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溜溜      更新:2022-01-23 20:31      字数:4765
  “老七还真长心眼了。”皇帝冷色稍退,又恢复了原先的轻松,便命座前女子殿前献舞。上官敏华领命,她微垂头起身倒退数步,待到中央时,素掌轻挥,红裙金绣边伴舞侍女腰系花鼓,成半环状而立,只听得咚地一声鼓响,主舞者手挥飘带起步。
  胡旋舞是一种极其轻盈地舞,跳起来疾如飞鸟,考验舞者的弹跳力。上官敏华默默地数着,待鼓声密集之时,她也无力再起弹跳,左脚外崴,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鼓声嘎然而止,帝有怒色,医正匆匆赶来诊治,查验后说小腿骨折,需得将养数月。上官敏华忍住痛,悲惨惨地说学舞时日尚短,未掌舞曲精妙,累皇帝怒,真正罪该万死。
  皇帝不悦之至,挥手道:“好了,下去吧。”
  文公公遣人将上官敏华送回延庆宫,玲珑早已候在门外,待众人退下后,她忙查对方的手脚有无真正伤到。她取出药酒,边搓揉伤处,边责备道:“亏得未断,小姐,你这般曲折到底是为甚!”
  上官敏华痛得呲牙咧嘴,略带得色,还不忘瞟侍女一眼,道:“你不懂,这一摔可是非常有价值的,无可估量哈。”
  玲珑气得手上再用力,让上官敏华痛得都忘了叫。
  主仆俩正在里屋为假摔嘀咕,那吕明望掀帘大步走进,黑着脸,道:“少皇子妃,你若不能为七皇子夺得助力,也请别拖殿下的后腿!”
  玲珑本就气上官敏华一意孤行,听到吕明望如此曲解主子苦心安排,顿时火冒三丈,把药酒砸到那根木柱子上,狠厉厉地骂道:“呸!我家小姐真是瞎了眼才给那混世魔王操心,要不是你这条瘟狗笨头猪脑,小姐要冒这么大地风险吗?滚,立刻给我滚出去!”
  “五公主到。”屋外侍者的呼声阻止了玲珑的火气,她动作迅速地给上官敏华重新弄好腿上的夹板和绑带,吕明望也退出房外。周承璇走进的时候,只看见玲珑眼含泪珠,正给上官敏华摔青的胳膊揉搓。
  周承璇先是叹息,说上官敏华准备了这般久的殿前献舞,竟然功亏一篑。又见玲珑面色阴沉,忙叫侍女将手中药膳奉上,道:“敏华妹妹好生养身子,待病齐,嫂嫂再给敏华妹妹想法,叫父皇消气。”
  她说上官敏华这般灵慧,只是时运不济,厄运会过去的。她又说那段舞这般好看,即使未尽,当场也有诗人赞曰: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间俗衣服。虹裳霞帔步摇冠,细璎累累珊珊。
  上官敏华承她美意,唯笑不语。后见她坐立不定,眼神闪烁,似有吞吐之意,便问道:“嫂嫂可还有事未曾说?”
  周承璇说了,她也想学这胡旋舞。
  上官敏华微笑,让玲珑去书室取了画册,交予五公主,调笑道:“待嫂嫂学会此舞,在大表哥前那么一舞,必定心想事成。”
  周承璇羞赧奔走,上官敏华单手柱额,望其背影,眸色深沉,她未转头,问道:“东西备齐了?”
  玲珑连声哼哧,道:“若明雪宫那位主子不来,奴看小姐找谁诉苦去!”
  第072章〖入瓮〗
  几日过去,明雪宫才有了动静。
  “妹妹这是何苦来哉,”上官雪华拢拢高髻上的牡丹花,见上官敏华半面妆容半面伤,眉梢都带上笑意,“圣上最是怜惜美人,只可惜当时妹妹用纱蒙住了面,若圣上见这半面娇颜,岂忍苛责。”
  上官敏华也不与她争这般长短,只叫玲珑上茶。在这功夫,上官雪华慢慢打量这延庆宫,愈看脸色愈难看,待见着上官敏华用来拭汗的金丝手绢,芙蓉面已去了三分颜色。
  待玲珑将茶具等物呈献,上官雪华哐当一声,掀翻了器盘,怒色腾腾,失却往日之镇静。上官敏华看在眼里,心底玩味。
  上官雪华厉声喝问:“妹妹可知这是要掉脑袋的?!”
  上官敏华轻轻地唔了一声,上官雪华见她无动于衷,刚提起嗓子又压低声音,将身边的侍女挥退,道:“你怎么敢用违禁之物?”
