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12-10 10:19      字数:4695
  小小是被贺焕摇醒的,眯着眼睛看了眼挂钟,不到中午,揉着眼睛的看着贺老大,一脸的睡眼迷蒙。贺焕正把巧克力盒拿在手里细看,待小小坐起略精神后,指着盒子,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吃了吗?”小小一宿没睡,半路被叫醒,虽然贺老大的出现惊了一跳,但是下意识里贺焕是安全人物,所以并没有过于紧张,皱着包子脸,一脸没睡醒的回道:“我没吃,给嬷嬷吃了一块。”说完,大大的打了一个哈且。
  贺焕皱着眉头紧盯着小小,半晌,叹口气,放下盒子,说道:“跟我上楼。”小小这才精神了,看着贺老大面色不善,什么都不敢问。手脚麻利的穿上睡衣,蹬上拖鞋,屁颠颠的跟在贺焕身后,往楼上走。
  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古大少正送着陈医生和一群医生、护士往大门口去。小小愣住了,上回欣然抢救也是这样。欣然怎么了?没等跟贺焕打招呼,撒腿便往楼上跑。古楷视而不见的接着笑脸送人,转身回来,小小已经不见了。
  小小站在欣然卧室门口,呆住了,氧气罩下的欣然面色蜡黄,似乎,似乎没有了生息。小小浑身发抖,这是欣然吗?昨天欣然还掐她屁股,疼得要命。欣然,你睡了吗?
  古涵山坐在女儿床边,双手紧握着女儿没有输液的小手,面色苍老,满眼的颓然。古二少站在床位,脸上从未有过的怆然和严肃。没有人理会小小,小小也似乎不敢再进去一步。
  身后传来脚步声,再熟悉不过的贺老大和古大少。小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歪靠着门框,手脚冰凉的呆立着。脚步声在他身后停下,小小缓缓回头。古大少的眼神似冰,似乎要活活把她冻死,小小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古楷狠狠地盯了她一眼,低声冷喝道:“站着别动。”便转身进屋了。小小没注意到贺焕那探究和无奈的目光,全身发冷般原地定住了。
  古楷走到了父亲的身边,深吸口气低声说道:“陈医生说,有惊无险,但是手术之前不能再发病了,万一……只能冒险提前手术。爸,让欣然睡会,您也歇会吧。”古涵山攥紧了女儿冰凉的小手,恍若不闻,古楷、贺焕、古隶一脸痛惜、无奈、悔恨的陪站在床位。似乎过了好久,古涵山才站起身,低下头沙哑着声音轻声道:“爸爸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在女儿额头上轻吻一下,转身出去了。走到门口时,对听不清屋里情况只会泪流满面的小小视而不见,直接上楼了。
  古楷仔细吩咐了贴身不离的胡婶和护士,仔细叮嘱完看守的古隶,便和贺焕带上房门,出来了。小小已经僵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古家众人对她的态度为何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她亦步亦趋的跟着古大少走到楼梯口。
  古楷紧握的拳头让小小从未有过的恐惧。古大少慢慢转身,紧抿着嘴唇,眼里的愤恨和怒火差点让小小站立不稳。冷冷的开口:“那条狗吃的巧克力是你喂的?”小小只剩下干点头的力气了。古楷眼神一暗,冷笑道:“你知道狗不能吃巧克力吗?”小小茫然了,她又不是狗,她怎么知道?忙摇了摇头。
  古楷抬手一个大嘴巴抽了过去,速度快到让旁边静站的贺焕只觉眼前一花。小小只听到一阵风声刮来,左半边脑袋“啪”的一声巨响,身子控制不住的后退,后面是悬空的台阶。小小仰摔在台阶之上,重心不稳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滚了下去。她想抓住什么控制住,可两手空空什么都抓不住。
  一、二、三、四……
  数不清多少台阶之后,“咣当”一声,脑袋和左半边身子撞到了栏杆,终于停了下来。小小满眼的金星,左半边脸彻底麻了,热热的鼻血顺着嘴唇滴在了地上。胳膊上、腿上、浑身上下仿佛散了架般。小小已经无法思考,只记得,嬷嬷吃了巧克力,欣然病了,自己被打了。慢慢的爬坐起来,顾不上泉涌的鼻血,一脸呆滞的看着最后一级台阶,小兔耳朵的拖鞋歪躺在上面,狼狈无助。
