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12-10 10:20      字数:4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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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缓过劲儿来,望着贺老大一脸的关切和认真,半晌,含着泪使劲儿点了点头。
  贺焕微微松了口气,两手把她两个手腕固定在两腿侧,缓下口气道:“后天上午我拜祭完我舅妈后,就直接上飞机了。大概五月初会回来,这段时间,练字也好,剩下的板子也好,我都交给老爷子和胡伯了,他们说的算。回来以后,蒋晗大概也好得差不多了,小小,昨天那顿是我念在你刚回家,如果这段时间里你再犯淘气,我打你多少,我当你面打蒋晗多少。而且下手只会重不会轻,听清楚了吗?”口气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小小含着泪,半天才从“拜祭舅妈”四个字中缓过神儿来,吭哧道:“表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
  贺焕没有回答,只沉着脸看着她。
  小小反应过来,马上使劲儿点头:“我听清了,我听清楚了,我要是再闯祸,表少爷打完我,要打,要打,阿晗……板子,表少爷给我的板子,一人一块,一人一块是吗?”慢慢哭出了声。
  贺焕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尽快回来。小小,老爷子思念你甚深,我们兄妹几个也愿你以后诸事安康,我们不会给你许诺什么,日子是过出来的,我们一起,慢慢来好吗?”
  小小泪满双眼,半天,不知作何反应。
  贺焕叹口气,如欣然般掐了掐她耳朵,笑道:“你大哥是个嘴笨的,不会跟你说什么,但他的心思跟我一样。你慢慢看,就明白了。”
  小小身子一僵,想起曾经无数次的夜半哭嚎,想起无数次无法入眠的疼痛和低烧,想起地牢里漆黑无光的鼠虫嗤咬声,想起东配楼天窗上那吝啬的光亮。小小低下头,想起古大少曾经数次跟她“谈判”时的言辞赫赫,嘴笨?小小无声地笑了。
  往死里折磨她的是他,拼命替她挡枪的也是他。小小低着头,半天没有出声。她不恨他,只是太怕了,那种深入骨髓里的恐惧,经年难忘。
  贺焕注视着小小反应,长叹一口气,知道话已至此,再说无用。便回手拍拍她屁股,轻笑道:“出去吧,老爷子都在门口晃悠好几次了。”
  小小大吃一惊,瞪着贺焕道:“不,不打了?”
  贺焕绷脸道:“打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你跟我保证了,我就信你一次。老爷子那边,老爷子做主,看你了。去吧,不早了,早睡早起,累一天了。”
  小小满腹的思绪翻涌,一堆的话堵在嘴边,最后只深深地给贺焕鞠了一躬,捂着脸出了房门。
  古涵山搂着小小扒开裤子上下查验的时候,胡伯敲门进来,走到古楷身旁低声道:“大小姐睡醒后从小小房间出来,正要回房,表小姐扒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我们没敢硬拦……表小姐现在在大小姐房里说话呢。”说着,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思母
  古楷看了一眼给把小小抱腿上,皱着眉头给她红爪子上药的自家老爹,回头低声对胡伯道:“让胡婶看在欣然旁边,把欣然房门大开。”
  胡伯点点头,越拦着反倒越让欣然疑心。顾孟晓只要不是白痴,见到古家如此安排总会收敛些。再有自己老伴在旁边盯着,一旦顾孟晓有什么失言的地方,总能帮拦着点。
  古涵山见大儿子和胡伯说完话,便把小小抱起身,冲着她小屁股轻拍一下,笑道:“闹一天了,快回房睡会,我和你哥哥们说说话。”小小扁着嘴,有些敬畏和不舍的看了眼走到古涵山身旁的贺焕,古涵山气笑着又拍了她后身一下,故作低声道:“以后我不在家,他们再敢打你,你就跑,等我回来收拾他们。”小小明知道古涵山在开玩笑,但还是绽开花脸,笑得开心极了,见古楷和贺焕齐齐望过来,使劲儿点过头之后,谁也不敢再看,滋溜溜地回房了。
  古楷叹气地看了贺焕一眼,兄弟俩无奈一笑,老头儿再这么宠着小小,早晚翻天。
  小小在自己床边抱着两腿呆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全家都去“看她热闹”了,最该冲在第一线的欣然偏偏没去。小小有些得意的笑了,没有欣然求情,贺老大也舍不得打她的,小小一跃而起,一蹦一跳地就要去找欣然显摆去。
  小小上了二楼见欣然房间正门大开,突然恶作剧心起,贴着墙根走到了西侧的休憩室。欣然的房间在古大少的隔壁,因为医疗器械满屋,而且几年间医护人员和保姆人数众多,所以隔壁的休憩室、欣然卧室、古楷书房三屋皆被打通,方便众人随时进出。
  小小捂着嘴溜到休憩室跟欣然房间的内门旁,熟练至极的无声别开门锁,正要学着狼叫扑过去,就听到欣然温和无奈的声音说道:“好了,别哭了。孟晓,你能跟我说这些,是把我当姐姐了,但是你不能跟我过一辈子,外公家的事儿总得你自己回去理清。我一个外姓人,说话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小小慢慢蹲下身,看见沙发上欣然和那位顾家表小姐坐在一起。胡婶站在沙发旁,不时地低腰可能是给倒水。小小望着欣然和她表妹亲密并肩的样子,突然有些惶恐,小小想要回房,可是却半天挪不动脚步。
  顾孟晓带着委屈的哭声传来:“表姐,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和大堂姐吵架,大伯护着我打了大堂姐。外公也怪我、大伯母也怪我,连我爸和我后妈都拿这事儿数落我。我实在憋屈了,才,才过来找你,表姐,我知道我过来给你们家添了不少麻烦,我有时候不太会说话,也没把小小当外人,就随口那么一说,我,我去给小小道歉好不好?”
