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节
作者:中国必胜      更新:2021-12-25 18:20      字数:5354
  不但我,连阿旗都是一脸从容。
  不奇怪,输给庄家,就是输给这里的老板,就是输给安燃,有什么?
  一连几把,手边的筹码都扔了出去,我转头,问忠犬阿旗,“没筹码了,可以回去吗?”
  阿旗答得中规中矩,“稍等,我请示一下。”
  请示的结果,是又一叠筹码送了过来。
  “发牌。”
  我心不在焉回手取筹码继续扔,却被一个手掌覆住。
  温热的,带着薄茧,一看就知道很有力的男人的手,无声无息覆在我手背上,轻轻按住我取筹码的五指。
  “这位先生好豪气,引得我也手痒了,不如单独赌一盘?”
  低沉的,悦耳的男音。
  一听就知道其人自信到极点。
  我奇怪地回头,一双精光迸射的淡褐色眼睛刚刚进入视野,阿旗已经插了进来,彬彬有礼,“宁老板,不好意思,我们君悦少爷,向来不喜欢和人单独玩。”
  那人轻轻“哦”了一声,带着微笑看我,“是吗?”
  这样的笑容,藏在不动声色之下,暗涌着复杂的打量。
  我不喜欢。
  我冰冷地说,“抱歉,你问错人了。”
  我指着阿旗,“这是我老大,我的事,他说了算。”
  旁边一人挤了进来,装作奉承尊敬,附耳对我报告,其实是传递上头指令,“君悦少爷,安先生请你过去。”
  安大公子有令,我当然十二分听话,指尖把筹码轻轻一挑,在桌面推出一排可爱的阶梯形,站起来转身。
  “君悦少爷。”身后传来声音。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宁某人。
  咀嚼般,放在唇上,慢慢吐出的四个字,满是玩味。
  我转过身,皱眉,“有何指教?”
  他答得不知所谓,说,“很高兴认识你。”
  普通的一句客气话,说得意味深长。
  阿旗在旁边低声叫我一声,“君悦少爷。”
  想起那个脾气古怪的安燃在等,我哪有兴致继续理这个奇怪的家伙,转身匆匆回了包厢。
  一进门,就呆了一下。
  包厢里还是跪着一个人,浑身发抖。
  但不是刚才的许监狱长,而是一个认识的。
  小白兔?小蝶?
  安燃看见我,拍拍身边的沙发,“君悦,坐过来。”
  我看了可怜兮兮的小白兔一眼,坐了过去。
  混乱得想,刚才那个监狱长,不知后来又说了什么,安燃又将他怎样了。
  我和赌场那个男人的接触,不知安燃得了消息没有。
  这个占有欲强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安老大,迟早会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又借口修理我一顿。
  真冤枉。
  小白兔,不知又干了什么得罪安燃的事?
  最后一个问题,总算有人挺身而出,为我解惑。
  “老大,娱乐中心的规矩,小姐进来都要签约,个个心甘情愿。小蝶签了三年约,订金都拿了,还不到三个月就说不干。”
  安燃显然只是拿件事情来解闷。
  他的身份,根本用不着管这些鸡毛蒜皮,一边闭着眼养神,一边问,“这些事,按规矩怎么办?”
  “真的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两刀片中间夹两根火柴,在脸蛋上划一刀就可以走。”
  这是毁容。
  双刀片打横划,连整容都整不好。
  小蝶抖得更厉害,战战兢兢说,“老大,我不是存心毁约。那些订金,我去找亲戚借钱,保证可以全部还回来。我爸爸去世了,妈妈心脏不好,知道我瞒着她当了小姐,气得进了医院。老大,我答应我妈,说会去读护士执照。我……我不想把我妈给……给气死……”
  说到后来,泣不成声。
  可惜,我知道安燃铁石心肠,哭得可怜一万倍,安燃也不会心软。
  安燃睁开眼睛,有趣地打量脚下的小猎物,“护士执照?听说不容易考。你读书不错?”
