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17 12:29      字数:4810
  “那就什么都不讲。”他顺着她的头发抚下,将发尾缠上食指。
  “可她在我身边待着,不就为了从我这儿知道真相么?上次我告诉她的,只是我的片面之见。若是她误以为仇人是你怎么办?”
  “要是她这么认为,早就这么认为了。何况,赵恺的错,也属我的错。”昭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被这种把戏玩弄,他听完居然觉得好幸运。要是换做他的锦若被吃了怎么办?想至此,向来不屑一切的他对于上苍竟然还存有一丝感激。
  “知道了你我感情出现缝隙的原因,我们现在就慢慢地将缝隙修补好吧。”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看似无心地说了句,“在西凉,你也受了不少委屈。”
  锦若呆住,额上的吻痕被风吹到冷却。
  夜里,锦若坐在昭偕一旁,替他研磨倒茶。
  “你什么时候会去楚州?”
  “唔。”昭偕没有听见,随口应付道。
  锦若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想、想见小月。。。。。。”
  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说出口后,锦若便后悔了。这是个让昭偕很是尴尬的事情。
  “嗯?”昭偕抬头看她,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锦若扯着嘴角笑,“问你要不要就寝了。”
  昭偕放下手中的笔,摸着她的脸,“刚才我听见了。对不起。”他向她道歉,“三月前我一时冲动,对小月下了杀手。”
  “他真的。。。。。。真的死了么?”锦若迫切地问道。
  昭偕摇头,“我知道那不是他,是阎君弄得假身。其实面对真正的他,我根本下不了手。”
  这就是文初黎说的,即使不认识对方,内在的血缘也会巧妙地让对方感觉到。所谓,人与人之间联系的微妙。
  “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锦若拍着胸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说来可笑,我身边这么多能人异士,甚至掌管一界的君王,却无人能阻止三妹的这种小伎俩,让你对我怀恨这么多年,我也误解你这么多年。”
  昭偕头靠在椅背,望天叹息道。
  “我为了保护你布下这么多眼线,却不知在布下这些眼线之前,你就已经被我伤害了。”
  “但是,你我之间相互牵绊为命途中不可避免。”锦若从后抱着他脖子,“只要现在我拥着你时心中不再有曾经的怨意,你拥着我也不再有猜忌,足矣。”
  要是她先嫁给了募执,成为他人妻再遇见他,再爱上他,再为他沉迷。相比起来,如今他俩要幸福了许多。
  因为现在,她只觉得唯一的他的所在,才是安心安身之处。
  昭偕反过手摸她的头,“我想推迟几天去楚州。还有五天便到立春了,我想陪着你过完今年。”
  “那既然该一家团聚,将小月接回来。。。。。。”
  “别天真,他回来要是舍不得离开,你想让他眼看着人间尸横遍野吗?”
  人间,将会比地府还可怕。
  ***
  锦若被文燕儿救下那夜,募执腰悬黛烟剑,负手而立,高望南边低沉的夜空。
  她应该回到那里了。他终有一日也会赶到那里,再见到她。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禀王爷。”一名侍婢站在下面道,“侧妃娘娘诞下一位小公主。”
  他赶回去,抱着他刚出生的女儿看。模样多半是像他,小嘴粉粉的,眼睛都还未睁开。
  “王爷。”
  黄静烟拉着他的手,致歉,“对不起,没能给你生下一个儿子。”
  “女儿更好,生活得无忧无虑。”他安慰她道。内心却想,难道他的儿子是朱纤纤生下的?那黄静烟的皇后之位如何能坐稳呢?
  “妾身也这么想,所以已经取号了名字,叫做荷幽。”
  “何忧么。”募执沉吟了一会儿,吻了吻小女儿的脸,“小荷幽。”
  锦若曾问他,你有孩子么?你无法理解能生下那个孩子,却不敢养他的心情。无日无夜不想着他,担心他的生活起居,想同他生活在一处。
  原来她说的就是这个感觉。
  除了锦若,募执第一次心中有了柔软的感觉,会因小婴儿的一个小小的嘟嘴或一声轻轻的呻吟而想去看她一眼。
  黄静烟看着募执不形于色的喜悦,勉强笑了一笑,拉过被子盖着睡了过去。
  她嫁的也是人中龙凤,她生的女儿很受夫君喜欢。
  女人,还要什么?
  此时同样躺在被子里的朱纤纤却咬着大拇指,使劲地咬着。
  为何王爷不去寻找给锦若下毒的凶手?为何连问都没有一句?
