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开盖有奖      更新:2021-02-17 12:44      字数:5115
  希望。”
  我脱掉鞋收腹吸气,光着脚点开第一个舞步,身形随着音乐的起伏开收承合,手臂在空气里描画出无声的诉说。
  可是,爸爸,我只跳得出忧伤,却跳不出憧憬和希望。
  风越来越大,随着一连串的点转,我的长发飞扬起来,裙摆也在风里翻飞出鸟羽一般轻盈的轮廓。
  沉沉的一声闷雷,好像再从很远的地方碾压过来,我像被弹到了翅膀的鸟一样,翩飞的动作戛然而止,
  还是躲不及一道闪电,眼角的余光中,院子镂空的花墙外还有一道隐隐绰绰的瘦长影子。
  我吓得抱头就往客厅里窜,跳到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中间抱成一团,磕磕巴巴地安慰自己:
  “不要紧张,很快就会过去,没什么大不了……”
  一阵极近的雷声,仿佛当头向我劈来,我使劲地晃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门竟在这个时候开了,郁安承的脚步在门口踟蹰了一下,直接向我走了过来。
  我不愿让他看到我这么惨无人色的虚弱和狼狈,拖着已经不太受控制的身体急匆匆地跑上楼。
  刚打开书房门又是一个惊雷,我扑到在当成睡床的沙发上,埋住眼睛掩住耳朵,恨不得立刻生出个壳来好钻进去。
  但是雪亮的电光和隆隆不尽的雷声却是怎么也遮挡不住,我好像又看到那只手,夹着鲜红的烟头向我戳过来,我抠着自己的喉咙,叫也叫不出来……
  这如同梦魇一般的记忆,已经在我心里生了根,一旦在电闪雷鸣之夜,就会像疯长的食人植物一样缠绕住我,让我陷入无法挣脱的窒息,如同濒死。
  房间突然彻底大亮,我死死地把眼睛闭得更紧,却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我的肩膀,我整个人立刻弹了起来,仓皇地缩到沙发一角。
  郁安承手停在在半空,明显也被我吓了一大跳,他没有再靠近,只是急急地做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
  我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知道拼命摇头。
  他反复做着一个手势,似乎在提醒我放轻松些,又掏出他很久没在我面前用过的掌上电脑:
  “你怎么了?”
  我不想回答也不知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每次的恐惧都是刻意躲过别人一个人捱过去的,因为这是我最耻辱的隐秘。
  他却还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了吗?不舒服?还是害怕?”
  我能怎么说!我不需要任何人过问!我把紧握得几乎已经痉挛的手塞到嘴里,不让自己崩溃到哭出来。
  牙关咬得越来越近,可我就是要这样的痛。
  手背上痛了,其他地方的痛才可以转移。
  可是郁安承不懂,我第一次听他叫出了声音,
  他上来拽住我的手臂,用力的把我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
  他的靠近又加重了我的恐慌,我已经没什么力气,但仍在本能地挣扎,可是这一次,我没能把他推开。
  他抓住了我不停推搡的手,猛地将我紧紧抱在了怀里,很紧很紧,紧得似乎要把我彻底禁锢,再也不放开。
  我贴在他的身上,仍旧不安分地想要腾出手来,背上却倏然感到一阵极轻缓的摩挲。
  他的手,用最舒适的力度和速度,从上而下轻抚着我的后背,一下,一下,耐心而细致,好像要把我的每一根紧绷的神经全部慢慢慢疏通。
  很长日子以来,我都是硬邦邦地面对着这个世界,也从不奢望别人能带给我这样的轻柔地安抚。
  可是这样的感觉,原来比酒更能销蚀人的意识,也许实在太累,我最后的力气就在这从容而安适的轻抚中消失殆尽,头不由自主软塌塌地靠到了他的肩上。
  朦胧间,终于抓住了一点依靠的感觉,几乎要催生出我心里的贪念。
  VIP最新章节 11(十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而且,一夜无梦,一睁眼就是大天亮。
  更没有想到,醒来的时候,床畔还有一个人。