  “一般……安老大,我……我……”
  旁边一个帮会头目阴恻恻警告,“安老大很忙,你别浪费他时间,有话快说。”
  小白兔连眼泪都不敢抹,连吞吞吐吐也不敢了,“我妈说,有心者事竟成,我一定可以考上护士。我妈发了毒誓,如果我不正经做人,她就从医院顶楼跳下去。”
  听见“正经做人”四个字,我不由自主抽了一下唇角。
  去看从前最喜欢用这四字教训我的当今黑道老大,却发现安燃玩味的目光原来早盯上我。
  被抓个正着,我连忙收敛嘴边的讥讽。
  又晚一步。
  “君悦,”安燃点我的名,“你怎么看?”
  这种时候,不论管用不管用,都应该先装傻,“啊?”
  安燃似笑非笑,指着地上等待判决的小白兔,“刚好,你们也算有交情。交给你处置。”
  我还一个字都没说。
  小白兔已经惊喜交集,用仿佛看见一线生机的圆溜溜眼睛看着我。
  期待,如我当年一千一万次,哀求地看着安燃。
  我叹气。
  安燃问,“想好没有?”
  反正烫手山芋已经入怀。
  我痛快地说,“让她去考。”
  包厢里众人暗地里交换眼色,小白兔不用说,当然仰望我,如仰望天神。
  安燃说,“你还真挺护着她。”
  看,我就知道,欲加之罪。
  “我没护她,为安老大你着想而已。”我说,“如果她考不上,反正没地方去,又要赚钱给她妈妈看病,九成还是会回来。她脸蛋不错,又够清纯,说不定以后会帮你赚不少。脸蛋现在就划了,太可惜。”
  安燃的表情,看不出个子丑寅卯,问,“如果她考上呢?”
  “也不错。”我说,“出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典型,说不定有助娱乐中心的社会形象。”
  我纯粹胡扯。
  大家明白,安燃也明白。
  但他大笑。
  笑到头仰靠在沙发背上,爽朗地绽放笑容,看似心怀舒畅。
  仔细看,垂在大腿侧边的手,却屈起一指,缓慢地,轻轻扣动。
  极放浪形骸的大笑,和极冷静的缓慢扣指,交错而成诡异的被算计的危机感。
  我深呼吸,等着。
  “好,就照君悦的意思去办。”安燃终于笑完,很有风度地加一句,“订金不需要还了,送佛送到西。”
  打发了感激涕零的小白兔,接着的当然是我。
  他把目光转向我,和颜悦色,露齿一笑,“君悦,明天开始,这间娱乐中心交给你打点。”
  我还在愕然。
  安燃目光已经扫了包厢众人一圈,轻轻问,“都清楚了?”
  “清楚了,老大。”
  散会后,我被安燃带上车,还在迷迷糊糊。
  我说,“安燃,我不会打点生意,从没干过。何况是这么大一家娱乐中心。”
  安燃笑着侧看我一眼,“放心,你一定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对我这么有信心?
  简直难以置信。
  在他心中,我一向被挂上一无是处的标签。
  我疑惑,“怎么忽然之间,对我有这么大的信心?”
  “你魅力大啊。”安燃轻描淡写,“不过叫你赌两手,立即让整个二楼赌场都轰动了。”
  安燃淡淡地笑,“连宁舒都被你引了出来,可见君悦少爷真的太不简单。”
  他抚着我的脖子,问,“是不是,君悦?”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听他这个可怕的温柔语气,今晚我必定死无全尸。
  可怜我连宁舒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死得冤枉。
  并非阳光 正文 第二十九章
  章节字数:4125 更新时间:09…03…01 16:10
  经过这么多的教训,我已经懒得再期待什么奇迹。
  不是颓丧,做人该识趣。
  安燃覆盖的范围内,怎么可能有奇迹?
