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17 12:47      字数:5114
  “我明白。”史太医提起药箱,“你好生休息,我这就给你去煎药。”
  “史太医,我送送您。”何以念很是勤快地接过药箱背在肩上,一起走了出去。
  楚清欢也没在意,往上拉了拉被子,闭起眼睛。
  有些事,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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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太医,您刚才所说的那什么赤珠草,是不是非得有它不可?”离营帐远了些,确定楚清欢听不到,何以念这才问道。
  “配了它当然最好不过,如果没有,只能寻其他的草药代替,但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
  “那哪里可以找到赤珠草?”何以念望着黑透的天色,有些焦虑。
  “定边城里的药店应该可以买到。”史太医想了想,“还有这附近的盘山,应该也有,赤珠草耐寒,喜欢长在雪地里……不过,殿下下过严令,谁也不得擅自出营,更不可私入定边,否则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盘山?”何以念却被这个词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脑海中电光一闪,一个想法倏然生成,凝重地问道,“您是说,盘山上能有这种草药?”
  史太医遥遥望着盘山:“应该会有。”
  何以念沉默了片刻,直至到了史太医的营帐,这才状若无意的问道:“史太医啊,那赤珠草长成什么样子?”
  “喏,就是这样。”史太医翻开医书,指着一株草药给他看。
  何以念捧起医书凑到灯下,细细地看着那株草,史太医见此,不由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事,就是好奇。”何以念嘿嘿一笑,将医书还给他。
  “你这孩子又不学医,好奇这个也未免新鲜。”史太医笑着接过。
  “说不定什么时候我有了兴趣,就拜史太医为师了。”何以念将药箱放在桌上,“我先回去照顾我大哥,史太医有什么事要帮忙就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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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欢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对面的床却空空荡荡,被子整齐地叠着,何以念还没有回来。
  难不成帮着史太医在煎药?还是去了灶房洗澡?
  自从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后,何以念对她再不如以前那般自在坦荡,尤其是洗澡,一般都是在灶房洗好了才回来,被人撞见了就说因为灶房暖和,也不再在她面前换衣,睡觉时总是背对着她,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整个后背都绷着。
  照她睡觉的时间来看,他早该送完史太医,连洗澡的时间都够了,他的床却全无回来过的迹象。
  不应该。
  每次她受伤,他总是不肯轻离左右,尤其这次,她受的风寒不轻,他断不可能任她一人在帐中。
  揉了揉太阳穴,头沉得动都不想动,受了箭伤还未完全恢复的手臂木木地疼痛,想必受了感染,她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一抬头便看到了摆放在桌子上的药罐。
  想必是送来的人见她在睡觉,便没有叫醒她。
  她竟睡得如此沉,有人进来过都不知道。
  穿上衣服靴袜,走到桌边摸了摸药罐,已经不再烫手,可见放了很长时间,她将药汁倒在旁边的小碗里喝了,披上大氅出了营帐。
  “楚青,你怎么出来了,药喝了没有?”从帅帐方向过来的史太医看到她,连忙走过来,“外面风大,你现在最吹不得风,快进去。”
  “喝过了。”楚清欢只拢了拢大氅领子,问道,“史太医可知楚念的去处?”
  “楚念?”史太医惊讶,“他不是早就回来了?”
  楚清欢眸底一沉。
  “他可曾说过要去哪里?”
  “没有,他就说要回来照顾你。”史太医顿了顿,象是想到什么,惊道,“他该不会去找赤珠草了吧?”
  “找赤珠草?”
  史太医亦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我不确定,但他送我回去时曾问过赤珠草长什么模样,我拿医书给他看过。”
  说罢,便将两人的对话跟她说了一遍。
  楚清欢的眸子越发深沉。
  “应该不会,他知道殿下的军令,不可能明知故犯,说不定是有事在哪耽搁了。”史太医随即否定,心想那孩子再怎样也不至于那般大胆。
  “嗯。”楚清欢神色不动地道,“楚念年纪小,贪玩,回来见我睡了,想必是跑谁的营帐里玩去了,史太医也不必记挂着。”
  “贪玩是正常的。”史太医神色一缓,又关照了她几句,便朝自己营帐的方向离去。
  楚清欢看着他走远,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楚青,你怎么在外头?”身后一人大步走来,听声音正是任海,“楚念呢?”
