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17 12:46      字数:5062
  那些起伏,纠缠,喘息,申吟,是不是都无一例外地入了他的眼,他的耳?
  虽然非她自愿,可她从未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她与这个男人,再无可能了。
  她所做的一切,所费的心机,在此刻,白费。
  夏侯渊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淡若无物,不置一词,但是那种全然不在乎的眼神,才真正令她心痛彻骨。
  “佟掌柜,恭喜你找到了俞侧妃。”黑袍男子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看样子,你们相处得不错。”
  “你到底是何人?”仇鹏已冷静下来,“为何要把我引到这里来?”
  “这里不好吗?”男子负手环顾了一周,“虽说这庙是破了一点,不过,作为幽会的场所,倒是不无别样风情,佟掌柜你说是么?至于我是谁……”
  他缓缓抬手撕去了胡子,“这样,可认得了?”
  “楚清欢!”俞心已瞬间尖叫出声,“果然是你!”
  “不是我,又有谁来主导这场好戏?”楚清欢笑了笑,“我与夏侯渊,又如何能听到两位精彩的对话?”
  “你!”俞心只觉得一口气上涌,堵在喉咙里无法上下。
  仇鹏只觉得左肋处的疼痛感越发明显,昨晚发生的一切记忆犹新,正是眼前这个女子,杀了他的人,险些要了他的命,而如今,她来索偿了。
  楚清欢负手缓步上前,靴尖挑起地上凌乱撕碎的衣物,那讥屑的神情与动作如一记记巴掌抽在两人脸上。
  “佟掌柜,或者说,仇鹏。”她十分随意的道,“身上的伤想必还没找大夫看过吧,光吃药可不行,我们那里有个好大夫,不如叫俞侧妃带你回去看看?”
  仇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神色一时十分复杂:“原来你去过药铺,好心计!我确实没想到你们都没死……就算知道,也想不到你会这么快找到我,若不然,我也不会被你引到此处,并与俞心……”
  “不许再提!”俞心咬牙。
  “多年心愿一朝得偿,佟掌柜是不是该谢谢我?”楚清欢抬头望着残缺的庙顶。
  仇鹏脸色一白,沉默了片刻,道:“昨晚的事是我一人之错,与俞心无关,只要你放过俞心,我愿以死谢罪。”
  “仇鹏?”俞心一愣,有些意外。
  仇鹏低头看着她:“我说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包括死。”
  俞心默默地抿紧了唇。
  楚清欢淡淡一瞥:“两位情深意重,至死不渝,我若让两位生死相隔,倒显得有些不通情理了。”
  仇鹏与俞心霍然转头,仇鹏更是眼中闪过一抹希翼。
  “佟掌柜,还是让俞侧妃去地下陪你吧,黄泉路不好走,有人陪着才不至于苦闷难捱。”
  心绪大起大落之间,俞心失声痛骂:“楚清欢,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楚清欢冷眼看着这个头发散乱面容刻薄的女人,心想,她往日刻意装出温柔端庄的样子一定很辛苦吧?
  “狠毒么?”她上前,“比起你,我的这点狠算什么?比起小三小四还有杏儿的命,我这点毒又算什么?”
  “你不要血口喷人。”俞心昂起头,鄙薄一笑,“那本来就是李玉荷所为,现在她死了,你就想把这些账都算到我头上来?休想!”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楚清欢摇头,“莫要忘了先前你与仇鹏都说了什么,那可是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
  俞心一震,下意识就去看夏侯渊,却迎上他颇有讽刺意味的眸光。
  “本来我不想将你那些所为再抖露出来,既然你不死心,不妨说个明白。”楚清欢转身,不再看她,只淡淡道,“杏儿摔碎了李玉荷的镯子,让你立即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因此你火上浇油,在旁边煽风点火,让李玉荷对她严惩。”
  俞心矢口否认:“这只是你的猜测,根本没有凭证。”
  楚清欢不作理会,继续说道:“你很会把握人的心理,知道季婉瑶性子率真毫无心机,又与李玉荷有嫌隙,故意将杏儿的事让小二小四得知,如此,季婉瑶知晓后必然会看不过去,极有可能把杏儿带走,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你早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但一直没有说破,也没有告诉其他人,只是一直在暗中寻找机会对我下手。到了中秋,你无意中听到杏儿与季婉瑶说起游湖的事,便借着买胭脂的机会与仇鹏见面,让他动手。”说到此处,楚清欢顿了顿,回头,望向她的眸光严凉。
  俞心一言不发,强自镇定下的脸色却微微变了。
  第四十七章 月夜下的那一拥
  “你们预计了两种可能:一种,我与季婉瑶同往,仇鹏便可省事,将我们一同解决。另一种,如果我未同去,便对季婉瑶单独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淹死在湖里,等我不放心赶到天水湖的时候,再对我下手,佟掌柜,我说的可对?”