  “玲珑,贤妃娘娘裙摆上沾了茶水,你去擦擦。”上官敏华微微而笑,没有接上官雪华的问题。
  玲珑刚走近,上官雪华便接过她手中的金丝手绢,入手便察觉出异处,展开一看,五爪金龙,当真是惊怒有加,纤指朝向她的鼻尖,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宫中摆设用度已逾祖制,贴身之物也敢用储君品级!”
  上官敏华看着怒火上扬的女人,莞尔一笑,慢吞吞地说了一句,道:“七皇子都未曾指谪,贤妃娘娘说的又是哪里话。”
  上官雪华有些惊疑。缓了口气,道:“妹妹怎么这般糊涂,想那七皇子为圣上爱子。自不同于一般人,圣上哪里会责怪于他。日后降罪也是罚妹妹一人,只怕还要累及父家。”
  “唔,若七皇子有东宫之位,陛下想必不会责怪了吧。”上官敏华又是一句,与上官雪华的紧张与激昂不同。她由始自终语气轻缓,悠然而望。
  上官雪华紧抓金丝手帕,眼色中飞过闪光,冷哼道:“妹妹以为东宫之主这般好得?稍有不慎,便是掉脑袋的事。”
  上官敏华长长哦了一声,示意玲珑从上官雪华处取回违禁手帕,借口怕祸及家人。上官雪华见她听劝,倒也松手,任玲珑去处理金丝手绢。两人坐了一会儿。有些冷场,偏上官雪华好似仍有话地样子,坐等对方开
  “唔。妹妹平素在何处习舞?”终是有求于人的上官雪华耐不住,上官敏华笑。答说七皇子特将昔日的练功场让与她作练舞之所。
  上官雪华好声言语。道:“七殿下如今这般疼爱妹妹,姐姐也觉欣慰。他少时那般顽劣。家里还担忧你日后受苦呢。”
  上官敏华微咬唇,只等上官雪华说出那句话。后者不负她欺待,虽有些吞吐,也难掩贤妃地高傲,她说她要胡旋舞的画册。上官敏华摊摊手,告诉她画册已送人。
  “啊,想起晋山王世子也在北漠打战,姐姐何不请盛桢哥哥送一份来?”闻言,上官雪华脸都气歪了,怒极拂袖离去。
  上官敏华只要一想到上官雪华气得五官扭曲地样子,便是大笑不止。
  玲珑只有一个疑惑,问道:“都传贤妃娘娘冰雪聪明,怎地今日句句被小姐牵制。”
  上官敏华又笑,好心解释道:“但凡是个女人,见到比自己娇的美的,哪里还能保住平常心?”
  “那你又何必拿话气她,你明知盛桢世子是她心底的伤。”玲珑有些不赞同,也许是感怜自身,声音有些低沉,道:“小姐还年幼,未曾尝过情伤之味,但凡真正爱过伤过的人,都是怕痛地,那痛是真正地痛彻心扉,或如生不若死。”
  上官敏华只是抬抬眉,并未接
  待玲珑回神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跪下,也不说话,只是自责自己多嘴。上官敏华见她不肯起来,收回手,道:“你既知周昌那厮害她这般田地,又怎能让那斯再害她于死地?我这般说,正是要她记起当日之辱,若她还是上官家养出来的好女儿,哼,自然晓得该如何做!”
  想想又说一句:“我是在提醒她,那皇位许他周昌去抢,还不若她自己的儿子坐。”只有打破对方的联盟阴谋,上官家族才不会被晋山牵入谋反深渊。
  “是玲珑逾距了。”
  上官敏华绷住脸,再不理会,将玲珑挥退后,情绪莫名地陷入低潮。两年未曾碰触过的伤口,在这个午后忽然阵阵刺痛起来。她只好对自己的心说:请再等等。
  不急,我们不能急。
  延庆宫恢复了往日的静默,只是偶尔五公主来时,或能引起上官敏华一丁半点注意,多数时候,她站在窗边望那片净蓝的天地,能一动不动便站一天。
  “敏华妹妹,你在看什么?”
  一日,周承璇忍不住好奇,问她何故。上官敏华微微笑,并不答。周承璇没多想,只是望着上官敏华笑,神色喜不自胜,又带着骄人地娇羞。上官敏华有些疑惑,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有了?”
  周承璇立时用力地点头,抱住少女的胳膊不停地咯咯笑,她心底有说不完的话,她感激这个有着明媚忧伤地少女,所以,她便多说宫外的事,即使是琐事,即使是宫中秘事,她知道她说地话语里有少女真正关心地东西。
  上官敏华是懂得她的,微微摇头,不让自己再去算计什么,她道:“几个月了?”