  就像她在府上住的这段日子是个幻觉,如今消失了便消失了,竟无一人在意。那么王爷将她弄到府上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想不明白,她搞不懂他们究竟在做什么。
  整个府上,就她一人什么都不知道!
  而黄静烟居然真的生下了孩子,她走过她房间时看到丫鬟们侍婢们忙碌的身影,听见产婆在里面教导她生产的声音,以及黄静烟掩饰不住的喘息与疼痛的叫声。
  她想走过去帮忙,却被小蝶拦住。小蝶什么都不说,只是挡在她前面。
  好恨!恨这个府里的所有人!
  她牙齿用力,大拇指咬得流下一股血,合着眼角流下的泪。
  第64章 映蝶
  忱王封陆飞叶为前锋镇守将军,前往凤州镇守。这也是陆飞叶所愿,当下离开之时,难以言表愧疚及感激之情,便从怀里掏出一叠彩绸,双手奉上,“这是臣自己裁剪的彩燕,希望王爷转交王妃,以谢王妃将臣从迷途中点醒之情。”
  帝京立春之时有佩燕子的风俗,预示新一年的丰收。
  “嗯。”昭偕接过,放在袖中,道,“望你再不要犯下这种错误,她能原谅你这次,下次本王决不饶你。”
  “若有下次背叛王爷,臣将三世轮回畜生道。”陆飞叶发誓道,高举起马前大酒碗仰头饮下。
  昭偕点头,亦举起一碗离别酒一饮而尽。
  再见之时,或成或败、或生或死皆未可知。
  “王爷保重。”
  “保重。”
  帝京皇城外,目送将军策马去。
  昭偕往锦若住的小院子走去,顺手将彩燕挂在院门口。他推开门时,锦若还在睡觉。他将手伸进去,冰凉凉的将锦若从梦中惊醒。
  “作甚么去了?手凉成这般。”锦若替他捂着,半睁着惺忪睡眼问道。
  昭偕却不回答,冰凉的唇又贴着她的脸,轻轻地在他脸上摩挲。
  “别,痒。”锦若笑着将脸藏进被子里。
  昭偕叹口气,“谁让你还不起来?”说罢就在她全身上上下下的搔痒。
  锦若咯咯笑了起来,从被子里钻出来。一下从温暖的地方到了外面,她不自主打了个寒颤,双手便挂着昭偕的脖子,“没有被子要贴着你才暖和。”
  哪知昭偕却将她压下,压在床上,咬着她的耳垂,“这么大清早的就来勾引我。。。。。。”
  作势要脱她的里衣。这下锦若的眼终于一下睁开了,推他道,“你干什么?”
  昭偕被推开也不恼,转身去把门关上,然后开始脱锦褂,解腰带,脱外衫。锦若将眼瞪圆了,“昭偕,你、你这是。。。。。。”
  昭偕怕她脱逃,一面解着衣裳的结,一面就将她压着亲吻。他撑起身子,从上俯视她,笑道,“听说有好几处迎春花都开了,本是来对你说一年之计在于春的,现在我都想睡回笼觉了。但睡觉之前,想先亲热一阵。”
  锦若果然是想逃,往里面缩着,摇头道,“不要不要,刚起床身子软的不行,我才不愿被你揉来揉去。”
  这么一说,昭偕更是来了精神。
  锦若两手推着他赤裸了大半的胸膛,不要他靠近。
  昭偕道,“身子软就软吧,每次你都会变软,难道你什么时候还将我压在下面过?”