  天应该是放晴了,有几丝阳光从窗帘缝隙中透进来,如同金色的水波在他身上流淌。
  郁安承就裹着一条被子枕在我的床畔,嘴微微地翕开着,睫毛的轮廓在阳光里,彷如毛茸茸的翼翅。
  在最让我恐惧的夜晚,居然有个人,这样的在我身边守了一夜。
  这一切太过于静谧美好,我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把自己吵醒了,发现只不过是个梦。
  阳光映出他胸口一个闪闪的金色饰物,是从贴身的衣服里掉出来的,我忍不住凑上去看了看。
  是那把惠如茵在我们的新婚之夜送的金饰,他的是一把锁,上次我没有仔细看,现在才发现,上面还刻着字。
  我又靠近些,几乎窝到了他的胸口才看到,是“执手”两个字。
  我立刻想到我的那把钥匙,上面必定也刻着与此相应的字。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惠如茵要我,耐心地去打开郁安承的那把锁。
  的确,这个男人,我真的不知道他心里到底锁着什么。
  我一度觉得他是漠然的,漠然到能够对我的生死视若无睹。
  可是,那一天我过火的挑衅,却又像是点燃了他心里存在已久的渴望,那种真真切切的炙热和肆虐,让我差一点迷失。
  还有昨天晚上,他这样委屈自己的陪伴,我就算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隐隐的歉意。
  而且,我从来没有发现,他居然一直将那把只能由我来打开的锁挂在贴身。
  而那把钥匙,我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要找到那把钥匙来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能够打开那把锁!也正好看看,我的钥匙上面,刻着什么和他对应的字。
  迫不及待就爬了起来,没提防头就碰在他的下巴上。
  他动了动,朦胧地睁开眼睛。
  我一个心慌,迅速地闭上眼睛装睡。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一声猝然的闷响,我惊得睁开眼睛。
  郁安成半跪着撑在沙发扶手上,脸色发青,沉沉喘气。
  我滚下沙发扶住他,打了个简单的手势:“你怎么样?”
  他抬不起头,一只手轻轻向我摇摇,示意没事。
  我赶紧把他扶到沙发上,让他舒展开身体躺下来,心里不胜自责:他昨天这样憋屈地睡了一夜,正常人都会觉得不适,更何况心脏有问题的人!
  可是我没有任何护理知识,只好找到掌上电脑急急地写:“要去医院吗?”
  他摇头,接过我的笔迟缓地写了一句:“休息一下就好。”
  我不知该干什么,守在他边上一动不敢动。
  他像是感觉到了,睁开眼睛对我笑笑,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又推推我。
  我不放心,摇头:“我不饿。”
  他无奈地笑笑,指指自己的肚子。
  我懂了!郁少爷饿了!
  “我去弄点吃的,你休息一会儿!”我啪啦啪啦下了楼跑到厨房。
  虽然小楼里没有开伙,但冰箱里也备着些牛奶鸡蛋面条什么的,我简单地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正想上楼去看看,郁安承已经下来了。
  我看不出他哪里饿,只是喝了几口汤水啜了一两根面条,用筷子挑面条都有点费劲,而且脸色也很不好看,放下碗吸了好几下鼻子,起身的时候似乎在掩嘴咳嗽。
  我不确定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关切,看他正在从茶几抽屉里拿药片,装成顺手的样子递了杯水给他。
  他转头,有些出乎意料,接过水下意识地做了个“谢谢”的手势。
  我碰到他微凉的手指,突然觉得尴尬到诡异。
  习惯了剑拔弩张的感觉,这样的和平共处反而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抓起茶几上的一张晚报,遮着自己的脸像模像样看起来。
  无心中正好看到文娱版一则新闻:俄罗斯某个知名的芭蕾舞团要到S市来演出全场的《胡桃夹子》,他们的那一版《胡桃夹子》是全世界公认最棒的。
  注意力不由地就吸引过来了,我咬着手指心里直痒痒,可惜只演到今天就是最后一场,而且票子早就一抢而空了。