  贺焕抬手拦住了要下去接着打人的古楷,喝道:“冷静点,欣然还要手术呢。”古楷这才喘出口气,咬牙道:“欣然手术完,连本带利让她一起还。”贺焕来不及再去看嘴角青紫,半边脸红肿,依旧躺着鼻血的小小。对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古隶使了个眼色,忙把怒气攻心,见人杀人的古大少架回房了。
  古二少看着楼梯下一脸是血的小小,惊了一瞬,忙跑下来,顾不得干净埋汰了,伸出袖子给她擦着鼻血。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狗不能吃巧克力,哎呀。你这丫头,怎么竟往枪口上撞。”看着小小还是一脸呆滞,叹口气把她一把抱起,送回了房间。从没伺候过人的古二少,手忙脚乱的投了个毛巾,给小小擦着小脸,便擦边道:“我大哥早晨去看欣然,你家的那嬷嬷便爬上了床,欣然正逗着它往我大哥怀里塞,那狗,哎呀,那狗突然吐了白沫,浑身抽搐,跟死耗子似的僵了过去。欣然……”说到这,古二少也一脸的惨白。“欣然声儿都没出,就晕了过去。”
  小小终于回过神了,顾不上浑身上下数不清的撞痛,抓着古二少衣服吼道:“欣然呢?欣然呢?大夫怎么说?欣然怎么样?”古二少掰着小小的手指头,憋着气道:“松手,松手,勒死我了。欣然暂时没事,但是比上次犯病重了。大夫说,绝对不能再受刺激了,一旦再发病就得提前手术,可是心肺指标不平稳,手术成功率太低。”说道最后,已至哽咽。
  “嗨,都怪我,好好地给你们俩弄什么狗回来,你爱吃甜的,我给你买什么不好,买巧克力。小小,你别怪我哥,他是气急了,早晨连我都挨了好几下。”古二少擦着不断掉下的眼泪。也顾不得安慰小小了,掩饰狼狈般的跑出了门。
  胡婶进屋时,小小的鼻血已经淌了一滩,小小却呆傻了般,呆坐在床头。胡婶心里一惊,忙把小小扶着平躺下,找来冰袋敷在了额头上。也顾不得埋怨她,只轻斥道:“欣然没事,就是发病一次比一次重。别再胡闹了,表少爷禁了你的足,这几天好好在房间里呆着。别再闹腾了哈。”小小只胡乱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好在冰块起了作用,鼻血终于止住了。小小顾不得从头到脚的伤处,睁着眼睛,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古家的春节便在欣然的病重中黯淡度过,直到大年初三,欣然才悠悠转醒,全家上下齐齐松了口气。欣然看着几天之内就瘦了一圈的爸爸和哥哥,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了坐在床头的贺焕怀里。古涵山终于露出了笑脸,摸摸女儿的小脑袋,笑斥道:“再敢这么吓唬爸爸,就让你大哥打你屁股,爸爸肯定不救你。”欣然更加不好意思,把脸埋得更深了。贺焕轻拍着她背,笑着吓唬道:“躲表哥这儿也没用,你大哥打完,表哥再打一顿,怎么能这么吓唬人呢?”欣然张嘴在贺焕脖子上咬了一口,贺焕大笑,抱紧她的小身子,冲着屁股轻拍了一下,揉揉她脑袋,轻轻把她放倒了。
  古家父子看着欣然略缓和过来的脸色,暗暗舒口气,留下了一脸愧疚欲死的古二少,便不打扰欣然休息了。欣然咳了几声,看父兄出门后,忙抓着古二少的爪子问道:“小小呢?我哥是不是把小小打死了?”古隶呲着牙,忙道:“没有没有,在房间里关禁闭呢,好得很,好得很。”欣然眯着眼睛,费力的说道:“没骗我?”古二少哭的呀:“你二哥就那人品?放心吧,你还得手术呢,大哥怎么会打死她。就是怒火攻心,表哥怕他看见小小冲动杀人,就把小小关紧闭了。要不,等你再好些,我偷偷带她上来?”欣然微微一笑,揪揪二哥的耳朵,笑道:“够义气!”古隶苦笑,看着又沉沉睡去的妹妹,心里暗道,“孟小小呀,不管我们哥儿几个和你什么恩怨,欣然是恨不得把心掏给你的,跟你比我这亲哥都得让路了。你要是做了对不起欣然的事儿,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最后一根稻草(下)