  周承璇喜滋滋地回道:“快两个月了,今儿个。
  上官敏华默不做声地听着周承璇初为人母地喜悦,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上那平坦的腹部。她心底在流淌奇怪的情感,她忽然间很希望能拥抱什么,起初她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随后,她听周承璇说:“敏华妹妹,你说怎么办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照顾小孩?奶娘说要非常小心,小宝宝非常娇贵,极易受寒。。。”
  她懂了。
  她心底流淌的东西告诉她,她喜欢孩子,她也想要一个孩子。
  上官敏华非常地头痛,这具身体才十二岁,可是里面装着的灵魂在亲近别人的时候,已不知不觉地绽放出母性的宽容,何时何地何处,她不知道。
  “敏华妹妹也喜欢小宝宝吧?呵呵,你很快也会有的哟。”
  周承璇神秘兮兮地说道,上官敏华从沉思中清醒,乍闻此雷,惊得差点跌倒在地。
  第073章〖风筝〗
  上官敏华静静地做聆听者,只是周承璇欢快的声音中藏着一丝苦涩,她不明白,一旁的玲珑露出了然的神色,便对她使眼色,让她解释。玲珑悄悄地比了一句:侍妾。
  周承璇见上官敏华脸色忽变,忙为上官舍开脱,道:“夫君对我情深意重,至今才纳侍妾,比之他人满院的妾侍已是伟男子。我也是怕他辛苦,才把暖儿许给他。”
  敢情还是你主动给他安排的,那现在诉什么苦!上官敏华抱不平的一腔热血被生生浇灭,她冷眼掠过,那周承璇难受地低下头去,看着她微凸的肚子,上官敏华又不忍心,便道:“既然心里难受,便找些事做吧。”
  “那、那我去做香囊可好?”周承璇猛地抬起头,手带比划告诉上官敏华,她想去初善堂帮忙,就和上官夫人、曹夫人、楼夫人她们做的一样,给未出世的宝宝祈福积善。
  上官敏华有些恍惚,尤记起入宫那一日,对那个娇弱的上官夫人说的话,不过是她信口扯来安抚她的,那只知流泪的弱女子竟也坚持下来,还劝动了她识得的官家贵妇。现代版的街道妇女主任?
  她笑起来,见周承璇还在等她的话,道:“这自然是好的,也省得你在府上多思忧伤。”
  周承璇眼珠闪闪发亮,她的眼底有种独特的坚强。
  离去前,她说道:“老太太说要在全城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庆贺子悠哥哥要有宝宝,到时连父皇也会去捧场呐。”
  上官敏华也是为他人高兴模样,心底咀嚼消化五公主带来的内幕:上官雪华已经行动了。
  他们在争取楼家的助力。独独避开与白家、晋山王的派系。上官敏华不由得唇角翘起,眼眉弯弯,待人影不见。她对吕明望道:“告诉你主子,答应他地事已做到。他若没命回宫。那是天命使然。”
  吕明望神色凝重,待清楚上官敏华话语中的含义后,这个冷冰冰的男子放开手中剑,双膝着地,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头。旋风速转,赶去传达这个消息。
  玲珑瞧他惊喜,笑得古怪。上官敏华则又开始谋划,她是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地。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宫外刀光剑影,宫内流血遍地。随着周承璇的肚皮变得滚圆,上官敏华感受到地胎动愈显亲密,于是,她的心跳得愈发密集。心底的妖娆日夜折磨着她:离开,速速离开。
  正德二十一年五月十九,上官敏华逃了。
  苦练三年胡璇舞。为的是千里迢迢的体力与锻炼自己地反应力。
  南北商道拓展,为的是得到详见的大周牛皮地图。
  让如意等人开商铺。可以得到新身份。新路引,还有跑路用的银子。整整历时三载。她准备得如此充分,她便不信她走不出这牢笼!拿着延庆宫的腰牌,毫无悬念地走出南大门,拐入东大街,西山城门就在街尾。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官敏华腰板笔挺,步伐沉稳,她确信这一次无人阻拦。玲珑缠着吕明望,不到落日不会去打扰她;宫中侍者多数以为她仍有腿疾不愿出屋,非玲珑不能入她房间。
  宫里头还有谁会关注到寂寥许久的人呢?
  她自信地迈出城门,日光正盛,好似充满新道路的希望之光。她完全感觉不到疲惫,步履轻快少许,向存放银粮、药物与路引的农舍行去。
  骑上小毛驴后,上官敏华心里再次夸赞自己干得漂亮,便头也不回地向前路走去。傍晚,她投宿在路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