  锦若红了脸,啐他道,“说什么下流的话。。。。。。”
  娇嗔羞涩的表情,眼波流光,唇瓣轻启。看得昭偕一愣。不自觉地感叹道,从前的锦若回来了。
  “此生,我都愿见你这般模样。”昭偕说道,手指抚上她的弯眉,从眉心到眉角,“等这里白了,我也愿你这般模样。”
  锦若心头被他的话说的如蜜般甜,将脸贴着他烫人的胸膛,说道,“那,你要与我一起活到那时候。”
  他将她推倒在温软的锦被中,缓缓剥下她每一件蔽体的衣裳。呵出温热的气,醉倒沉迷于爱中的人。
  四目相交,刹那却是永恒。
  立春来临,厚重的大地蒸腾出一股阳气,跟随破土而出的是新的绿意生机。当第一道阳光照进窗,锦若睁开眼,旁边的被褥上还有余温,而昭偕已经不在身边了。
  安琴在整理她今日出门要穿的衣裳,见她醒来,说道,“王妃,王爷让奴婢告诉你,用过早膳后等他一起去千业寺。”
  “嗯。今日替我梳个百合髻。”锦若对着铜镜道,转着看了看自己的脸,“好似,都有皱纹了。”
  “怎会?”安琴过来跟着瞧,仔细端详她的脸,“王妃多心了,哪儿来的皱纹。奴婢倒是觉得王妃跟奴婢刚来的时候一个样子,根本没怎么变化。”
  “六年一个样子,怎么可能呢。”锦若笑她道,“你再说好听的话,我今日也不会多给你赏钱。”
  “你要不信,奴婢给你梳个双髻,管保走出去人人都说你是未嫁人的闺秀,指不定上门提亲的人就陆续来了。”安琴说着说着,跟着笑起来,“王爷还得天天守着你,免得你被那些少年郎勾走了。”
  “呸呸,要是梳个双髻出去,府上人看见表面上不说什么,暗地里都得比喻我是老牛头上插朵花。我才不是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那是别人都羡慕王妃长得美。”安琴打开妆奁盒,问道,“配上桃花钿,如何?”
  “别,那是十七岁女娃喜欢弄的。”锦若似有所思道,“小时候,在庭院中熟睡时,爹爹常说有彩蝶喜停留在我额间。替我贴个蝴蝶吧。”
  安琴手一顿,从盒中翻出一只红蝶,“王妃,杨相国他。。。。。。”
  “我知道。”锦若轻声道,“这些都是早已注定。”
  安琴便沉默下来,替锦若贴上额间蝶花钿,在耳旁上了软玉掩鬓,髻间只一朵红绸扎成的牡丹。
  初一早上的惯例,是皇上与皇后二人去千业寺祈福,并打开国库赐予每家每户一斛大米,预示着今年也将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自从关秀秀皇后死了之后,帝皇便不再祈福发米,一向将此事安排给沉稳可靠的忱王。
  锦若每年都陪着昭偕在千业寺门口发米,所以才与善净大师来往较密切。
  待锦若用过早膳,昭偕将国库大米运至千业寺门口。
  昭偕进王府大门时,便见到锦若两手相交握着放在前,身着牡丹绣纹红丝线镶边的藕色裹身深衣,浅妆高髻。还对她微笑着,说道,“与君又伴一年。”
  他迎上去,感叹到此时锦若好似上天的仙子落在他府里,为他而降落于世上。
  锦若见他眼神略滞地看着她,以为是他不喜欢她今日的打扮,便道,“若不喜欢我去换了便是,时间还来得及。”
  昭偕撇嘴,眉间轻皱着,向锦若走近。锦若拿捏不好他的想法,一张本欢喜的脸也换上了愁色。
  他走至锦若身边却不停步,以为他要擦身而过,却在锦若心中低落到极点之时,一双手从后将她抱住。
  “非也,美得不似凡人。我怕认错了我的王妃,不敢随便开口讲话。”他松开受惊的她,替她将稍微松懈的发鬓抚拢。
  锦若释怀轻笑,捏他的手,“走吧。”
  ***
  千业寺香火鼎盛,半边天此时都被香火缠绕上,离得三里都能闻见纸钱香蜡燃烧的烟香味。寺外广阔的场地被临时米仓占据,等候的百姓已站了不下十圈,皆为了一年一次亲睹忱王与王妃的尊容。
  不同往年的是,善净大师几月前便出门苦修,不在寺中。所以王爷与王妃只得由其弟子等小僧弥接待。
  祈福的千业寺大殿外站满了侍卫,大殿内只一个小僧弥与昭偕锦若二人。本该是善净在此替他们念经祈福,小僧弥是第一次被迫上场,连合掌都未合好。祈福时小僧弥亦是出了不少错,拿眼总是看王爷王妃的表情。好在两人都没有责怪他。
  离开大殿时,锦若对他笑道,“小师父,你叫什么名字?”
  小僧弥更是紧张,以为王妃要责怪他了,但也不能不答,道,“师父赐贫僧,法号为无、无果。”
  “无果小师父。”锦若对他道,“望来年还是你替我们祈福。错误虽多,向佛祈求的心却诚恳。”
  无果不敢直视她的眼猛地抬上去看着她,一下带上了喜悦,“多谢王妃娘娘!无果明年一定再替王爷王妃祈福。”
  可不知,来年到此的两人还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