  小小听着欣然笑道:“又不是大事儿,小小也不是小气孩子。我们全家虽然宠的厉害,但是小小懂事明理,谈不上道不道歉的。你说的,我都知道了。但是孟晓,我能帮你的可能有限,你在C城住多久都没关系,但是你家里的事儿毕竟是你家里,我挺开心你能跟我直说让我给你撑腰,但是我也是晚辈,孟图表哥要是有了孩子,我在小侄子面前给你撑腰还说得过去,现在,你让我跟大伯母硬顶吗?”
  小小还没听完后半段就傻笑起来,嘿嘿,欣然夸她了。欣然当她面一口一个“小笨蛋”、“小呆子”,可是,欣然跟她表妹夸她了。要不是腿蹲麻了,小小都能蹦起来。
  小小往前探了探脑袋,见顾孟晓低了半天头,半晌,抬头带着哭声道:“大表姐,我姐姐众多,我来找你,我以为你最能体谅我,我们,我们都是没妈的孩子……”
  小小笑容还未收起,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刹那间全身冰凉。
  顾孟晓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表姐,我没办法了,要不是今年遇到了你,我感觉我都走投无路了。我妈妈走得急,我几年前见到她时还是那么精神,结果今年送回来的是一盒骨灰。姐姐,我觉得我们姐妹俩最了解对方没有妈妈的感觉,所以我厚着脸皮来找你,我……”
  小小浑身僵硬间,听到胡婶带着笑意的劝哄口气响起:“表小姐喝杯水吧。虽然小舅太太去了,可是顾家老爷子,几位舅爷,就是孟妍表小姐也对表小姐疼爱得很。刚才表小姐还说了,大舅爷为了哄你,也没细问是非对错,就把他自己女儿给打了,还打得不轻。表小姐还要说自己孤苦无依的,那可真伤了顾家众位长辈的心了。”
  顾孟晓似乎有些尴尬地打住了话,只擦着泪望着欣然。
  欣然停顿了一会,慢慢道:“孟晓,外公家的事儿我不太清楚。但是听你的话,外公和几位舅舅待你不薄,我上次去,孟图表哥和孟妍表姐怕你伤心,一直不离你左右。你看,这么多人惦记你呢,别哭了吧。”
  顾孟晓哭声一顿,停了半天,似乎小心翼翼问道:“表姐,你想我大姑吗?你还记得大姑吗?我想我妈妈,我闭眼都是她。”
  小小觉得自己全身的血已经冻住了,整个人一碰就会裂碎。
  欣然停了好久,突然笑道:“想呀,怎么会不想。可是我有爸爸,我有哥哥们,他们又当爹又当妈,把我养大,一家人围着我转,所以我虽然想,但是我更珍惜他们。”
  顾孟晓嘟囔道:“表姐真是好命,大姑父和表哥们对表姐像心肝一样,我要是有……”
  胡婶的声音温和地插了进来:“表小姐说笑了,谁家家长不把孩子当心肝,您来这才两天,顾家老爷子打了四五个电话问你吃得好不好,睡得习不习惯,把大少爷惶恐得,说句玩笑话,巴不得立马送您回去,生怕磕了碰了。就是我们家老爷子惯着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没有走哪儿电话盯哪儿的时候。”
  顾孟晓抬头见胡婶背着欣然笑意不达眼里的面容,微微抖了一下,悻悻地闭上了嘴。寻思半天,就听胡婶在欣然耳边低声道:“表少爷该跟二小姐谈完话了,老爷子一直没下来呢。”
  欣然一拍脑门,冲着顾孟晓笑道:“孟晓,抱歉了,我那个倔妹妹可能又跟我大表哥腻歪上了,我得去看看。太晚了,你也累一天了,早点睡好吗?”
