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12-04 15:43      字数:4721
  人莫测地变幻着,中午还是晴空万里,烈日炎炎,少顷突然黑云密布,雷电交加,暴雨、冰雹铺天盖地而来。夜间气温达零度以下,冻得人们瑟瑟发抖,彻夜难眠。黑色的泥沼,被深草覆盖着,一不小心,人和牲口陷进里面,生命就会终结。水塘不少,但大都含有毒汁,喝下去又吐又泻。田野茫茫,渺无人烟,找不到粮食。野芹菜、草根、马鞍、皮带成了指战员充饥的食物。
  再向前走,困难就更多了。最严重的是全军普遍断粮了。
  由于许世友所领导的四军是殿后部队,能吃的草根野菜早被先行部队采光了,连飞禽走兽的踪迹也被大雪掩盖得严严实实。饥饿使病号不断增加,断粮使行军速度大大减慢。在当时情况下,粮食就是生命,就是战斗力啊!
  在这危难之际,许世友想起了心爱的战马。在当时的红军里,为了便于工作,团以上的干部都配有马匹。出鄂豫皖后,每逢行军,许军长的“白旋风”一直驮着年幼体弱的同志。现在,他不得不掏出那只崭新的驳壳枪,把墨色的枪口对准了这匹在战斗中立过功劳、在行军中作出贡献的战马。
  经过七天的艰苦行军,部队终于穿过草地,进入了半农半牧的巴西、班佑地区。
  距离巴西、班佑一百多公里的上下包座,是通往甘南的必经之地,由胡宗南部扼守。上下包座相距数十里,有包座河纵贯其问,山高路险,森林密布。守敌利用山险隘路,修筑许多碉堡,并备有大批粮食,构成了可以长期坚守的防御阵地。胡宗南得悉我军行进消息后,急调其驻漳腊的伍诚仁第四十九师,星夜向包座增援,妄图扼住红军北进的通路。
  抢在胡宗南增援部队赶来之前,强占包座,出师甘南,是摆在右路军面前的紧急任务。丧失战机,我军就有被迫退回草地的危险。
  8月26日,右路军到达班佑、巴西地区后,立即派人侦察地形、敌情,进行攻打包座的战斗部署。鉴于三军尚未通过草地,一军在长征途中减员太多,徐向前和陈昌浩向党中央、毛泽东同志建议:攻打包座的任务,由四方面军的四军、三十军承担。中央批准了这一建议。
  8月29日,右路军二六四团向大戒寺一营守敌发起攻击,打响第一枪。在此同时,许世友率领红四军一部也向求吉寺之两营守敌发起猛攻,歼敌一个多营,残敌继续凭险固守。打得最激烈的时候,许世友在求吉寺前沿指挥。那间寺庙的院墙又高又厚,敌在庙后山上筑了坚固工事,控制着制高点,很不好攻。部队前仆后继,伤亡不小。
  “停止攻击,围住残敌,待机歼灭!”许世友挥手命令道。
  后来,四军在三十军的紧密配合下,一举全歼守敌。战斗中四军十师师长王友钧打红了眼,端起机枪,架在警卫员肩膀上,向敌猛烈扫射,掩护部队攻击,一颗子弹射来,他不幸中弹牺牲。战后,部队将他与其他烈士的遗体,一起掩埋在求吉寺附近的山下。
  三军易得,良将难求。对于王友钧的牺牲,作为一军之长的许世友心情十分悲恸。
  王友钧是湖北广济县人,原红十五军的战士。在红四方面军历任班长、特务队长、营长、团长,屡建战功,是全军著名的“夜摸将军”。他所带领的二七一团,善长夜摸、夜袭,神出鬼没,经常出敌不意,出奇制胜。在川陕苏区反六路围攻时,他带着三十名手枪队员,夜间从西线偷渡小通江,攀越几丈高的悬崖,摸入敌后方牛角嵌团部阵地,砍死敌团长,摧毁敌团部,带着缴获的武器、文件、俘虏,安全返回,受到了方面军总部的通报表扬。他牺牲时,年仅二十四岁,令人十分难过。许世友在第二次北上路过那里时,曾去王友钧和其他烈士的坟前,献上一束野花,以示哀悼和缅怀之忱。
  包座战斗,四军立了大功。是役共毙伤敌师长伍诚仁以下四千余人,俘敌八百余人,缴获长短枪一千五百余支、轻机枪五十余挺,电台一部,粮食、牦牛、马匹甚多。我军指战员经过草地的艰难行军,不顾疲劳,不怕牺牲,坚决完成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赋予的打开北通道的任务,取得了全歼蒋介石嫡系部队胡宗南一个师的重大战果。
  右路军出了草地,占领包座,已是八月底。然而左路军那边却不见动静,毛泽东急得团团转。他先找到徐向前、陈昌浩,研究如何做张国焘的工作,催他带左路军迎上来。徐向前献计道:“如果他们过草地困难,我们可以派出一个团,带上马匹、牦牛、粮食,去接应他们。”毛主席一拳砸到大腿上:“这个办法好,一发电报催,二派部队接,就这么办了!”接着,即以毛泽东、徐向前和陈昌浩三人的名义,发出电报。许世友又令四军三十一团准备粮食,待命出动。
  可是,张国焘带领部队离开阿坝,刚进入草地就变了卦。