  楚清欢顿了一下,转过身来,神色如常:“他没在,可能是怕我冷,去灶房拿木炭了。有事?”
  “倒没什么事,就是殿下想找他去问话,看看你情况怎样了。”任海将她上下一打量,“感觉如何?”
  “还好。”她轻咳了两声,“就是浑身乏力,嗓子疼痛,头重得有些扛不住,好象还有点发烧……就这些了,正好你可以照此给殿下回话。”
  “也行,那就别让楚念去了,你好好休息。”任海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要走,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你提的那个建议,殿下已经吩咐下去了。楚青,我任海很少服什么人,如今你算一个。”
  楚清欢一笑,不说什么。
  目送着任海离开,她正要往外走,大营西南角忽然有轻微的嘈杂声传来,在寂静的大营中很是清晰,走到一半的任海皱了皱眉,停了脚步,朝那边望过去。
  司马如治军极严,平时白天亦很少有这般声音出现,更别说晚上,此时将近子时,谁还会如此不遵军纪?
  楚清欢微微眯起眸子,她自然知道这里的规矩,此刻这声音,却是来得不寻常。
  心头一沉,想起至今未归的楚念,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楚青,你先进去休息,我过去看看。”任海只稍稍一顿,便朝那边走去。
  “一起去。”不容他反对,楚清欢便跟了上去。
  西南角,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斥候营与前锋营所在,而从灯火亮起的方向来看,应该是靠近大营正门的斥候营。
  当她与任海赶到时,整个大营都有所惊动,不少人朝这边赶了过来,而负责斥候营的参将正召集所有斥候在清点人数,依次点名。
  “发生了什么事?”任海沉声问道。
  那参将捧着花册,神情很是严肃:“斥候营里少了个人。”
  “少人?什么名字?”
  参将指着花册上的一个名字:“王力奎。”
  王力奎?
  楚清欢一听到这个名字,眼前就浮现出一个人,那个被她所救的斥候正是这个名字。
  任海对他也有印象,他目光一扫,望着那一排斥候问道:“今晚谁见过他?”
  便见一人出列,正是那晚一同前往边军营的另一名斥候,名为陈胜。
  只听陈胜说,由于王力奎一直感激于楚青对他的救命之恩,得知她落入泯江险些出事之后,便想去探望她,却又担心打扰了她休息,便说去找史太医问问情况,之后就一直未回。他去找,史太医却说王力奎并未去过,之后他去了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未见他的踪影,不得已只好向参将禀报。
  “你是说,他去了史太医的营帐,史太医却说他没去过?”楚清欢眸光一凛,“他去了大概多久了?”
  “到现在大概有两个时辰了。”
  第八十七章 刑罚
  任海下了全营搜寻的命令,然而毫无结果,最终得出的一个结论是,王力奎失踪,同时不见踪影的还有何以念。
  楚清欢捶了捶发烫的额头,大步往营外走。
  “楚青。”任海一把将她拦住,“你做什么去?”
  “我去找楚念。”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
  “那你……”
  “我只是猜测,他或许去了盘山。”她郑重地看着他,“任侍卫长,恐怕你得借我些人手。”
  “盘山?”
