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中国必胜      更新:2021-12-25 18:20      字数:5283
  在办公室里点个头,就鲜血飞溅,骨肉分离。
  那不是我,不是安燃所爱的我。
  我还是摇头。
  林信居然没生气,对我笑笑,“算了,早料到。所以我也没派人去索账,当我们君悦少爷大人有大量,不在乎你们几个酒钱好了。”
  他说完,又干他的正事去了。
  我在办公室郁郁闷闷,更加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熬到吃过午饭,越发连午觉都无入眠,吧阿旗叫进来,问他,“夜总会的事,你知道吗?”
  阿旗点头。
  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阿旗同情的看着我,说,“君悦少爷,一样米养百样人,有的人未必合适这行。不是你的错。”
  我苦笑,“不是我的错又如何?这里不是学校,找校长解释一下就可以过关。安燃也不适合这行,为什么他却可以做到?”
  阿旗欲言又止。
  我说,“阿旗,你直说。”
  于是阿旗说,“君悦少爷,人都是逼出来的。”
  我问,“你觉得我应该点头?”
  阿旗立场站得不偏不倚,答我,“这种事,只有老大能做主。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我惨笑。
  再没有爸爸、大哥、或者安燃,可以下那些血淋淋的觉得,护我头顶这片蓝天白云。
  轮到我。
  血淋淋,血淋淋的交椅。
  可怜那前半生的清清白白,深信不疑。
  我惨然地笑,笑到摇头,挥手要阿旗出去,回头看玻璃窗下赌场盛况,喧哗之下,血雾弥漫。
  下午林信又来,离开前,我叫住他,咬着下唇。
  松了,又咬住,松了,又再咬住。。。。。。
  林信说,“君悦,你不用说什么,点个头就好。”
  我真的想点头。
  把头,往下轻轻一触,就做了这个主。
  但想不到这样难,看起来如此简单的决定,轻而易举的动作,落到自己头上,原来这样难。
  我一生做过无数错事,说过无数谎言,辜负过安燃无数次,可是,未料过自己会失去人性,开始杀戮同类。
  何君悦或许不懂事,却不是坏人。
  林信站着等我。
  我直勾勾瞪着林信,咬到下唇流血,松不开这个口。
  苍白着脸,拼却全身力气,颤抖到最后,却只能颓然,疯了般摇头,“不不,我做不到,做不到。。。”
  惨不忍睹。
  做不到,我做不到。
  我已经失去安燃,但安燃还未失去我。
  我是君悦,安燃曾经心爱的君悦,幼稚妄为,放肆无礼,鲁莽顽皮,不学无术,却不是个坏人。
  我不是坏人。
  我不要失去自己。
  我不要。
  并非阳光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章节字数:10803 更新时间:09…03…01 16:05
  林信或许很失望,我猜他很看不起我。
  所谓猜,是因为我凌乱惊惶地摇头后,连看看他眼中神色的勇气都没有。
  只能心虚的猜。
  有点事情从前流露很远,看起来便显得激情慷慨,像一幅鲜衣怒马的图,血色也美得动人心魄。
  如今,忽然近了。
  江湖豪气,瞬间直贴着我额头眉目烧过来,哪里有一丝畅快酣然?
