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节
作者:点绛唇      更新:2022-01-20 12:06      字数:4849
  她其实根本不想见人,谁也不想见。可她知道这样不行。她再一个人呆着,估计是要做出什么极端的,无可挽回的事情来的。
  于是,她每天都打扮的亮闪闪的,画着得体的妆,兴高采烈地上班了。见人就打招呼。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看见熟人就和别人叽里咕噜聊天,她的热情像是七月里的日头,晒得人都快要融化了。
  连张庭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这丫头从来都是温温吞吞的没睡醒的样儿,可突然之间怎么就变了一个人似的。暮雨仿佛把二十五年来所有的热情,都在分手的那天开始释放了。
  她要开开心心的,哪怕分手了,她也要开开心心的。
  第二周,暮雨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光似乎有了变化。她没有去问,但明白一定是她和蔚风分手的消息开始扩散了。然后,接连不断有电话或短信发到她手机上,真的关心或是假意试探,总之是为了确证那个或许可以称之为爆炸性消息的“分手”。
  她再也没有办法假装轻松或是开朗了,因为不停地有人提醒着她,分手后应该是什么样的状态。他们的眼神,他们的话语,哪怕是出于无意的一句关怀,其实都化成了一根根刺,将她扎的体无完肤了。
  她开始烦躁不安,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本来她是最随和,最没有脾气的一个,可现在不行了。她会对别人生气,也会对自己生气,哪怕是出门时,头上落了一片树叶,脚下踢到一颗石子,她也会莫名其妙躁狂起来了……
  第三周,人们似乎习惯了她恢复单身,那些曾经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也不再聚焦在她身上。因为蔚风的身边,已经再度繁花似锦起来了。今天是哪个模特大赛的冠军,明日又换了哪个影视新秀,再一日竟然是个混血儿洋妞,总之是一日比一日热闹。而她呢?渐渐有些失语了。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其余一切的生活都变成空白了。段澄不在国内,到国外拍戏去了。张庭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时时关照她的心情。而叶菲和冬忍是了解两人内情的,知道一切也是无可挽回了。关心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抓抓皮毛,如今这道关是唯有靠她自己才可以挺过去的。
  顾凯生估计也是听到了消息,约她见了一面,语气里是有着隐隐惋惜的。可见暮雨似乎一切正常,没有憔悴到见不了人,也就放心了。这个女儿是从小流浪在外面的,或许心志是比他这个父亲还要坚强的。
  第四周,在别人都已经淡忘这件分手事件的时候,她的记忆却偏偏开始沸腾复苏了。每夜每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和蔚风从相识到分手的所有点滴开始放电影般一幕幕在眼前滑过。
  她一个人逛街,竟然莫名其妙买回了全套的男士用品,拖鞋、毛巾、牙刷、洁面乳……甚至是剃须刀,须后水,林林总总,她都按照他的喜好全部买回来了。两件浴袍挂在一起,她将男士的那件袖子勾住女士的那件,站在那里傻傻的笑望着。洗手台上,男士的洁面乳和须后水放在女佣护肤品的边上,整个空间马上就显得不那么孤单了。她一样样把他们都放好,静静地看着,笑着,又一样样全部收起来藏进了抽屉里。抱着膝,缩在墙角哭了……
  有时候,她会一个人窝在沙发里,侧着耳朵听门口的声音,滴滴滴滴,是有人按密码,她会激动地跳着脚躲到门后去,伸出手按在门上,等待这个那个最最思念的身影。嘎达,门落锁了,是对门的人家回来了……
  每每睡到半夜,她总是会从梦里惊醒,光着叫冲到窗前,满脸期待着。楼下花木葱茏,却没有那辆银灰色的跑车和那个车前的人。原来,她又做梦了……
  她知道,她要疯了,虽然努力的想要忘却,可那所有种种却如梦魇时时侵扰着她的心。
  她开始学着念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她跑到新华书店买了好多参禅悟道的书,囫囵吞枣的读着,仿佛只要读着这些佛经,就能解决她所有的烦扰,突然醍醐灌顶,悟道参禅。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她不断的安慰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人生幻像,她与他亦只是擦肩而过的两个尘埃,过去了,就过去了,好像梦幻泡影,仿若露水闪电……
  可是,不行……她忘不了他,越是想要忘记,反而记得更是清晰。如今,哪怕就是走在人潮汹涌的街上,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在她身边,温柔的凝望,他在她身后,悉心的呵护。
  无时无刻,无处不在。他会莫名出现在镜子里,或者坐在餐桌旁,有时候电脑里会有他的脸,电话里会有他的声音。暮雨拼尽全力想要找到一块橡皮擦,将脑海中所有关于他的记忆擦去,可是……不行……
  她成全了他,可是命运却成全不了自己!
