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12-10 10:19      字数:4717
  吴正无视所有红灯,贺老大的脸色难看到极致,他头都不敢回,一边急速往医院飚去。
  贺焕上楼时,已经慢慢平静下来。胡伯、胡婶在小小病房等着他,胡伯正搂着痛哭失声的胡婶,自己也一脸苍白。贺焕没有安慰他们,而是问着昨晚轮值的陈光礼。
  陈光礼已经冷汗透湿,第一次在贺焕手里过刑堂时都未有如此的惶恐。强镇静下来说:“调出监控,上下查了一遍。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小小抱着被子进了卫生间,半个小时左右出来后,把摄像头移到了对门的位置。我们在窗户外面发现了一条条撕成条状的被单系成的绳结,在三楼疏水管道上发现了血迹和脚印。小小应该是从三楼向西两个房间的杂物室的撬窗而入。然后撬开了三楼的消防通道的大门,从西北角的侧门出去了。”
  贺焕冷冷的看着他,一脸的寒意,陈光礼知道自己这回栽大发了,要不是指望着将功折罪,自己立马就去刑堂领罚了。
  贺焕点点头,依旧冷凝着看着他,问道:“现在呢。”
  陈光礼看着时钟上的六点半,冷汗尽下:“小小打车奔城西而去,已经通知那边四片的人,正全网搜着。”
  贺焕勉强缓过脸色,望向胡伯,沙哑着问道:“小小昨晚闹脾气了?”
  胡伯先拍了拍老伴,也一脸悔恨颓败的说道:“一晚上都好好的,早晨发现人没了时,我才去调监控。昨晚,钱医生和老爷子、您、大少爷视频电话的时候,小小就蹲在钱医生办公室门口。”贺焕心里一震,大概明白了。
  胡伯叹口气,接着道:“我对了下时间,正好是老爷子说道……不能再伤欣然时,小小没有听完后面,就起身走了。”贺焕脸色一白,他一直的打算是小小病愈后弥补,像小时候给欣然启蒙那样,手把手教她该学的东西,学文学武只要他会的,她想学的,都会手把手去教。可是小小的心思太过敏感,他十年前就克制自己,要粗犷的活着,所以明知道人际相处之间,一念之差会造成结果的天壤之别,也没有过多的去考虑那个女孩子那微小又脆弱的心思。即使他明知古家众人中,小小只有对他是真心信赖和仰望,虽然这份信赖中更多的是敬畏。
  贺焕低下头甩掉念头,现在不是自责检讨的时候,他冷静下来,抬头问道:“小小走的时候,带走了什么?”
  胡婶一直哽咽着,带着哭声道:“昨晚她和欣然说话说到半夜,小小吵着看上欣然一套旧的运动装,晚上回房时就带走了。今早睡衣在床上,那套衣服没有了。还有,二少爷给她的一叠现金中,少了一张。盒子里的扳指和佛珠也不见了。小小,大概只带了这些东西。”
  贺焕处理紧急事件时,一向冷静自持,从不让多余的感情干扰自己的判断,此时却眼睛一热。
  那摞现金是小小刚入院时,默然为了哄小小给她数着玩的。具体多少默然都不清楚,只不过每天过来,添上一小打或者抽去几张,逗着小小,只要她数对了就都给她,数错了,差几张打她几下屁股。小小却每次都数的一张不差,扬着笑脸把钱收在了床头,害得古二少日日郁闷之极,赔了钱财又折了面子。而那串佛珠,既然给了小小就没准备要回来,小小醒后第一次见他时,盒子在手里摩挲了半天,看着他半天没说话,许久,一咬牙把盒子递给了他。贺焕记得当时自己笑了一下,为了怕她尴尬,哄她道:“先放你这,等你好了再还我。”他还记得小小当时一脸的受宠若惊,不可置信。之后数回听胡婶说,小小把老爷子的扳指规规矩矩的放在盒子里,晚上却捏着他的佛珠睡着都不松手。
  贺焕收回思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吩咐道:“告诉下面弟兄,谁看到小小都不许吓到她,找到人,不要惊动,立马告诉我。”
  贺焕看向吴正,吴正忙挺身回道:“G城公墓、大杂院、胡同都已经派人去了,还没见到小小。”贺焕抿着嘴点点头。长吸一口气,回身对胡伯道:“我这边找着,如果中午还没有消息,胡伯,再告诉老爷子和泊然吧。”胡伯转念一想,也好,万一找到了,也是虚惊一场。
  上午九点,在古涵山专属病房窗前站了近两个小时的贺焕,接到了吴正的电话:“大哥,小小早晨六点到了橡树公园,当时蒋唅和蒋豪雄都在,三人说了一会话,后来蒋唅抱着小小上了蒋豪雄的车。车一路向南开去。我们正在南边各路段搜找。”
  贺焕精神一振,问道:“蒋正杰和魏明芬呢?”