  古家老宅自欣然病后,几年来甚少招待外客。欣然刚刚卧病在家时,有一次古涵山几十年未见的旧友带着侄子初到C城,第一站便是到古家来拜码头。二十多年未见,古涵山亲自出了大门迎接,老兄弟俩边说边笑的进了三楼的主书房。古涵山进到书房便觉得不对劲,仅靠书房的卧室门半开着,他边跟老友寒暄,边若无其事的推开了房门。本该在自己房间静躺的小女儿,小脸蜡黄,难得一脸精神的坐在他床上,叠扑克般摆弄着他那些价值连城的古邮票。看见父亲带客回来,立时便有些尴尬和无措。古涵山冲女儿安抚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转身出去后,便拱手了道了歉,说家中略有不便,还得请老兄弟和大侄儿到会所小坐吧。本就该客随主便的叔侄俩便随着古涵山去了古家的私人会所。事后,他们仔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古家幼女养病在家,叔侄俩暗暗后悔,真不该上门叨扰。从那以后,C城略有根底的人家无论是拜会、请见、还是商请洽谈都会直接到公司或者古涵山的私人会所,甚少有人登门拜访了。所以,自小小进到古家后,她和欣然可以肆无忌惮的穿着小睡衣,楼上楼下,前院后院的蹦跶,丝毫不怕撞见外人。也因此,小小的计划从未找到过机会。终于,等到了过年。
  欣然刚能下地的大年初七,照惯例是古家招待姻亲的日子,因为古涵山的岳家远在B都,而且三子一女皆未成婚,所以招待的则是贺焕的本家,贺家的一众旁亲。贺家的本支十年前被贺焕和古楷联手灭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聪明、听话的旁支亲戚。贺焕本身本不欲再与这些人走动,但古涵山在礼数上从不留人话柄,这些年每到初七都亲自或由长子出面宴请妹妹的婆家,贺焕的本家。于是,初七这天,贺家众人争相而至,听到风声的其他亲属也相约而来,一时间,古家大院宾客盈门,车流不息。
  古家防卫内松外紧,从进山口、半山腰道古宅的各处正门、暗门,警卫、摄像无数。董船狗急跳墙之时,也曾打过欣然的主意,但派来的人还未到半山腰,就被劫杀了。小小在古家半年,借着陪大小姐前后院出巡之际,里外观察了数次,所有翻墙、钻洞、摸河、跳井皆是找死,唯一的出路就是混在人群里,想办法随众出去。可是古家半年没有外人,小小只能安心等待。
  关禁闭之后,小小静坐了很久,曾经仅剩的一丝彷徨愧疚被古大少那一巴掌扇的干干净净。在古家,她不如一只狗,留下,必死无疑。她的配型跟欣然是最合适的,其他人都是退而求其次。古大少找到的备选,是一旦她出现意外替换上的。只要她在,连狗都不如的人,生死自然不在古家众人的考虑范围内。而且,随着欣然的发病,古家众人对她的态度也随之变化,小小原本就无所期待,此时更加清醒了而已。
  她每天吃光了胡婶送来的东西,不多问、不多说,吃饱就睡、睡醒就吃。好似一只认命待宰的猪。初四那天,贺焕路过,敲门进来,看见小小静坐在床上,摆弄着年前胡婶给她添置的新衣服,看见贺老大进来。小小抬起头,头一次没有胆怯和慌张,淡淡的微笑,大大方方的打着招呼:“表少爷今天不忙?”贺焕心里一梗,总感觉有些不对。笑道:“不忙,欣然醒了,惦记你呢。你乖乖的,别再惹事了。等你手术完……我来安排。”小小垂下眼睛,慢慢抬起头,一脸的笑脸,清清脆脆的说道:“谢谢表少爷,我记住了。”那是小小最后一次无所畏惧的直视贺焕。
  初七那晚,古宅低调的喧嚣着,因为古家大小姐在家养病,亲近的几家都很识相的略拜过年便起身告辞了。即使这样,宾客快散尽时,也近十点。小小趁着古涵山和古楷在会客室招待贺家几位老人时,偷偷溜到了欣然的房间。欣然正一脸不耐烦的躺着,看见小小,两眼瞬间冒光,揪着她小脸叫道:“没良心的小东西,把我忘了是不是?我白天天惦记你了。”小小心里一揪,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见欣然了,忍着眼泪微笑道:“大小姐众星捧月的,我哪儿敢上来凑热闹。”看着欣然气色和缓,精神充足,暗自庆幸又心酸。趁欣然不注意,把一张纸塞在了她枕头夹层里。
  欣然拽着她唧唧咯咯的说个不停。小小背过身咬着嘴唇,手指甲扣紧了手心里,深呼吸,咬牙道:“大小姐,快点休息吧。我得走了,再不走你哥得打死我。”欣然讷讷,静了半天,似乎小心翼翼般拽着小小胳膊:“那是我哥,我,我没法顶撞他,你,你就看在我面子上,别怪他,好不好?等我手术完,你,你回来好不好?我,我不掐你屁股了。我哥再打你,我就让他打我。你,回来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