  最后,她找到了一个出口——跑步!拼命地跑,不停地跑,在烈日下,在大雨里,她一圈圈沿着碧云湖跑着,用汗水抹去思绪,用窒息和脱力忘却伤怀……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
  一瓶冰冰的矿泉水贴在暮雨的脑门上,把她吓了一跳。抬起头,逆着光,她只看得清一个蒙着金辉的轮廓,可不用再看眉眼,她也知道是谁了。
  “晨曦哥哥,你回来了?”
  段澄穿着一件黑衣的运动背心,手上戴着护腕,也是一副标准的慢跑装束。他随意地往路旁的草地上一坐,冲着暮雨微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相爱反射出淡淡的珠光,像是沙滩上一串串贝壳,带出欢快的旋律。
  一个月没见,他晒黑了,白皙的肌肤因为加州的阳光,呈现出淡淡的古铜色。不过这样正好,本来暮雨就觉得他有些显得过分苍白了,虽然符合了东方男子略带阴柔美的主旋律,不过总是缺点阳刚气息。
  “想我没?我说妹子,你也太抠门了。我在外面一个月,你硬就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省话费也不是这么省法吧?”段澄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暮雨手中,暮雨正好渴了,也就不客气的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半瓶。
  “你好歹留点儿给我。”段澄见暮雨把水快喝光了,赶紧一把抢过来,自己接着喝。动作自然随意,根本就不经思考一样的。
  “那你也不打给我!”暮雨回嘴。自从她和蔚风在一起,段澄就非常识趣地远离她的生活,偶尔关心也是点到为止,保持着不近不远,最最恰当的那个距离。
  暮雨的话,把段澄噎了半晌,默了一会儿才悠悠答道:“是,是我错了……”
  淡若夏风 第八十八章  无路可退
  当城市渐渐掩上暗色,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沉沉睡去的时候,总有一些地方才刚刚开始掀开它的幕帘。夜色阑珊,灯火醉人,锦衣浓妆,纸醉金迷,日日夜夜在颠倒中凸显它的迷离,也如黑洞般吸引着形形色色的男女堕入它的网……
  蓝星酒吧的VIP包厢,幽幽的暗黄色灯光笼罩着四个男子,他们或坐或站,或抽着烟,或品着酒,自得甚乐地享受着夜色中的一切。落地玻璃幕墙外是一览无余的歌舞升平,此时隔音设备关闭,震耳欲聋的音乐潮水般席卷进这里。
  蔚风斜卧在长沙发上,支着肘冷冷看着楼下舞台上的女歌者搔首弄姿,曼舞如蛇。目光中无喜无悲,竟似老僧入定般木然。他边上的单人沙发里,陆振宇双肘支在腿上,背微微弓着,靠近茶几,手里玩着一个打火机,吧嗒吧嗒,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明明灭灭的烛火间,只瞧得见陷在阴云里的半张脸。
  王学利和钱东,一坐一站,皆是选了靠近玻璃幕墙的位置,一个是欣赏,一个却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舞台上的光影纷繁。
  “你这么干,会不会过了点?”陆振宇闷了半晌,终于开口,目光如炬,盯着蔚风,带着微微质疑的口吻。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本已静如死水的蔚风,听了他的话,似是激起了稍稍的涟漪,目光暗了暗,可脸上仍是一派平静,只是语气带着嘲讽和不耐。
  最近这段时间,蔚风时郁时燥,脾气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会儿淡漠的如一片死海,任谁怎么说怎么戳,也不见半点回响。可有时却又一点就着,一点点无关紧要的小事都有可能怒火连天,连平日里总是肆意玩笑的几个发小都自觉离他三尺远,免得祸及池鱼。也唯有陆振宇还敢说说他,但也总是点到为止,不敢真的触动了他的逆鳞。
  王学利和钱东乖乖坐在一旁,假意看着落地玻璃墙外的歌舞升平,像是没听到两人的对话似的,可目光却是微微睨着蔚风,侧耳听着。
  “你这么高调,一会儿是艳后一会儿又是校花的,你让小丫头听到了,情何以堪?”陆振宇口中的小丫头自然是指暮雨,她和蔚风分手的事情,陆振宇都清楚,所以更是对暮雨多了恰惜。