  吴正道:“老廖来信,蒋正杰前天就陪着魏明芬回南省省亲去了。魏家多年都不认这姑爷,这回魏明芬回心转意,魏家也开门招待了。”
  贺焕沉思一会,“盯紧所有南行的车辆,蒋豪雄未必就那一辆车,蒋唅那小子面憨人精,遇到小小却没有来找我们,是想自己留着了。小小的病耽误不得,开车到南省不堵车也得八个小时,C城和相邻省市的大医院老廖已经派人去查了,再盯紧点。”
  吴正点头答应。
  贺焕脸色慢慢冷下来,沉声道:“告诉南省杨城标,给我围了魏家,不错眼的盯着蒋正杰和魏明芬,不要打草惊蛇。魏家老二这几年做着船运生意,在南省有点能耐,跟杨城标说,如果见到蒋正杰或者魏家人拿着小小,除了蒋唅,谁也不用在意,不管什么手段,只要把小小给我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吴正浑身一凛,立马答应着,迟疑了一阵,问道:“大哥,如果蒋唅不去找蒋正杰呢?”
  贺焕也想到了这里,蒋唅未必信得过蒋正杰,无奈道:“医院、高速、蒋家、魏家,一条条线去给我查。小小的病一分钟都耽误不得。”
  吴正再次汗透整个后背
  ……
  5月15日,清晨,小小坐在C城城西的橡树公园里,望着晨练的老人,推车散步的一家三口,大口吸着甘冽清爽的空气,心情许久未曾有过的舒畅。
  那年她和阿晗刚刚逃出孤儿院,到橡树公园捡垃圾,小小眼看着一个半大的小女生把喝剩的半杯奶茶扔进了垃圾桶。小小忘了告诉在前面引路的阿晗,转头跑到了垃圾桶边,伸着小胳膊不停地够着。废了爷爷劲儿够出来后,满心高兴地还没来得及喝呢,回身发现阿晗不见了。小小霎时泪水满脸,抱着奶茶,穿着脏兮兮的半扇连衣裙,半跑半摔的整个公园找起了阿晗。
  公园里没有,小小又沿着公园外面所有的相邻街道和居民楼,一点点的找着。从未有过的绝望和迷茫,她只会流着眼泪,话都不说不出来,直到太阳高照,捧着奶茶的小小绝望般的回道了公园里失散时的垃圾箱处。就看阿晗背着手,站在垃圾箱后面的湖边,正脱着外裤,准备下湖。
  小小“嗷唔”一声痛哭出声。阿晗猛然回身,裤子都来不及穿,狂跑过来,什么都没说,抱着她死死地往怀里塞,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小被阿晗抱的险些喘不过来气,阿晗还是不肯松手。小小费力地轻咳了几声,阿晗才慢慢的松开了胳膊,不理会她扁嘴欲哭的模样,从头发根到脖子、后背、屁股、到脚后跟,一寸寸的细看了一遍,见她确实毫发无伤,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小小以为又要挨打,只捂着小屁股怯怯地看着阿晗,一声不敢吱,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阿晗却只看着她死不撒手的半杯奶茶,眼泪直下,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过了许久许久,猛然吼道:“再有下次,把你屁股打开花,装可怜也没有用。”小小开心大笑,八爪鱼般的吊在了阿晗身上,怎么巴拉都不下来了。
  那晚他们睡在了公园石桥下面,阿晗一边给小小挠着蚊子包,一边说道:“我重要,还是那喝的重要?以后再为口吃的,把我甩了,我就不去找你了。”
  小小才不信阿晗这些说了十多年,没有一次兑现的话。枕在他腿上,迷糊欲睡。阿晗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她屁股一下,得意的说道:“哎呀,小丫儿,醒醒,以后要是咱俩走丢了,每个月十五号,就在那垃圾桶旁边的长凳上等着。每个月十五号,不死不休……”阿晗的文学素养仅次于孟小小,一般是见人羞死人的级别。被她摇得不耐烦的小小使劲儿点着头:“嗯,嗯,每月十五号,长凳,不死不休……”
  沉浸在回忆中安然静笑着的小小,摸着胸口的扳指,轻抚着手上的佛珠,靠在长凳椅背上,望着眼前三年如一日只到人半腰的湖水,绝望般悠闲地晃着腿。突然,身后狂奔而近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心灵感应般,小小停下了打悠的两腿,身后的狂跑声也变成了异常熟悉而却让她此时战栗惊恐的大喘声。
  小小端坐在椅子上,浑身抖着,不敢回头,她怕是她死之前最后的美梦。她一动不敢动,中了定身术般,眼珠都直直的丝毫不转。就听身后的脚步一步步走近,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高大影子覆盖在了她身前。
  小小逃避似的低下头,就听十多年如一日的,梦里多少次哭醒后想要紧抓住的无赖声音在头上响起:“古二小姐,这是体察民情来了?”