  9月3日,他来电说:“(葛曲河)上游侦察七十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各部粮食能吃三天,二十五师只两天,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于明晨分三路全部赶回阿坝”。可见,这时张国焘连北进的方针也不同意了,实际上是要南下。他的“理由”并不能成立:一是所谓葛曲河涨水,无法徒涉和架桥。其实,四方面军有支一百多人的造船队,就在左路军,就地取材,营造简便渡河工具,不成问题。二是所谓粮食缺乏,其实,阿坝那带,粮食较毛儿盖地区要多,张国焘以前来电也说过。右路军从毛儿盖出发,每人只带了供两、三天食用的炒青稞,还不是通过了草地?他们的粮食,绝不会比右路军少,过草地有什么不行?更何况右路军还要派部队带粮去接应他们呢!所以,张国焘这是找借口,与中央的北进方针相抗衡。
  再说张国焘那边,他接到毛、徐、陈三人签名、催他北上的电报,在左路军,他又耍起了在四方面军搞过的一手遮天的家长作风,背着朱德、刘伯承,向右路军的徐向前、陈昌浩发了电,命令二人率右路军迅速南下。这样,党中央的北进和张国焘的南下之争,终于发展到针锋相对的明朗化地步,成为牵动全局和影响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点。
  这份电报是陈昌浩先看到的,他感到为难,尔后拿来与徐向前商量。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徐向前感到棘手,考虑了一番说:“这样重大的问题,不向中央报告不行,你还是跑一趟吧!”
  “好吧,我去一趟。”陈昌浩立时带上电报,去找张闻天、博古他们。
  晚上,陈昌浩来电报通知徐向前去周恩来驻地开会。周副主席当时患病未愈,身体很虚弱,起不了床。徐向前到那里时,毛主席、张闻天、博古、王稼祥、陈昌浩都在。周恩来在床上摆摆手道:“就等你来了。”会前,毛主席他们已经拟好了一份要张国焘执行中央北进指示的电文,征求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接着,周副主席念了全文。张闻天、博古、王稼祥表示没有什么意见。陈昌浩道:“同意电报的内容,建议力争左右两路军一道北上;如果不成,是否可以考虑南下。”徐向前也同意中央的意见。
  接着,中央即以7人的名义致电左路军。电文如下:
  朱、张、刘(伯承)三同志:
  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须要我们慎重而又迅速地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弟等仔细考虑的结果认为:
  (一)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因为:
  (甲)地形利于敌封锁,而不利于我攻击,丹巴南千余里,慰功南七百余里均雪山,老林,隘路。康定天芦雅名邛大直至慰抚一带,敌垒已成,我军绝无攻取可能。
  (乙)经济条件,绝不能供养大军,大渡河流域千余里间,如毛儿盖者,仅一磨西面而已,绥崇人口八千余,粮本极少,懋抚粮已尽,大军处此有绝食之虞。
  (丙)阿坝南至冕宁,均少数民族,我军处此区域,有消耗无补充,此事目前已极严重,决难继续下去。
  (丁)南面被敌封锁,无战略退路。
  (二)因此务望兄等熟思深虑,立下决心,在阿坝、卓克基补充粮食后,改道北进,行军中即有较大之减员,然甘南富庶之区,补充有望。在地形上、经济上、居民上、战略退路上,均有胜利前途。即以往青宁新说,已远胜西康地区。
  (三)目前胡敌不敢动,周、王两部到达需时,北面仍空虚,弟等并拟于右路军抽出一部,先行出动,与二十五、(二十)六军配合行动,吸引敌人追随他们,以利我左路军进入甘肃,开展新局(面)。以上所陈,纯从大局前途及利害关系上着想,万望兄等当机立断,则革命之福。
  恩来、洛甫、博古向前、昌浩、泽东稼祥  九月八日十二时九日,张国焘电复并转中央,再次明确表示反对北进,  坚持南下。电文如下:
  (甲)时至今日,请你们平心估计敌力和位置,我军减员、弹药和被服等情形,能否一举破敌,或与敌作持久战而击破之;敌是否有续增可能。
  (乙)左路二十五、九十三两师,每团不到千人,每师至多千五百战斗员,内中病脚者占三分之二。再北进,右路经过继续十天行军,左路二十天,减员将在半数以上。
  (丙)那时可能有下列情况:
  1。向东突出蒙西(?)封锁线,是否将成无止境的运动战,冬天不停留行军,前途如何?
