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节
作者:换裁判      更新:2021-02-17 12:46      字数:5050
  “送回去,你不该带她回来。”楚清欢倚柱而立,眼眸清冷。
  “清儿?”季婉瑶一腔热情顿时被熄灭,“你以前不是最见不得人受苦么?这丫头眼看就要死了,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你可知道引祸上身这个道理?”楚清欢神情肃然,“你有善心是好事,但要分清对象,那是人家的丫头,不该你收留。”
  “一个被人抛弃的丫头能引什么祸?”季婉瑶不赞同,且态度坚决,“而且我已经带她回来,就不可能再把她还给李玉荷。”
  “看来以前经历的残酷并没有让你吸取多少教训。”楚清欢轻轻点头,“好,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不阻你。但有句话我要告诉你,今日的因,他日的果。日后若因为今日之事而有何不好的后果,你可承担得起?”
  季婉瑶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即答话。
  对于楚清欢所说的过去的残酷,她并不是全然忘记。
  萧天成的残忍,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们,还有至今被萧天成关在文晋皇宫里的陈姐姐,在夜深人静时她时常想起,甚至噩梦连连,梦里总出现那一片火红的血光,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
  那些都是她最亲近的人,怎能说忘就忘,怎能因为眼下安乐就将过去的痛苦一笔抹去。
  可她总是相信,人心都是向善的。
  萧天成不仁,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仁。
  在她过去的岁月里,遇到的还是好人居多,她愿意相信世间的光明,不愿总被阴暗围绕。
  “我会承担。”沉默了片刻,她郑重点头,“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信这人真有这么坏,救了她的命还会反过来害我。”
  第二十九章 凡事总有先例
  转眼已过十数日。
  天气渐为转凉,随着秋意的接近,淮南王府内也日益笼上喜庆之色。
  只因中秋将至,而今年的中秋,府里素来不喜喧闹与铺张的主子吩咐了往热闹里布置,说是为了迎接楚姑娘姐妹的到来,因此全府上下无一不尽心张罗。
  至于先前后院与东跨院之间发生的那点摩擦,并未在府里掀起过多的波浪,如一颗小石子扔进湖里,只轻轻地漾了漾涟漪,便一切归于平静。
  “杏儿,你快下来,那些活都交给她们去做。”季婉瑶一进院子,见到杏儿正踩着凳子往树上挂灯笼,连忙让小二小四去帮忙。
  “大小姐,奴婢休息了这么多日,早已大好了。”杏儿抿唇一笑,将灯笼上的绳子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才顺从地下来,“先前是饿得狠了,胃里又被沙子磨出了血,不过是小事,没什么大碍。”
  “那时候都昏迷了,还没大碍。”季婉瑶瞅着楚清欢的房门,“都未时初刻了吧,二小姐还没回来?”
  “嗯。”小五甜甜地应了一声,精怪地笑着说道,“这些日子王爷总是约二小姐过去,不是下棋就是喝茶,今儿个更是大中午地就请人叫了去,说是让二小姐给看看布置得怎样,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大小姐您说是不是好事要近了?”
  “就你聪明!”季婉瑶点了下她的额头,神色却反倒慢慢沉静下来,“我一直在盼着那一天,希望它不会太远。”
  “好事近了,大小姐该高兴才是。”杏儿拿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泪意,柔声道,“今日是中秋节,别看樊阳平时不怎么热闹,中秋节却是顶顶人多的,游湖的,赏灯的,大小姐来了有些日子了,也没出过门,倒是可以出去玩玩。”
  “游湖?”季婉瑶有些惊讶,“我进淮南之后,一路过来看到的都是山,还有湖?”
  “当然有。”杏儿笑了,“虽然淮南多山,但有句话叫‘高山流水’,大小姐应该听过吧?这里山高多瀑布,汇聚起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大湖,就是城边上。”
  “城外?”小四皱起眉头,“不是每日酉时初刻就要关城门的么?”