  再见
  鉴于昨晚被桥桥讽刺,俺是不是瞧不起蒋正杰,给她女儿起的名字跟他大姐似的。所以,昨晚跟蒋正杰单方面研讨一番后,决定给她女儿蒋英杰改名蒋豪雄。
  小小一跃而起,咧开嘴冲着阿晗大吼:“你才小姐,你全家都小姐!”
  蒋唅闪着激动之极眸色的眼睛在看见小小略带浮肿的小脸,枯黄的头发,干瘪的身子,和明显不合身的衣服后,慢慢凝聚起滔天般的心痛和冷意,刚要跟她对吼,就听旁边一清凌凌的女生笑叹道:“这小妮子够辣,我喜欢。”
  蒋唅一把把小小抱起,看着她熟门熟路的八爪鱼姿势吊稳在自己身上后,转头对蒋豪雄吼道:“辣你妈!你没看她瘦成这熊崽子样了?我他妈养了她十五年,也没见她头发这么少过!我他妈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大,也没让她大冬天穿着单衣站胡同口!我他妈顶脑门上的心肝儿,不是让你糟践的。辣你妈辣!这他妈是我亲闺女!”
  蒋豪雄早知蒋唅脾气,也略吃一惊,转头重新打量起两眼通红,趴在蒋唅肩头,扁着嘴,包着一汪泪眉眼精致的小姑娘,一脸恍然,问道:“就是她!?”
  蒋唅没接她话,两臂用力往上一托,让小小在他怀里趴得更舒服些后,大步往公园门口走去。小小只趴在蒋唅肩头,吧嗒嗒掉着眼泪,突然伸头冲着蒋唅最敏感的左下巴狠咬了一口,蒋唅“嗷”一声,伸手就要抽她屁股,可两只手都托着她身子呢,腾不出空儿来,便咬着牙怒吼道:“丫儿,松口,又属狗了?松口!找抽是不是?”小小就不松口,一滴滴掉着泪,死咬着蒋唅下巴。蒋唅察觉到脸上那落下的金豆豆,浑身僵硬起来,凤眼眯起,带着深深恨意的寒光一闪而过。
  亭亭玉立的蒋豪雄好奇的打量起二人,见蒋唅扭过头,浑身颤抖着,突然心情大好,冲着刚才还一副小鹌鹑样儿,如今一副小饿狼模样的小小,笑逗道:“你是他闺女?来,叫声姑姑。”
  小小终于松开了嘴,嫌弃地看着只比这大半年抽飞般猛涨了个子的蒋唅矮半头的英气女生,撇嘴道:“我没亲姑,那几个干姑早死了……不得好死的……你哪个?”
  蒋豪雄抬手就要拍她脑袋,蒋唅早有预料般,抱着小小右腾了一大步,躲开了她手,眯着眼警告地看着蒋豪雄。蒋三小姐被这俩人的做派气歪了嘴,转念想起蒋唅求她的事儿,蓦地笑了,来日方长。
  小小见阿晗什么都不问,只死死抱着他往门口走,小时候每次捅破天屁股要挨狠揍之前,阿晗都是这幅表情,于是小嘴扁的更厉害了。两只胳膊抱着阿晗脖子,一叠声的撒娇求饶经脱口而出:“阿晗阿晗,你又长帅了,阿晗阿晗,你又长高了,阿晗阿晗,你终于比我聪明了,阿晗阿晗……”
  蒋唅正沉浸在让他日夜无眠期待了大半年的娇喃声中,突然感觉身上一沉,小小刚才还在在下巴乱蹭的小脑袋突然向后一仰,整个人突然昏了过去。
  蒋唅大惊,身子一晃。蒋豪雄正看着好戏,见此整个身子上去才扶住了脸色惨白,站立不稳的蒋唅。又一把接过小小,把她平放了在车门口的空地上。蒋豪雄蹲下身,翻着小小眼皮,看了眼小小舌苔,把了把脉搏,又拽起小小胳膊,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眼赫赫在目。蒋豪雄冲着双拳紧握,两眼赤红,浑身狂躁欲暴的蒋唅,轻轻地摇了摇头。
  ……
  欣达医院,贺焕和胡伯等到中午,依旧没有小小的消息。贺焕从未有过的悔意,席卷而来。看着胡伯青黑的眼底和焦急的脸色,叹口气,沉声道:“我给老爷子电话吧。”胡伯眼泪汹涌而下,点点头,呛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