  只觉得焚到骨的难受。
  每一个人都比我懂事,比我懂得如何适应这真实起来并不销魂的江湖。
  林信和阿旗大概看我心情不佳,也觉无趣,默默走了。留下我一人,独自对着偌大办公室,被水晶灯的光照耀得浑身发冷。
  于是,我不得不承认。
  安燃消失后,一切都失去温度。
  他还在的时候,我至少有一个可以待着的地方,不管那样是否好受,至少我还有点底,知道时间怎么打发;至少知道有一个人,会紧紧抱了我,甚至勒得很疼的,给我在他胸前留个位置。
  安燃如此强大,谁也抗拒不了。
  我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总能轻易介入,切入我的骨髓,吸去我每一点精力。
  我曾经觉得,那是一种不可忍受的痛苦。
  结果,又是我错。
  即使那是痛苦,也绝非不可忍受。
  真正不可忍受的,只如我此刻。
  在华丽交椅上如坐针毡,还要装模作样,抱着冷冰冰的令牌,对自己叮嘱,今非昔比。
  娱乐中心最高层的办公室内,我在自己的地盘最核心处,觉得自己被寒冷捏住了喉咙,一点一滴的寒气透心,索性期盼不如就此凝固,变成一个何君悦的冰雕,摆几十年,等到安燃再次回来。
  可惜。
  不能成真。
  下午,阿旗总算出现了,询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
  我毫无食欲,无精打釆地摇头。
  阿旗说,「君悦少爷,身体要紧,吃一点还是应该的。」
  我还是摇头。
  阿旗似乎还想开口,我说,「没胃口就是没胃口,我吃不吃饭还不能自己做主?」
  并非发泄,不过实事求是。
  但阿旗似乎并不这样想,我轻轻一句,他这恪尽职守,绝不逾越的好手下就立即反省般,让步地说,「我也只是劝一句。君悦少爷的事,自然是君悦少爷自己拿王意。」
  我一怔,知道自己又中招。
  虚虚实实一记暗箭,刺中旧伤,蓦然麻木后,才蔓延开腥味浓郁的剧痛。
  剧痛地领会,从笼子里放出来后,再没人会因为我不珍惜自己而责罚我。
  天凉穿衣,腹饿吃饭,自己看着办。
  谁在乎?
  自杀醒来那一夜,安燃对我说过一番话。
  「过去那个安燃,你所爱的安燃,曾经那么珍惜你。」
  「你一条头发,他都唯恐会被损伤。」
  「他守了你十几年,你身上每一寸,他都唯恐护不周全。他把你照顾得这么好,一点瑕疵都没有。」
  「君悦,你怎么对得起他?」
  安燃说这番话的时候,用了曾经这个词。
  安燃把自己,冷漠地称为他。
  仿佛他和过去的安燃真的一刀两断,脱胎换骨后,就能真的不再珍惜,不再徒劳无功的心痛。
  也许,他真的以为自己能做到。
  只是。
  只是……
  有谁会天天抱着何君悦,一起站在秤上,计算体重增加减少?
  有谁会抓着何君悦,威胁着,打那些痛死人的营养针?
  还有谁,好整以暇叫人准备炖品,随即,又为几只伤胃的海胆刺身动怒?
  只有安燃。
  我所爱着的安燃,曾经那么珍惜我。
  曾经之后呢?
  昔日遥远美丽的灿烂太过刺眼,射得我无法睁开眼睛看看如今。于是,我竟不曾细想,曾经之后的,那些藏在威胁和冰冷下的不改初衷。
  安燃的,不改初衷。
  我却傻到让自己伤心欲绝,口口声声哭着不要他。
  今日如愿以偿,被所谓的自由一寸一寸冻到窒息。
  自作孽,不可活。
  阿旗一招得手,鸣金收兵,恭敬退下,又把我留在空荡荡的华丽办公室。
  我如被人遗弃在了冰库。
  来拯救我的勇士,是林信。
  华灯初起,赌徒寻芳客蜂拥而来,娱乐中心如灶上热汤,开始沸腾。
  林信推门而入,找到我,「宁舒来了。」
  他说了两遍,我才从深渊般的失神中抬起头来,看见林信有些冷峻的脸。
  林信语气还算平和,「君悦,要不要下去见一下?」
  他甚至没给我多少犹豫的时间,一问之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抿唇笑了笑,「不勉强的,你自己拿主意吧。」
  我表情微变。
  他就安抚般的解释,「你别多心,我只是直话直说。现在的时势,如果没有做好准备,还不如不见。没准备的仗,何必去打呢?」
  江湖中人,三言两语也可以当枪来使。
  我就算不过是软泥捏的,也逼出两分土性,明知道自己不够本事当老大,更别提和宁舒过招,仍受不住地站起来,「都杀到眼前了,躲起来也没用。我去。」
  笃定地揣测林信是故意激将,我意气用事,他神色不动,别有居心地劝,「君悦,考虑清楚再下决定。」
  我冷笑,「好像我还有别的路可选?」
  林信终于认真打量我,「对,你没得选。」
  他沉默,忽然苦涩一笑,低声说,「君悦,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一愕。
  林信叹息,「原来何君悦也会有这么一日。为了别人,逼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他说,「你并非我想象中那么不可救药。」
  真令人哭笑不得。
  相识多年,好像今日才知道自己在林信心中评价如此之低。
  亏我还自认彼此曾是好友。
  我冷冷道歉,「真对不起,和我这不可救药的人一起长大,实在难为你。」
  带怒出门前,林信在后面硬扯住我。
  回头一看,他已把我忘在一旁的白色西装递到眼前,还对我改个称呼,「老大,你的外套。」
  我悻悻拿了,转过身,又猛地觉得被人一拉。
  更怒。
  我回头愤愤,「玩够没有?」
  对比起我的色厉内荏,林信出奇的深沉,那思索着深深看我的眼神,在我回头一霎,如冷水泼身。
  「君悦,」林信低叹,「我真不懂,天怎么造你这样一个祸害出来,让人又爱又恨,又放不开。」
  我不屑,「我还以为对我评价只有不可救药一条。」
  甩开他的手,出门见客。
  有林信这么一闹,要见宁舒的紧张反而抒解少许。
  电梯直下最底的夜总会,到了地方,叮!
