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12-10 10:19      字数:4718
  贺焕把古楷又被震裂的伤口上好了药包扎完毕,哥俩又把古隶腹部那青紫的淤痕揉开上药之后,哥仨齐坐到了贺焕车里。贺焕、古楷抽着烟,古隶揉着额头,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除了接听不间断的公事电话,没人提起蒋唅,也没人再提小小。
  古涵山缓步走到山脚,哥仨见状一起出了车门,见老爷子已经面色如常,贺焕忙上前走到了驾驶座旁,谁知古涵山摆了摆手,指着北面稳声问道:“上次小小出走是躲在后山吗?”贺焕一僵,古楷古隶齐齐撇过头去。半晌,贺焕无奈道:“舅舅……”
  古涵山打断了他:“绕过去,我上去看看。”
  几辆车绕过山脚,停在了后山腰,古涵山在贺焕低哑、无奈的指路声中,看到了那间日光照射下依然阴森、冷清的废旧工厂。古楷望着半歪着的铜锈大门和门里黑不见底的冷森,本以为不能再痛的心又被狠狠拧了一下。
  古涵山抬脚往门口走去,身后众人齐齐跟上,逼仄昏暗的地下室门口,古涵山静立了许久。屋里垃圾狼藉,分明不久前还住过人,古涵山微微皱着眉头,古楷见状,眼睛霎时一亮,猛然大力抓紧了贺焕胳膊,古涵山闻声也死盯住了贺焕。
  贺焕望着父子俩那相似的期待神色,心酸难忍地撇过脸去,不忍直视般道:“蒋唅前段时间在这猫了几天,小小出事前几天。”
  身后众人即使半垂着头也感受到了古涵山和古楷刹那间的颓唐和失望。古涵山忍泪轻笑着走向床头,摸着支愣着铁锈的栏杆,突然定住了目光。古楷、贺焕见老爷子望着床后的墙壁半天没有回神,忙齐身走了过去,小屋子立马连转身之地都无。几乎一时见,兄弟三人身形皆震。
  斑驳晦暗的墙壁上,两行明显相隔一段时间的指甲抠出的字迹,似乎是沾着血水,上下并列刻在了墙上。
  “阿晗,疼”小小那熟悉之极的字迹仿佛带着无限惶恐和无依扑面而来。
  “小丫儿,等我!!!!!”咬破手指的痕迹,一笔笔刻写上去。
  八月四日,在蒋正杰的绝食要挟下,终于答应陪他出国散心的蒋唅,刚刚跟着全家登上赴欧九国游的飞机,古家的记者招待会在古涵山的岳揽会馆准时召开。
  各家媒体虽然早听到风声,但是拿到古氏集团分发下来的新闻通稿时还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不等主持人介绍完毕,各家的新闻稿就已纷纷上传各自官网,争抢着古氏集团正式交接的新闻首发。
  古涵山坐着轮椅出席了新闻发布会,牵着长子古楷的手将他推到了前台,一如既往的信重欣慰的口气:“各界朋友,人老堪退,犬子虽已掌家多年,但还年轻待打磨。”虽坐着轮椅,依旧气势不减地拱手客气道:“来日方长,望各位新老朋友多加看顾,从今日起古氏一切管理事务由我大儿子古楷做主,我就安心做我的乐山翁了。”
  贺焕、古隶、古柳皆坐在台上,看着表弟、长兄一脸谦虚、恭谨的站在父亲身前。古楷随后的正式继任讲话,自信不失严谨,低调不失大气,回首望向殷切笑看他的父亲,毫不掩饰地尊崇和敬意。一片掌声中,古氏集团安稳交接。
  随后,古家次子古隶的摄影工作室正式宣布成立,长女古柳的十八岁成人礼的邀请函也随之下发,贺焕作为兄弟企业的代表登台讲话后,新闻发布会圆满落幕。
  例行午宴之后,古涵山撑着中风后双腿未愈的身子跟前来致意的各家长辈、政界要员,一一打着招呼,古楷自始自终服侍在父亲身边。古涵山虽然已半隐退多年,但年初还在B都为此次平稳换届立下鼎力之功的古家家主,此时却因为中风后需调养为由,彻底退居幕后,让位于大儿子,还是让外界猜忌纷纷。
  古涵山的突然退位,让C城和B都坊间纷纷评价:“古涵山戎马十年,纵横半生,如今正值盛年,却甘愿冰河洗剑,马放南山。不是家有隐情,便是真正的大气朗然。”
