的身心不仅吃香喝辣一辈子,又可令全台湾的女人嫉妒,一举多得呀。”
  “你是说我助人活该了?”
  “方式有很多种,捐钱——哦,对了。”我赶忙由皮包中拿出一张十万元的收据给他。
  “捐钱,认养孤儿,什么善事都可以做。至于必须出头的事,你为什么不叫你那个胖又壮的助理去打点?包准没有以身相许这回事。我看你是爱现,没药救了,被缠死也活该。对了,我肚子饿了,想吃苹果派,你去做给我吃。”
  他咕咕哝哝的跟在我后头,无视一路上教职员们对他行爱的注目礼。走入厨房后,我向煮饭阿婆借了烤箱与一小块流理台,抓了件围兜丢给他。
  “又不吃正餐了?现在吃了派,晚上一定吃不下其他东西。”他认命的套上围兜,开始打蛋秤面粉。
  我坐在桌子一角,持续发表我个人的大论:
  “你想做善事我个人感到很欣慰,不过最好找对方法。像我呀,是没有顾忌的,因为我不仅平凡,又是已婚,只有白痴才会对我动心--就是你啦!不过这不是重点。还有,你帮了那位柳思湖小姐多少钱?”
  “五百万。”
  “向银行借的?还是高利贷?”
  “银行吧。如果是高利贷,她没有机会当歌星,老早被卖去火坑当妓女了。”他回答得不挺在意。
  “拜托,负债五百万,一个月要付的利息也不过是三万多,你那么多事帮她干嘛?赶场跑工地秀也是一种心性上的磨练,付贷款钱兼养家活口,节俭一点的花用,我不相信她应付不过来。为了不让她被淫媒找去卖春,就帮她付贷款,浪费!还不如捐给这间学校增加一些设备。我看你乾脆去每一间大酒家站岗好了,问每一个上班的小姐他家欠多少钱,把你的钱全用来当火山孝子好了,白痴。”
  “我已经很后悔了,你还念!”他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可见生平第一次出马做善事落到这种下场,早已使他不爽至极。
  他现在太有钱了,不在乎“小钱”的流失,在乎的是报恩女的痴缠。
  “你叫她还钱嘛,把以前赚给银行的钱改而交给你,不就好了。”他正在切苹果,我偷了一块来吃。
  “她把秀场的工作辞了,留着大把时间来追我,根本以为我对她有意思,我也不习惯向人要钱。”
  不管谷亮鸿目前多么有钱,被誉为台湾最酷、最具贵公子高傲脾性,贵气出凡,终究他仍是在道上厮混过七、八年的小痞子。不够坏,所以成不了大气候;不成群结党,所以总是挨揍,才让我路过暗巷时救了血流一地的他。个性上则是有恩必回、有仇必报,才让他在三年多前对我允下“以身相许”的蠢话,也就让居心不良的我乐于收了一个免费的佣人来终生使唤,使得我在北、中、南三地的公寓永远乾净无垢。要知道,我是那种住在福德坑依然可以无感无觉的人,自然也就不是乐于于打扫的人。幸而有这小子在打理。
  基本上,他是属于粗率性格的人,摆着一张酷脸是因为拙于应对一些人际问题,索性冷淡面孔,让人不敢亲近,反正他也不缺朋友。但要是面对痴缠的人,他就没辙了。冷脸吓不了人,破口大骂可能也没用,对金钱的不计较又使得他说不出口要人还钱的话,所以事情便扭曲成现在这般的困境了,白痴。
  “如果那女孩真爱你的话,凑成一对佳偶也不错。”
  “如果我会结婚,只会娶你。”打蛋器指向我的鼻尖。
  我小心推了开去,不让黏稠的蛋汁滴在我身上。开玩笑!我没带几件衣服来新竹,怎么可以轻易弄脏。
  “拜托,我就是没丈夫也不会嫁你,外面那个人还比较合我的胃口。”
  “为什么我就不行?”他又开始吼叫了。
  “第一,我不与年纪比我小的人纠缠。第二,我不要你恩将仇报。如果你现在在我身边抢我的风头。”这小子其实也未必真正爱上我,顶多是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有过的女人不是贪他男色,便是黏他死紧口能与女性处得自在又不必拘泥形象几乎是神话,而我便是那唯一的一个。他与我相处时没负担、没压力、没拘束,所以企图以身相许,毕竟我这种人世间绝难有第二个。我的存在是一种神话,多么伟大。
  “我听说了,你与丈夫正要办离婚。”
  肯定是锺玉藜那小鬼多舌。
  “没那么快。”既然朱棣亚不急着与别的女人进礼堂,那我何必急着与他脱离婚姻关系?
  “如果你下一次要结婚,一定要第一个考虑我,不许让别人插队。”他根本当作我已离婚,迳自报名当丈夫候选人第一号。
  “懒得理你。”永远说不听的人,我又何必浪费口水?盯着烤箱内逐渐溢出来的香味,我的口水也渐渐泛滥成灾。
  当年逼他去学烹饪是对的。虽然后来半路当明星去了,没有把这一技之长当成谋生工具,但每遇到他,我一定有口福,谷亮鸿的厨艺真的很不错。
  “吃罗!”他下达开动指令。
  “YA!”我欢呼。
  第四章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呃--那个,咳、咳、咳、--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文学素养不好,就别现!”
  “你管我,有应景到就好。是谁四点拖我来这个冷得要死的地方啊!在别人都好命的在睡觉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陪你来这里?看见好风景吟一下诗会死啊!糗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不理会谷亮鸿正由一票造型人员围着动手动脚,我用力K了他后脑勺一下,引来各方注目。远处包了一辆游览车跟来的影迷更是嘘声不绝。
  “丑八怪!不许动我们的谷亮鸿!”被隔在黄色警戒线外的影迷们大声抗议。
  我——的回道:
  “姊姊教训小弟,干你们屁事呀!”对于恶形恶状的人,我绝不让其专美于我之前。
  基于“巴结亲属”的原则,那票闲人不敢再乱放话,只能暗自心疼不已。
  “喂!我们现在到底在等什么啊?快点拍完好不好?我还指望你载我去看云海哩,不然你车子借我开好了。”
  “想都别想。”谷亮鸿在众人面前向来惜字如金。
  站在他身边的助理阿成有着与他凶恶外表不搭的温和好脾气。“杜小姐,我们现在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