  顾孟晓见欣然开口送客,脸色通红地起了身,憋了几秒钟,仿佛孤注一掷般,拽着欣然手道:“表姐,后天是大姑忌日,让我去祭拜一下可以吗?我来了,正好赶上,如果不去上柱香,爷爷会怪我的。”
  欣然似乎没想到顾孟晓会提到这个要求,低头考虑了一下,抬头笑道:“来者有心,我替妈妈谢谢你了。”顾孟晓见欣然答应了,虽然欣然一脸掩饰不住地着急送客的表情,但还是打了胜仗般急冲冲地出了房门。
  小小一直握着拳头看着屋内的一切,全身上下僵硬的移动一下都很困难。胸腔内轰鸣般跳动,小小觉得喘不过气儿来了,只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扒着门边,贪婪地看着欣然。
  欣然见顾孟晓出了房门,胡婶带上房门后,长叹一口气坐到了沙发上,缓了好久,抬头笑道:“那小破孩子真跟表哥顶上了?我故意不去,就怕爸爸吃我醋,爸爸都不顶事儿了?”
  胡婶大笑出声:“小小激灵的很,我问过了,刚刚蹦蹦跳跳地回房了,看样子老爷子是救驾及时了。”
  欣然也大笑出声,突然间,笑声半途而停,满室寂静间,欣然略带焦灼的声音响起:“胡婶,你们,还记得我妈妈吗?”
  小小哭了,刹那间泪水盖满了脸。小小死咬着嘴唇也抑制不住颤抖,忙把胳膊堵进了嘴里。
  胡婶笑意勉强的说道:“怎么会不记得,太太和达然的卧室还在三楼,每年祭拜前,老爷子都把自己锁房门里给太太和达然叠一宿的东西。达然今年该十一岁了,老爷子去年给达然烧了一车的纸笔,他自己从不去达然墓前看,次次都是大少爷去看着烧。老爷子每年在太太生日的时候,都过去陪着太太说上半天的话,连大少爷都不带。欣然,我们都想着太太,说句你不爱听的。太太比你长得好看,你长得像老爷子,英气大方,太太的好相貌都被二少爷占去了。”
  欣然笑出了泪,搂着胡婶坐到她身边道:“我想妈妈,小时候的事儿我记得不清楚了。可是妈妈早晨走前还在摸我有没有尿床,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就像孟晓说的,就是一盒骨灰了。那段日子,白天爸爸把我搂在怀里,晚上大哥把我搂在怀里,没人的时候二哥过来背着我,无论我走哪儿表哥都派人跟着我,可是,可是,他们都不是妈妈。胡婶,我上学时,同学们都叫我‘鹿阳山大公主’,爸爸和大哥在家的时候从不让我自己上下学,必是亲自接送。表哥忙着公事,身边一堆人,也把我抱坐在旁边,怕我走远了摔到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妈妈。胡婶,我是不是特别贪心?我有这么多了,还贪心……”
  欣然泣不成声的倒在胡婶怀里,胡婶如幼时般一下下拍哄着她,想劝却劝不出什么。
  欣然哽咽道:“胡婶,我好想再看妈妈一眼,要不是照片,我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模样了。我就想亲口告诉她我病好了,我好想像我大哥送我一样,去送达然上学。如果她们都在,大家都在,多好呀。胡婶,我太贪心了……”
  胡婶抱着欣然,一下下给她擦着泪,说了什么小小已经听不到了。小小边哭边笑,扶着自己腿,弓着腰,一寸寸的走出了隔间,不知道怎么走下的楼,当意识到已经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时,小小发现整个前胸已经哭透了。
  小小仰倒在床上,“啪”伸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回手又抽了一个,连续扇了四五个,脸胀手麻不已,才慢慢放下手。小小笑了,笑得泪水横流,睁眼笑望着天花板,泪流一宿,直至天明。
  当天晚上,古楷便知道了顾孟晓和欣然谈话的所有内容,低头寻思了一下,对胡伯道:“既然欣然答应了,就让她去,看住她。我跟大舅说好了,后天下午的飞机,我送她上飞机。”
  胡伯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