  门两边缓缓打开,艳夜彩光侵入似的,塞满狭小的电梯厢。
  我和林信步出电梯,就听见旁边一声,「君悦少爷。」
  阿旗再次不动声色,展现他神奇的本事,仿佛早就料到一样等候在电梯旁,见我出现,理所当然贴过来禀报,「宁老板没有要包厢,说人多气氛才好,已经在大厅坐下了。」说完,俨然两大贴身侍卫之一般,跟在我后面。
  林信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对阿旗说,「我已经吩咐了妈妈桑,小姐全挑最机灵漂亮的,见机行事。照顾场子的人手大部分都调过来了,万一谈不拢开局,动起手来也不至于吃亏,毕竟是我们地盘。」
  阿旗说,「开弓没有回头箭,两方老大冲突起来,日后麻烦会越惹越大。和气生财,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为好。」
  「嗯,君悦应该会看着办的。」
  「希望如此。等一下要是有变故,我拦着对方一下,你把君悦少爷往后带。」
  「事情没那么严重,放松点。」
  「未雨绸缪,小心一点总没大错。」
  两人并肩跟在我身后,低声交谈,一句搭一句,筹划起来有眉有眼。
  我不知该赞他们忠心,还是该愤怒这全当我没到的肆无忌惮。
  偏偏通往大厅的走廊上还人来人往,不时有声音向我问候,逼我强打精神,拿出老大的气度,装一脸从容自信地往前走。
  虽说是娱乐中心新任老大,其实颇为渎职,在娱乐中心帐中收益占了一定位置的夜总会,我还没怎么视察过。跟着安燃来,每次都是入包厢,连大厅的模样都没见过。
  本以为喧闹媚俗得不堪,到了才发现和想象中约有些出入。
  负一层大厅用了现场演奏的模式,宽敞大厅中央空出一块地方作为表演场地,电子吉他、鼓组、大功率音箱、麦克风俱全,一旁还静静摆着一台三角钢琴,不知这生意当初由何人策划,几种乐器堆一起,非但没有格格不入,反而透出随性不羁的惬意来。
  暧昧昏暗的淡紫色灯光成为主调,正在台上宛如自言自语的女歌手婉转低吟,身边配合的只有一个吉他手,轻拨琴弦,露出一脸如痴如醉。
  围绕着中央演奏区,客人们的面孔隐没在柔和夜灯下,坐在自成一体的沙发套组里享受美酒美人。
  这温柔乡营造得不错。
  可惜,里面正坐了个不知来意的宁舒,让人大失胃口。
  不知是否林信有心安排,宁舒占了厅中最舒服的位置,独据一组转弯沙发。这人不但胆大,还很懂得享受,坐在最恰当的位置,好一边端着酒杯,一边舒服写意地靠着沙发,肆意把台上歌手欣赏个够。
  阿旗进门时就对我指明了宁舒的方向,提供情报,「围在宁舒那桌附近的几组客人,都是他的人马。那边,十七、二十二、二十三号台,都是我们的人。其它一部分兄弟在外面,一有动静就能进来。」
  我顺着他的指头看去,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