  蔚风听到陆振宇提到暮雨,尽管名字还没出口,可一股燥意却已直达胸襟。他蹙着眉,手已不自觉握成了拳。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反应,她那天主动提出分手,留了那封平淡到极致的信,可内心的伤却应该是成倍成倍的痛着。他给不了她明天,却自私地还想继续贪恋她的温暖,就像是垂死挣扎的人,至始至终不敢直视最终的结局。他是早该下决心的,在第一次分手的时候,就不该任由她回来……
  “我要所有人都忘记她,忘记她曾经是我蔚风的女人!”蔚风突然吼了一声,吼得陆振宇打火机都掉在地上,吼得王学利和钱东猛然回身,瞪着他不知说什么才好。
  蔚氏集团的事情,除了陆振宇,王学利和钱东是不太知道内情的,但即便如此,还是隐隐能够感觉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照理说,没有什么持别的理由,蔚风走不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他不缺女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可自从和夏暮雨在一起后,的确是浪子回头了,婚嫁之事也提上了议程,可如今分手,也根本不用特意不停地换女伴而使别人忘记夏暮雨的存在呀。
  陆振宇听了他的话,微微一震,可随机放松了神情,悠悠地吐出一句话:“你想让别人忘记她是你的女人,只有一个办法最好……”
  “是什么?”王学利和钱东代替蔚风迫不及待地接口。
  “那就是让她赶紧成为别人的女人。”
  这句话的杀伤力显然是爆破级的,蔚风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陆振宇,我警告你,你可别掺和!”
  蔚风平时都喊他“陆哥”,唯有在真的发怒时才会连名带姓的叫。
  “你知道我的取向,不用防着我。”陆振宇不急不缓,直截了当。这句话把蔚风之外的王学利、钱东都说的抿嘴偷笑起来。
  “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转了性。”蔚风也知道自己多心了,陆振宇的秘密他们几个是老早就清楚的,自己刚才被他的话戳了痛点,竟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环。可所谓当局者迷,只要是遇上了暮雨的事儿,他又有哪次是真正理智过了。
  “我让火舞流光住进碧湖居了。”陆振宇继续玩着打火机,轻飘飘一句话再一次戳爆了蔚风。
  “你神经病啊!”蔚风这次是真的怒了,“你那么大幢楼,还安置不了四个人?住碧湖居干嘛?你让他们住进去干嘛?”
  王学利和钱东听不明白了,前面讨论暮雨的事儿他们还能理解大半,可这会儿两人突然说到了火舞流光,也不明白蔚风有什么好怒的。
  “给暮雨找个伴儿。”陆振宇了然地凝视着蔚风,就像是一把利箭轻而易举就可以直中靶心一样。
  “你!……你……”蔚风噎了半晌,眼看着他眸子里血丝都快要憋出来了,最终长叹一声,“算了!就这样吧。”
  王学利和钱东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把刚才两人的对话重新梳理了一遍,发现事情远非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看来蔚风不光提出了分手,甚至是连暮雨的后半生都恨不得给她安排好了。
  钱东终是忍不住开口直问:“蔚风,你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瞒着我们哥俩几?”
  陆振宇知道蔚风不想牵涉更多的人进这泥潭,所以马上打掩护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两个人闹变扭了。”
  钱东是暴脾气,一把拦住陆振宇:“陆哥,我知道你护着蔚风,可我们两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瞧不出好歹,什么变扭能闹成这样?蔚风,如果你还当我们是弟兄,你就别藏着掖着,你要是看不起我们,大可以继续做鸵鸟,钻你的沙堆去吧。”
  钱东恨恨地做出要夺门而出的姿势,那脾气简直跟他女人一个样儿,也不知他们两个是怎么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