  2。若停夏、洮能立稳脚跟?
  3。若向东非停夏、洮不可,再无南返之机。背靠黄河,能不受阻碍否?上三项诸兄熟思明告。
  4。川敌弱,不善守碉,山地隘路战为我特长。懋、丹、绥一带地形少岩,不如通、南、巴地形险。南方粮不缺。弟亲详问二十五、九十三等师各级干部,均言不甚确。阿坝沿大金川河东岸到松岗,约六天行程,沿途有二千户人家,每日都有房宿营。河西四大坝、卓木碉粮、房较多,绥、崇有六千户曰,包谷已熟。据可靠向导称:丹巴、甘孜、道孚、天、卢均优于洮、夏,邛、大更好。北进,则阿坝以南彩病号均需抛弃;南打,尽能照顾。若不图战胜敌人,空言鄙弃少数民族区,亦甚无益。
  5。现宜以一部向东北佯动,诱敌北进,我则乘势南下。如此对二、六军团为绝好配合。我看蒋与川敌间矛盾极多,南打又为真正进攻,决不会做瓮中之鳖。
  6。左右两路决不可分开行动,弟忠诚为党、为革命,自信不会胡说。如何?立候示遵。[注:引自《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这时,陈昌浩见电一反常态,同意南下。徐向前也不愿把四方面军的部队分开,只好表示南下。陈昌浩去中央驻地反映四方面军的意见,回来时很不高兴,说是挨了一顿批评。当天,中央致电张国焘:“陈谈右路军南下电令,中央认为是不适宜的。中央现恳切指出,目前方针,只有向北才是出路,向南则敌情、地形、居民、给养,都对我极端不利,将要使红军陷于空前未有之环境。中央认为:北上方针绝对不应改变,左路军应速即北上,在东出不利时,可以西渡黄河占领甘、青交通新地区,再行向东发展。”晚上,毛主席亲自来到徐向前的住处,站在院子里问道:“向前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徐道:“两军既然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四方面军如分成两半恐怕不好。”毛主席见徐是这种态度,便没有再说别的,催徐早点休息,遂告辞而归。
  毛主席和党中央当机立断,单独带一、三军团北上,速出甘南。他们干10日夜间开拔,第二天凌晨,徐、陈二人方才知道。那天早晨,徐向前刚刚起床,还没洗漱,就有人来报告,说叶剑英同志不见了,指挥部的军用地图也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向前和陈昌浩大吃一惊。接着四军军长许世友打来电话,说中央红军已经连夜出走,还放了警戒哨。徐向前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响,原来在红军大学的何畏也来电询问:“是不是有命令叫走?”陈昌浩急眼了,连忙对着话筒道:“我们没下命令,赶紧叫他们回来!”[注:引自《徐向前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版)。]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意外事件,徐向前也愣了神,呆呆地坐在床上,半个钟头说不出话来。心里想:“这是怎么搞的呀,走也不通知我们一声呀?我们毫无思想准备呀!”此时他只觉得很受刺激,心里闷得很,脑袋麻木得很。“铃--”电话铃又响。
  前面有人不明真相,打电话来请示:“中央红军走了,还对我们警戒,打不打?”
  陈昌浩拿着电话筒,问徐向前怎么办?徐说:“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