  可无论外界如何猜疑,古涵山信重长子,退居二线的态度坚决,而古楷敬重老父,拱手谦虚的做派十几年一成不变,古家其他子女也一向尊父有加,又敬重长兄,在古家和C城皆举足轻重的贺焕又毫无做作的依旧一边孺慕孝顺舅舅,一边鼎力帮扶表弟。所以外界的猜测就只是猜测了。
  会后,古涵山带着随行人员直接回到了南山别墅,贺焕、古楷、古隶、欣然也一起前往。欣然跟父亲同车,坐在父亲身边,一下下给父亲揉着有些僵硬的双腿,小脸肃然,早已哭干的泪水,似乎再无可泣。
  古涵山摸着大女儿的脑袋,心疼道:“你不是问过谷医生了吗?爸爸没有大碍,南山那边水土好,调养个半年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欣然眼泪一滴滴掉下,只轻轻揉着不肯出声。
  古涵山无奈,把女儿两只手攥在手心,轻声道:“你大哥给你请好了老师,爸爸这里吃素,不适合你,你跟你大哥他们住在西边,这一年把功课补回来,明年让你哥带你去挑挑学校。”
  欣然就着父亲的手擦了擦眼泪,点头顺从道:“嗯,我听爸爸的,我都听爸爸的。”
  古涵山淡笑,使劲儿攥了下女儿的手:“爸爸和你大哥谈了两宿,这么多年了,所有话终于都说开了,你那点小心思也可以放下了。听你大哥话,别淘气,你大哥昨天最后一个条件可是,你要是出状况,他怎么罚你,我都不许求情。”见大女儿吃惊地抬起脸,古涵山接着逗道:“爸爸可答应了。”
  欣然扁着嘴,头枕上古涵山肩头,哭声更大,断断续续道:“爸爸,说好了,就一年,明年,我替小小守着,二哥也说了,我们一人替小小守一年……”
  古涵山不置可否,只轻拍着大女儿肩膀,望着窗外,许久未言。
  欣然不想让父亲每日都如此,强忍着悲痛,撒娇道:“爸爸,我周末到你这来好不好?大哥说,我身子好了,以前欠下的帐一笔笔算,大表哥更坏,板子都准备了好几个,当着我面递给的大哥。爸,我都十八了……”说罢,摇着父亲胳膊不撒手。
  古涵山被女儿逗笑,嗔道:“十八怎么了?二十八你哥也打得你。”见女儿越扁越高的嘴,到底服软,轻拍着她肩膀道:“好,周末过来,周末过来,你哥要打你,你就给爸爸打电话。”
  见大女儿立时喜笑颜开,古涵山笑容不变地接道:“爸爸过去给你上药。”欣然立时嘴巴撅得更高了。
  父女俩一路强颜欢笑着到了南山别院。待傍晚,医师给古涵山针灸完毕之后,依依不舍的兄妹四人,在古涵山坚决的送客令下,转身出门。
  待儿女们上车,驶出前院时,古涵山霎时容颜尽老,泪流满面。直到年末,都未出南山一步。
  九月中旬,被蒋正杰要死要活威胁了无数次的蒋唅,终于对蒋豪雄威逼利诱成功,从英国的蒋家旧宅里奔到了德国,蒋豪雄爱人封瑟瑟所在的医院,见到了刚刚勇敢战胜病魔,脱离危险,出了隔离病房的孟小小。
  团聚
  魏明芬的父亲魏老爷子曾被称为南省第一笔杆子,地地道道的书香门第。可是到了魏明芬这一辈,硬生生的变了味儿。大儿子魏明智学医以后,一猛子扎进书海里,游不出来了,一辈子穿着白大褂治病、救人、带学生。唯一的儿子早逝,妻子也随之抑郁而终后,更是悲伤难耐继而出国,除了每隔几年收到他老子寄过去的闻者落泪,看者吐血的“思子诗”,能勉勉强强的回国看他爹一眼外,大年小节皆不露面。
  老二魏明德,跟他大哥屁股后也去学了医,跟他拜把子兄弟冯光涛成了师兄弟,可惜毕业后,冯光涛托关系进了省中心医院,步步高升,如今已是血液中心医院院长。魏明德却从毕业开始卖药,然后升级改卖医疗器械,最后靠着出口医疗器材起家,逐渐做起了国际物流。
  做物流没有不碰走私的,贺焕手里也有好几条线,只不过一个陆运,一个海运,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魏明德虽然在南省也算个人物,可惜跟冯光涛一样,都是光棍命,玩了一辈子都没结婚。
  所以魏家上下对早年叛家而去的魏明芬的独生女蒋豪雄分外珍宠。
  自蒋正杰纳二房起,魏明芬便终日闭门不出,老父兄长嘴上虽然讥讽,心里到底惦记。待蒋豪雄长到五六岁时,见蒋家依然每天乱的像锅粥,魏明芬却还没有离婚之意,魏明德先忍不住了。难得强势的杀到C城,跟妹妹吼道:“你愿意熬着你熬你的,小豪我带走了,她没个正经爹,我当他爹。”见魏明芬只扭着头给女儿收拾东西,也不接话,便抱着蒋豪雄回到了南省,从此当姑奶奶般养在了身边。