  仇鹏微张着嘴,对她如同亲眼所见般的分析已惊讶得不能言语。
  “对于杏儿,你们也有两手准备:其一,她淹死于天水湖中,那是最好的结果。其二,她若命大,你们就将她杀了再抛入明光湖,做出畏罪自尽的假象。这样,就算别人有所怀疑,也只会把矛头指向李玉荷,而不是你,俞心。”楚清欢微微一哂,看着俞心,“聪明人反被聪明误,你在看到杏儿的尸首时所说的那句话,以及在李玉荷临死前所说的,反而暴露了你的心虚与欲盖弥彰,让我更加断定此事与你有关,由此再推断出你与胭脂铺的关系……今日,真相终究大白。”
  所有的事情被分析得一清二楚,无一遗漏,俞心表面上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住。
  “楚清欢,你好深的心机。”她抱着自己光裸的身子,满是恨意地盯着楚清欢,身下还未消失的疼痛提醒着她今日所受的痛苦与耻辱,“你故意把我引到此处,让我失去了清白,不觉得手段太过卑劣了?”
  “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不能把你引出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由你心里的鬼够不够大来决定。”楚清欢无声地嗤笑一声,“至于你的清白,你太抬举我,恐怕我还左右不了佟掌柜的意志。”
  并不去看仇鹏难堪的脸色,她回到夏侯渊身边,淡淡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她是你的侧妃,我可以让你来处置。”
  夏侯渊薄唇一勾,大方地袖手:“侧妃的身份我从来都未承认过,你大可不必顾及我。”
  “是么?”楚清欢看他一眼,“你们大邺对于奸夫淫妇可有专门的律法?比如浸猪笼,坐马凳,或者五马分尸?”
  “你对这个倒是了解得清楚?”他眸中浮起一抹笑意,“随你喜欢,都可。”
  “王爷!”相隔不过十步左右的俞心凄然叫道。
  夏侯渊眼眸一沉,笑意尽失。
  “王爷,不念亲情念旧情。虽然在出宫之前皇上与皇后都曾私下命妾身关注王爷一切动向,但妾身从未对他们禀报过什么。”俞心面色戚然,象是悲从中来,“妾身八岁进宫那年,正好遇上王爷离宫,妾身在第一眼见到王爷的时候就心生喜欢,后来皇上把妾身指给了王爷,妾身曾为此高兴得日夜难眠,暗中发誓定要好好服侍王爷,绝不做背弃王爷之事……”
  “你自称绝不背弃本王,却可以暗害本王的王妃?”夏侯渊冷冷打断她,“本王知道你向来心思深沉,但想不到你会歹毒至此。”
  “那是因为妾身对王爷的爱太深,以至于……”
  “如果爱一个人,就要杀了他在意的人,你不觉得这种爱太过可怕?”夏侯渊眸光冷利,说得毫不留情,“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本分,本王绝不会为难你,但你错在不该动那样的心思,更不该把这份心思动到阿欢身上。”
  “王爷……”
  “不必再说。”夏侯渊拂袖转身,仿佛再不愿被这里的污秽沾染了自身,大步离去。
  楚清欢亦走了出去,不管是哭得梨花带雨的俞心,还是沉默得象块石头一般的仇鹏,她都不想再看到。
  “石坚,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
  不过一个日夜,真相昭然,眼线尽除。
  晚饭时无人说话,所有人都沉默着,多数人都想不到最终的结果会是如此。
  人性,在一切未明时,犹如水中探花,虚虚实实,往往在你以为触及实质时,它却从你指尖擦过,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朦胧幻象。
  一旦剖开表面,将事实拉出来摆放在人们面前,才让人感觉到鲜血淋漓挖心透骨的痛。
  “喝一杯?”楚清欢踩着木梯上了屋顶,将一个酒杯抛了出去。
  夏侯渊伸手抄住:“好。”
  琥珀色的酒液倾入杯中,在月光下闪动着银亮的光,声音清澈,响在寂静的夜。
  清风,明月,酒香,对饮两人,人影成双,构成一副静谧绝美的剪影。
  指尖的酒杯轻旋,夏侯渊微仰着头,望着天际比昨夜还要明亮的月色,语调平缓:“再过两日,黄甲军也该回京复旨了。”
  楚清欢端着酒杯,轻抿一口:“你确定他们还有回京的机会?”