  “每年中秋节王爷都会下令开放城门,直到子时才会关闭。”杏儿娓娓说道,“奴婢来这里两年了,每年都是如此,今年想必也不会例外。”
  “这倒是个好主意。”季婉瑶轻轻点头,“只是……”
  “大小姐是怕二小姐不肯么?”杏儿见她望着楚清欢的房门,立即明白她的顾虑,连忙摆手道,“大小姐就当奴婢没说。”
  季婉瑶按住她的手正要说话,忽听得院门处一声嗤笑:“不要脸的东西,还没几日的功夫,就知道对新主子摇尾巴讨好了。”
  听到这声音,杏儿顿时脸色一白,下意识往季婉瑶身后一缩。
  “别怕。”季婉瑶拍拍她的胳膊,将她护在身后,随后沉下脸来,“李玉荷,这不是你的后院,你来做什么?”
  “你以为本姑娘想来?”李玉荷不屑地撇了撇嘴,“要不是俞心姐姐心善,说要给这死丫头送点滋补的,你请我我也不来。俞心姐姐,看来人家根本不需要,我还是陪你买胭脂去。”
  “既然拿来了,也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俞心温婉一笑,让身边的婢女将一盒补品送了过来,朝季婉瑶点了点头。
  季婉瑶不作声,小二上前一步收下,“多谢俞侧妃。”
  俞心转身,又回过头来,微笑道:“楚姑娘今晚想去游湖?我倒是前两年去游过,对那里熟悉,不如我陪你们去。”
  “不必了。”季婉瑶想都不想就拒绝,神色冷淡,“我们自己去就可以,不敢劳烦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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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正厅。
  夏侯渊与楚清欢正悠闲喝茶,下棋。
  “又是和棋?”在楚清欢一子落下之后,夏侯渊将手中黑子扔回青玉棋罐中,摇头,“总这样下去,何时能分出胜负。”
  “分出胜负有何难。”楚清欢一哂,“等你棋艺再高一筹即可。”
  夏侯渊嘴角抽动,这女人又在借机踩他。
  脚步声渐近,杨书怀大步入内朝两人一揖:“王爷,一切都已布置妥当,晚宴何里开始?”“晚宴不急。”夏侯渊一掸袍摆,长身立起,朝坐于对面远远观棋的万顺山道,“这些年万总管奉旨入淮南为本王料理杂务,本王心怀感念,却总觉无以为报。今日佳节,本王决定让所有从兆京跟随本王来此的仆从共同入宴,共饮美酒。”
  “王爷,这不妥……”万总管细长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撑着扶手站起。
  “没什么不妥。”夏侯渊勾起一抹优雅唇弧,继续道,“至于那些本地人家的下人,今晚就让他们出府与家人团聚,也算是与本王同乐了。”
  “王爷,没有这个先例……”
  “凡事总有先例。”夏侯渊语气平缓,却有丝不容质疑的果决,低头看向楚清欢,“阿欢,你觉得我这想法可好?”
  楚清欢抬眸平视着他,那双微微带笑的眼眸深处,似有什么在隐隐烁动。
  她点头:“我觉得甚好。”
  “好,书怀,你就按本王说的去办。”夏侯渊唇边的笑纹一深,有一丝光芒飞快在眸中闪过,不容她抓住,他已转向杨书怀,“还有,今晚本王想与楚姑娘清静清静,你去安排吧。”
  “属下这就去!”杨书怀清俊的面庞露出笑容,转身大步离去。
  “王爷……”万总管双手叠放在身前,狭长成一线的目光看向楚清欢,欲待说话。
  “总管年岁日高,往后府里的事就交给小辈们去办,你就安心地在府里享清福吧。”夏侯渊已落座,重整棋盘,“阿欢,这回换你黑子,倒要看看你能否赢得了我。”
  “随便。”楚清欢不与他客气,当先落下黑子。
  万顺山垂下眼睑,朝夏侯渊微微一揖,退出正厅。
  走出两步,在回廊下站定,一名青衣宦官无声上前,万顺山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躬身会意,很快退下。
  万顺山回头看向正厅内陷入棋局厮杀的两人,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
  ------题外话------
  提前预告:接下去的情节将进入重要转折~
  说实话,现在每天两千字,让我有种恨不得能将情节快快加速的冲动。今天看到有妞留言说季婉瑶占的份量太多,其实并没多少,但因为每天字数不多,可能确实会有这种感觉,不过大家不必将她放在心上,这只是目前的一个过渡,很快就没她的份了。