  “史太医说我的风寒需要一味药,而营里没有,盘山或有生长,楚念既然不在营里,必然去了盘山。”她快速地跟他解释了一句,便越过他不再停留。
  任海神情越发肃然,对于军队的调用他没有权利,而且也需要有司马如的手令,因此在略有迟疑之后,他带了几名归他管辖的侍卫随后跟上。
  子时已过,天色极黑,后半夜的风更显凄厉呜咽,楚清欢身上一阵阵冒着虚汗,不多时里面的衣衫便已湿透,然而她心里却似团了把火,漆黑的眸子紧盯着远处那座在暗夜里宛若怪兽蜇伏的盘山,不知是怒是气还是什么。
  若是何以念当真去了盘山,她此时去,可是为他去收尸?或者,连尸骨都拿不到。
  “前面有东西!”任海突然低声喝道。
  楚清欢也看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什么在艰难挪动,不象是野兽,倒象是个背着什么东西的人,许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对面也动作一顿,象是受了惊吓般往旁边躲去。
  楚清欢毫不迟疑地扑了过去。
  那黑影将身上所背的东西往地上一扔,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头就砸了过来,她出手如电,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扭,便听到黑影发出一声痛呼:“啊——”
  声音熟悉至极,楚清欢顿时出口:“楚念?”
  黑影一愣:“……大哥?”
  随即赶到的任海等人一怔,有人亮起火折子,对光一照,果然是一脸血污的何以念,随即便听得有人惊呼:“王力奎!”
  ------
  整个大营一片寂静,只有旌旗在狂风中呼呼作响,火把高燃,照着大营中间那片空地上的两个人。
  跪在地上衣衫全是血的正是何以念,而躺着的那个,却是斥候营失踪的王力奎,此刻他双目未闭,数十支利箭将他插得如同一只刺猬,冰冷的身体表明他已死去多时。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默然看着这一跪一躺的两个人。
  何以念为楚清欢上盘山采药,被正打算向史太医打听病情的王力奎得知,王力奎没有阻拦,反而暗中跟随在后,在下山时,何以念被边军营守军发现,他拼死相护。两人最终在一处荆棘丛里躲过追捕,然而王力奎终究负伤过重而死。
  这一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意外,谁也不能说是谁的错。
  何以念出营采药,那是因为兄弟之情。
  王力奎以身相护,那是为报救命之恩。
  但军人就是军人,严明的军纪之下,哪怕何以念所做的并没有过错,也容不得半分徇私。
  长久的沉默中,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只听见楚清欢问:“任侍卫长,违反军令,该当何罪?”
  任海看了眼坐于软椅中,一直未曾开口的司马如,眼神复杂,却仍清晰地回答:“违反军令,按罪当斩。”
  当言出,低着头的何以念一震,猛然抬起头来看向楚清欢。
  风吹着火把,焰头飘忽不定,映着楚清欢青白的双唇,脸颊处却有抹不正常的绯红,她迎着他的目光,泛起红丝的眼眸深沉若海,连火光都无法照亮。
  “楚念,你还有何话要说?”她问。
  “大哥……”何以念双唇翕合,心里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唯能唤出一声大哥。
  “楚念,你是我弟弟,但你更是一名军人,该明白军令的意义。”她缓步走到他面前,拨开他脸上被血粘住的一缕发丝,久久地凝视着他,才转身望向司马如,语声低沉,“殿下,楚念犯了错,我做为兄长难辞其咎,愿以身代之。”
  “大哥,不要!”何以念心中一疼,脱口道,“我违反军纪在先,就该接受处罚,就算是砍头也无话可说,但我绝不能让大哥替我受罪。”
  任海眉头一紧,看着楚清欢欲言又止。
  司马如眸光一抬,在她脸上轻轻掠过,复又落在何以念身上,未语。
  气氛一时凝滞,营里的人都知道他军令如山,言出必行,此时哪怕楚清欢要代何以念受过,也没有谁敢出来求一句情。
  军令就是军令,宽容一次,必有第二次,如此,还有何威信可言。
  “殿下!”两侧队列后,忽有几人走出,朝司马如伏身下跪,却是灶房里的那些伙夫。
  在数万将士之中,这些根本没有说话资格的伙夫齐齐跪在何以念身边,顶着受罚的风险为他开口求情:“殿下,楚念还只是个孩子,算不得真正士兵,还望殿下念在他年纪小,能饶他这次。”
  何以念缓缓转头,望着这些平日里都将他当作孩子看待,偶尔还拿他取乐的伙夫,眼圈一红。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