  夏侯渊唇弧微牵,并未作答,只是望向城守府的方向,那边位置居高,依稀可见到高楼的灯光,想必城守顾庸正在大开宴席。
  一时静默,两人静静喝酒,腥风血雨刚过,这难得的安宁能有一时便是一时。
  半个时辰之后,楚清欢倒完酒壶里的最后一杯酒,饮尽,起身。
  “阿欢。”夏侯渊在她身后站了起来。
  她转身,近在咫尺的男子身披月光,神情隐在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唯见墨眉入鬓若飞。
  她挑眉,正要说话,却毫无预兆地被一双长臂抱住,收紧,下一刻脸庞已贴上一个宽厚有力的胸膛。
  味道干净,心跳有力,头顶的呼吸带着淡淡的酒香,混着院中的草木香气,让人微熏。
  同样的怀抱,相似的气息,她的记忆回到了昨晚,那时他与她纠缠于床榻,姿势暧昧,他的唇还轻落于她胸间……
  她应该象昨晚那般推开他,但没有。
  这个拥抱,她感觉不到任何旖旎,也感觉不到任何*,他只是用力而有分寸地拥着她,气息沉沉萦绕于她发际,带着让人心安的沉静,又有着让人压抑的沉默,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很厚重,再明亮皎洁的月光都穿不透。
  久久,他才放开了她:“去吧。”
  第四十八章 一字不漏
  当晚,夏侯渊吩咐下去,子时一过,所有人离开此处。
  决定下得突然,奶娘连忙带着人收拾东西,因为不能给人留下痕迹,所用物品都需带走,一时间有些忙乱。
  楚清欢没什么可收拾的,屋子里有季婉瑶与小一等人在整理,便在院中待了许久,估摸着差不多才往回走。
  途经夏侯渊的房间,灯光映着窗纸,里面人影绰绰,有数人在忙碌。
  “主子,这回走,是去隐庄住一阵子还是?”里面杨书怀的声音传来,让她脚步一顿。
  “看情况。”夏侯渊懒懒地应了一声,“或许先去营地。”
  “营地?”石坚的声音上扬,“您该不会把我娘也带到营地去吧?”
  “怎么,你怕奶娘去?”
  “我……我怕什么。”石坚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又道,“就算我娘去,那还有姑娘和其他人呢,总不能都带去吧?”
  夏侯渊不知是没有听清楚还是不打算理会,并没有回答。
  “主子,您打算将姑娘安置在哪里?”窗纸上,清河将一捧东西放在桌面上包起,语气里有些不解,“您跟姑娘早有婚约,为何不择个日子把好事给办了?”
  夏侯渊翻了页书,头也不抬:“此事再议。”
  几人面面相觑,屋内一时有些沉默,片刻后,杨书怀迟疑地问:“主子,属下不明白您当初为何要冒那么大的险救姑娘,姑娘美名虽扬,但属下总觉得您太过犯险。”
  “美名?”夏侯渊将书一合,抬起头来,“你觉得我救她是因为她的容貌?”
  “那……”
  “你们跟了我这么久,却如此不了解我。”他哼笑一声,“她在文晋的身份是什么?文晋又是如何落在萧天成手中?萧天成得位不正,又比文晋先帝狠辣,文晋百姓可会真心臣服?”
  他将书往桌上一扔,站起身来:“终有一日,我会入主兆京,夺取天下,有她在,我出兵文晋是否就有了最好的理由?”
  “主,主子!”石坚的舌头象是被什么咬了一口,打了结,转不了弯,连牙也嘶嘶地疼。
  而屋外……
  “阿欢?”奶娘抱着一摞衣服惊讶地望着楚清欢,“怎么站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