  第三十章 月上柳梢头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要的是一份意境,而夏侯渊手下的人办事一向十分有效率。
  杨书怀带着石坚清河等人将明光湖上的八宝亭布置一新,光线既不明亮,也不暗昧,映着幽幽微光的湖面,硬是将风格大气线条简洁的亭子装饰出一份秦淮胭脂香河的暧昧意境来。
  王府内大半下人都被准许出府回家与家人团聚,哪怕住在城外远一些的,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都匆匆买了礼物糕点飞奔出城。
  余下的,除了万顺山这一行宦官之外,也就为数不多的自兆京带来的人。
  此时,所有人都奉王命去了大院,与各院主子一同赏月饮酒,唯独王府的主子,偷偷地躲到了僻静角落与美人幽会。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认为。
  月上中天,悬在碧云之上,湖水清粼而平缓,映着月光与灯笼的倒影,亦映着一个修长的人影。
  夏侯渊负手于亭前浮桥,颀长挺拔的身姿笼于银月清辉之下,衣袍猎猎,眸光明锐,那一点月光落在他的眸子里,这一刻,他眉梢眼角浮动着的,皆是若隐若现的冷厉与沉然。
  这才是真正的夏侯渊。
  一个褪去了所有伪装,此时在楚清欢面前真实展现出自己的夏侯渊。
  楚清欢靠坐着亭柱,提着酒壶一口一口地喝酒。
  她虽自制,但在喝酒方面,她向来要喝个痛快,从不喜欢拿个小酒杯小口小口地酌,况且,她是海量。人都说,喝酒误事,但她从来都是越喝越清醒,哪怕前一刻喝酒,下一刻杀人,那手也不会打一丝颤。
  她的眸光偶尔会掠过不远处那个男子的背影,远离那些窥视的目光,他身上的锋芒便再也不刻意收起,而此时的夜色,成了最好的屏障。
  “一个人喝酒无趣,我陪你一起喝。”夏侯渊走回亭中,执起另一把酒壶坐到她身侧。
  她将曲起的腿收了收,给他空出些位置,看着天上那轮皎皎圆月:“夏侯渊,你为何信我?”
  他侧过脸来,神色半隐在水色灯光中,似乎对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意外,只笑了笑:“我信你,不需要理由。”
  她沉默片刻,又问:“那我可该信你?”
  他缓缓敛起笑意,久久地看着她:“如果说,这天底下还有一人可以让你信的话,那就是我。”
  “为何?”她的眸子在暗色中微光烁动,如一只迫人的鹰,“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别人好,这一点我向来看得清楚。”
  他并不避开她的眸光,低沉的语声在空气中萦茴:“你只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够了。”
  她凝视着他长久不语,末了淡淡一笑,转开眼眸望着水上清光,笑容里的那点嘲意便漫上了眼梢:“信任这个东西,对我来说太过奢侈。你说让我相信你,凭什么?而我,又凭什么信你?”
  “凭你的眼睛,凭你的心。”他的眸光倏然锐利,一瞬间里面似有什么在灼灼跳动,然而很快平息下去,沉声道,“以你的头脑,我相信肯定能分清谁可信,谁不可信。”
  “以我的头脑?”楚清欢狠狠灌下一口酒,笑了。
  她也曾一度自信于自己的头脑,可最终,被人要了命。
  夏侯渊的眸光渐渐幽深。
  他从未见她如此笑过,事实上,他很少看到她有笑的时候,即使有,也是极淡极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眼前这个笑容里,透着浓浓的苦涩与自嘲,让他的嘴里也有了丝苦味。
  这种苦味,他已经强迫自己不去品尝很多年。
  “为何要救我?”女子突然神情一肃,回头,直直地盯着他,“为何要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求婚?为何要冒着暴露实力的风险来文晋救人?与我作戏又是出于何种原因?”
  一连串的逼问,如冰点般砸了过来。
  “你说要我信你,就说出理由。”月光下,楚清欢眉锋清冷,唇含淡讽,“如果说不出,一切信任都是空谈。”
  夏侯渊看着她,慢慢地饮了口酒,酒液清冽,如一道银线划着优美的弧度倾入他的口中,他的眉色在此刻犹显凝黑,如一笔凝练的画。
  “求婚,救人,那是因为我想偿还一份欠下很多年的情。”他极缓地开口,“萧天成有异心,我事先有所察觉,但你父皇不听从我劝,我只能救你一人。”
  “你或许会怨我不救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