  遗憾也没有用了,只怪自己没有早知道,现在托范建搞票子也晚了,我沮丧地把整个手指塞到嘴里使劲咬。
  不防郁安承在我身后拍拍我,他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向我做个了再见的手势。
  明明是周末,又是他们自己家的企业,用得着这么勤勉吗?况且他边走向门口边止不住地轻咳,很可能是感冒了。
  想问,但我立刻又敏感地制止自己。
  昨天晚上也许只是他一时的善心大发,并不代表他愿意单独和我一起度过漫长的周末时光。
  更何况真的要是两个人独处,我也觉得不自在,于是很随意地向他挥挥手算是说再见。
  可是门真的关了,屋子里又空荡荡地只剩一个人,我又觉得空虚低落起来。看了大半天的电视电脑更加头晕眼花恹恹无力。
  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听说治疗心情最好的方法是吃点甜食,而又能打发时间又能让心情舒朗的,莫过于给自己做个蛋糕,甜腻肥厚的高热量,可以把不愉快的神经暂时麻痹。
  说干就干,我去沙发上跳起来,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乳酪奶油巧克力和低粉,又到郁家大别墅问厨子借了模具和锡纸。
  我曾经做过几次,并不复杂,正倒腾着,郁家的保姆阿秀来打扫卫生,看到我把烘好的蛋糕端出烤箱,夸赞地感叹:“小夫人真是有心呢。”
  她叫郁广庭的妻子夫人,就叫我“小夫人”以示区别。
  只能算是基本成功,黑色的巧克力上有些烘焙的裂纹,我觉得不太好看,调了支粉色奶油想在上面画个kitty猫,谁知走向越来越接近一张肥胖的猪脸。
  我气愤地直接点了两个猪鼻子,彻底一个黑脸麦兜新鲜出炉。
  阿秀忍不住笑:“这个有趣!小夫人亲手做的,安承肯定喜欢。”
  我辛辛苦苦做出来安慰自己的蛋糕,和郁安承有什么关系!
  阿秀想到什么,不笑了,长长地叹气:“小夫人啊,你总算能替安承好好过个生日了,这么多年,我们啊,是提也不敢提呢。”
  郁安承的生日,天哪,我跟他不可能这么心有灵犀吧。
  不过我更好奇阿秀的话中有话:“为什么不提?过生日是好事儿啊。”
  阿秀谨慎地想想才开口:“小夫人,这个郁家挺忌讳提起的,不过跟您说说也不要紧。安承的生日,也是以前那个夫人的祭日,安承小时候不懂,每年生日还搞得挺热闹的,可是自从他知道这件事后,就再也没有像像样样过生日了。”
  我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牵出一阵阵四散辐射的痛。
  自从我爸爸过世后,我也没有再过过生日。
  我们的生日,都是另一个至亲的祭日,而且其中的遗憾,一生无法弥补。
  这样切骨的痛楚,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是……难产?”我不敢相信这个年代还会有这样的惨剧。
  “也不完全是,”阿秀陷入唏嘘之中,“本来就不太顺利,心脏病又发作……唉,听说以前的夫人有心脏病家族史……先生那个难过啊,一直怪自己太忙了忽视了夫人,过了十几年都忘不了,后来老太太死劝活劝,才算又娶了现在的夫人。不过也是,以前的夫人长得又好,性格也和顺,从来没有一句高声说话的,可惜啊,还不到三十就……”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加剧了流动,还不到三十岁!而郁安承,正是遗传了他母亲家族的病!
  阿秀看出我的惊异,急忙肯定地补充:“不过我们安承一定平安无事,老太太行善积德,天天在佛祖神灵面前为安承祈愿呢,老天会保佑的,安承一定长命百岁,你们一定白头偕老……”
  越是拼命补救,却越像是惶惶不安的自欺欺人,连我都不由自主传染到这种不安。
  他虽然不是爸爸那样的至亲,但却近在咫尺,虽然无法捉摸,但至少,还让我感到过片刻的温暖。
  我突然没法再想下去,蛋糕香气四溢,可我的兴味却荡然无存。
  阿秀还在絮絮,我都没听清,直到她殷勤地叫了声:“安承回来啦。”我才蓦然觉得慌张。
  这个蛋糕虽然不是为他做的,但是这样敏感的日子,最好还是不让他看到为妙。
  可端起来要放进冰箱已经来不及了,郁安承换了鞋走进来,目光停在我手中的蛋糕上。
  我还来不及反应,鼻子却一阵发痒,赶紧扔下蛋糕捂住鼻子,一连串的喷嚏把我的鼻涕都带出来了,我直接冲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