  如果有,那就是陷阱。
  我知道,应保持这个警觉。
  我做到了,才发现后果没什么不同。
  该倒霉的时候,一样倒霉;该死无全尸的时侯,索性痛快点死无全尸,万万不要死去活来,还保持清醒,晕不过去。
  真的。
  夜深人静,那么几个来回,落个热汗淋漓,我竟然还出奇清醒。
  如果不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人是我,哭着叫着救命的人是我,我一定万分激赏营养针、爬山、补品的综合功效。
  安燃的体能极限到底如何,我不知道。
  当然,更不想知道。
  这样又冷又热,又动人又绝望,不是什么好滋味。筋疲力尽之际,我叫够了徒劳无功的救命,便开始无骨气的哭。
  这几招用得多了,连我都觉得厌烦。可惜没有新招,不得不用。
  哭得厉害了,安燃往我脸上轻轻吹一口气,柔声问,「哭什么?」
  我说,「安燃,好难受。」
  安燃不置可否,「是吗?」
  他还是那么懂说话,口气恰到好处,不尖酸刻薄,那份视你如蝼蚁的淡漠,从尊贵从容里直透出来。
  有时候,我真奇怪他的血统。
  安家的人,怎么出这样一个异类?
  隔一会,安燃又问,「谁难受?」
  我愣看着他。
  他说,「你刚刚说安燃,好难受。谁难受?君悦,你?还是我?」
  很心平气和的语调,彷佛谈心。
  我这个经常被修理的,却恍如惊弓之鸟,不敢乱说一个字。
  安燃目光,盯在我脸上。
  他忽然压低声音,「君悦,你怕我?」
  好问题。
  至少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
  我连忙点头,以表臣服,表情一百二十分配合,唯恐他觉得我不够诚恳。
  安燃只是笑。
  他笑得又那么温柔,挨近来,对我耳语,「君悦,我们再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
  他要取我小命,我知道。
  看见我的神色,安燃竟然体贴入微,行事前,还问一句,「有话要说?」
  反正都要完蛋,我想,还是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我斗胆,问他,「宁舒到底是什么人?」
  别说何君悦一点都不懂兵法,这个怎么也算新招,叫置于死地。
  惹毛恶魔,是否可以后生,希望不大。
  只盼他一时恼了,下手稍微失个轻重,不小心给了我一个痛快,真的一了百了。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结果证明,论兵法,十个君悦都不是安燃的对手。
  安燃不但没有恼,他还笑。
  忍俊不禁的笑,看着我,如看一个笑话。
  他问,「君悦,你以为我吃醋?」
  如果我胆子够大,一定反问「你说呢?」。不过胆子不够大,我只能摇头,虚伪到十成,回答得很违心,「没有。」
  说得多,错得就多。
  话一出口,安燃就敛了笑,悠然地,叹气,摇头,露无奈之色,「君悦,你又说谎。」
  这个「又」字,绝对毒辣。
  提醒我已经错过百万次,现在再度咎由自取,就算被人拆骨煎皮,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精彩。
  我虽然没有昏,但体力消耗过多,面对这么强大的对手,还要遭他翻来覆去戏弄,一加二加三,早到了欲晕未晕,眼冒金星的胜境。
  于是,不但又说谎,而且,又开始犯错。
  我说,「安燃,对不起。」
  这句话,当然错。安燃何等人物,得寸进尺,从不放过,我主动退一步,他立即侵前三步。
  果然,安燃立即问,「为什么说对不起?」那语气,还很无辜。
  每次和他玩对白游戏,我就痛苦不堪。
  偏偏躲不过。
  我思考。
  与其一句一句被逼问,不如化长痛为短痛,一次到位。
  所以我也来个痛快坦白,「因为我痴心妄想,以为你还像从前那样爱我,以为你会为我吃醋。对不起,我做了好美一个,白日梦。」
  这句话,也是错的。
  本来地位就不高,还要妄想期盼,这种人,连我自己也不屑。我知道,那些营养针、爬山、补品、娱乐中心管理权,通通不算什么,代表不了什么。
  安燃一直提醒我不要以为过去能重来,我却仍盼望。
  这不能怪安燃,只能怪我,他的的确确,一直提醒我,用各种方法。
  安燃看来早猜到答案,居高临下俯视我,目光丝毫未变。
  他不恼,也不高兴,甚至不鄙夷。
  他只怜悯轻叹,「君悦,既然是白日梦,就不该去做。」
  这人一开口,总如宝剑出鞘。
  若是冰冷的话,则如冷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