  从魏老爷子、几年回家一趟的大舅,到一辈子跟冯光涛不干不净的二舅,皆把蒋豪雄当掌珠般供了起来,所以蒋家三小姐蒋豪雄自小在南省魏家、冯家,以及老邻居封家便说一不二,气势无敌。长这么大唯二栽过的跟头,便是对面楼的封瑟瑟和身边这愣头青蒋唅。
  自六岁那年见到乖囡囡般见人不语,咧嘴便笑的封瑟瑟起,蒋豪雄的生命便拐了个大弯。直到十八岁那年,俩人大吵一架后,封瑟瑟转头跟着魏明智出国留学,蒋豪雄立马让她二舅给她改了国籍,一路跟了过去。从此,俩人便在欧洲过了十多年,天不管,地不束,她大舅视而不见的自在日子。
  蒋唅坐在蒋豪雄的车上,看着手里的护照,第一次感谢他老子年初把他强送出了国。
  自董船倒台后,蒋正杰便在给自己找后路,喜得老大一儿子后,觉得自己的后路不重要了,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便在贺焕最后反击前,给儿子改了国籍,办好了所有过户,扔了出去。可惜他宝贝儿子突然福灵心至,跟他爹说:“我有一没过门的媳妇,被家里人接走了,你给她也办一个吧,等我找着她,我带她一起走。”
  蒋正杰立马笑了,乐得叫一美,搂着他儿子脑袋亲了好几口,满眼得意道:“好好,我儿子就他妈厉害,别说一个,你多少个媳妇,爹都给你娶回来。人在哪儿呢?你们有孩子了吗?”蒋唅使劲儿擦着满脸的哈喇子,忍着扇他爹大嘴巴的冲动,吼道:“你以为我他妈像你呀?她才十五。”
  蒋正杰毫不为杵,哈哈笑着:“十五好,十五好,我把你大妈上了的时候,她也十五。”见蒋唅掉头就要走,忙一把拉住,心肝肉的喊着:“给办,给办,我那媳妇搁哪儿呢?我去接她,彩礼你放心,爹这辈子家底儿都是你的,都给你。”
  蒋唅强忍着没再爆粗口,咬着牙道:“跟我闹脾气,跑了,我找着呢。”也不愿多说,问道:“你管不管?”蒋正杰忙点头:“管,管,英国的老房子空着呢,你和你三姐先挤挤,等爹忙完这段,再给你买房子去哈。别急别急哈。对了,我那媳妇叫什么?给我个相片,先落户,再改国籍呀,对了,你们俩真没孩子?那赶快给我生个孙子。”
  蒋唅脸色赤红,张口就要骂,蒋正杰忙住了嘴,拍着搂着哄了半天,才把他命根子哄好。待蒋唅给了他一张小小十二岁在孤儿院的登记照时,蒋正杰只微睁了下眼睛,一脸骄傲:“我儿子就是厉害,小姑娘漂亮,嗯,不丢人,带出去不给我蒋家丢人。”
  可待把贺焕满城寻找的小女友照片拐着弯的弄到手里时,蒋正杰一夜头发白了数根,大清早跑去蒋唅房间,抱着儿子闹到嚎啕大哭:“我的儿呀,你真他妈厉害呀,贺焕的女人都能抢到手呀,爹帮你了,爹这辈子在古涵山和贺焕手里没少栽跟头,妈的,我儿子能把他女人上了,我后半辈子没遗憾啦。你真是我亲儿子呀。”没看到被他抱在怀里的蒋唅瞬间铁青的脸色,连哭带笑地给他儿子和那个人影都没见过的高危儿媳妇办移民去了。
  蒋唅回忆着那天在南省医院,自己正和一切都准备好,只差把小小和随行的医疗器材送上船的魏家二舅做最后交待,老爹和后妈匆匆赶到。蒋正杰来不及多问,只看着病床上刚刚抢救过来,被特意申请到南省购置医疗器械的封瑟瑟做全身固定的小小时,那一脸的惊慌的跳脚。蒋唅笑了,他只从三姐给他拍来的照片上见过古涵山的扳指,那串佛珠还是自己老爹认出来的。要不是走到了那一步,自己老爹也不肯破釜沉舟的陪自己演戏。
  还没回忆完,就见蒋豪雄毫不温柔地一脚刹车,回头道:“大少爷,到啦。你家大少奶奶在三楼。”
  蒋唅低头看了看身上,还算干净,对着后视镜摸了两把脸,不理会蒋豪雄一脸想吐的表情,三步并两步跑上了楼。三楼满走廊的德国佬对蒋豪雄非常熟悉,热情的打着招呼,见一个黄皮肤的小伙子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人,耸耸肩,未露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