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团团      更新:2021-11-05 20:32      字数:4780
  “嗯?”月容不解,下意识地疑惑出声。
  黎洇将被窝里的明月珠掏了出来,朝她扬了扬,翠光照得她双眼都眯了起来,像是在笑,“这明月珠比你手中的灯还亮,放在身边我心里踏实,别看它一开始冷冰冰的,要是捂久了,比母后的怀抱还暖和。”
  黎洇嘻嘻笑了两声,然后又将明月珠塞到了被窝里,把被子往紧裹了裹,阖眼睡了。
  月容不晓得那是不是公主的呓语,心里不由一叹,慢慢退了出去。
  今夜的黎洇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身着白衣的俊美男子在抚琴,然后她作画,漫天的花瓣飘飘而撒,落在两人的衣上,周围一片馨香,盈满衣袖。抚琴的男子慢慢抬头,朝她一笑,绝色倾城,而她则乐颠颠地将手中的画递给他,指着画上的人,用糯糯的声音问,“影哥哥,我这两个门神画得像不像?”
  那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笑道:“像。”
  好奇怪的梦……黎洇唇角微微勾起。
  琼琅殿宴后,薛皇后心里大致有了驸马人选。
  “洇儿,母后都替你瞧了,今年的新贵里,韩沐诩文采斐然,当属第一,人也长得极俊。连你父皇都对他称赞有加,这人准差不了。”薛皇后一脸满意,跟黎洇讲了那人一大堆的好。
  黎洇附和着笑了两声,安静听着。这新科状元好是好,只是……韩家近年来似乎跟平武王走得近了些。
  “母后,这事儿不急,儿臣虽然喜欢长得俊俏的,但是一个人的里子怎样更为重要,不如父皇和母后再多看看,日久见人心,这人配不配得儿臣,又不是一两天就能瞧出来的事儿。再说了,万一韩状元本身已有婚约,我若仗着公主的身份横插一脚,岂不拆了一段好姻缘。”黎洇笑道。
  薛皇后越听越是吃惊,“洇儿,你当真如此认为?”
  “自然如此,儿臣在母后面前从不说假话,想要什么都是跟母亲直接开口。”说到这儿,黎洇将身子依了过去,眨了眨漆黑大眼,呵呵道:“儿臣这儿恰有一件事要同母后说说,万望母后答应儿臣。”
  “又来耍泼皮性子了。”薛皇后笑骂一句,“说罢,又看上母后的什么宝贝儿了?”
  黎洇凑近她低喃了一句,薛皇后原先的笑容顿时一敛,转为凝重,“这事儿不成。”
  “母后你就答应儿臣罢,儿臣这次是认真的,绝非玩闹。儿臣自觉心浮气躁,需要修身养性,国师大人闲来无事,每日指教儿臣一番,也不会浪花费国师太多时间。母后不是总劝说儿臣要多学学宫中礼仪,要儿臣变得跟熙郡主一样端庄贤淑么?儿臣现在有心改过,母后不答应的话可是一点儿都说不过去呢。”黎洇撅着嘴儿,双眼巴巴儿地瞅着薛皇后。
  薛皇后连忙转头,佯装不见,每回一瞧见黎洇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薛皇后便什么都应承下了,可是这次不同,国师不是常人,后宫中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个能卜能算还能作法的神人。黎洇这丫头什么性子,她这个做母后的比谁都清楚,虽然比以前收敛了许多,只那娇蛮任性的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蹦出来了,来扰扰她这个闲人就好了,国师那里却万万扰不得。
  “洇儿,你要什么宝贝母后都能答应给你,可是这事委实不成,国师喜清静,你这般日日去打搅,国师大人一怒之下不愿留在宫中了怎么办?届时你父皇肯定大发雷霆,就算他宠着你,却不能任你胡闹。”薛皇后的态度很坚定,黎洇不得不在脑子里再搜刮些说辞。
  “母后,不如这样可好?儿臣亲自上门拜访,求国师传我修身养性之法,若儿臣说动国师大人了,母后和父皇便答应此事,如果成不了,儿臣就此死心,自个儿窝在行宫里看看书绣绣花,直到自己及笄,再住进公主府,随便找个人嫁了。”说到最后,竟有些赌气的味道。
  薛皇后只觉头痛,这孩子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还真跟她有些像。国师怎么可能答应一个小丫头的无理取闹,这事儿铁定成不了。虽她口上说是去跟国师学习修身养性之法,但是黎洇这多年不变的毛病哪能骗过她,定是洇儿无意间窥探到国师的容貌,心里痒痒了,这才想了法子接近。薛皇后知道这丫头只是喜欢观赏俊俏的人儿,跟喜欢搜罗宝贝一样样儿,就算有什么色心也无那色胆,所以这些年才一直纵容她。黎洇自幼小病不断,上回更是差点儿落水淹死,薛皇后巴不得将这小女儿护得牢牢的,再不受一点儿委屈。
  “母后跟你父皇提一提,若你父皇点头,你再想办法去央求国师答应你。”薛皇后妥协道,心想:左右国师不会答应洇儿的请求,倒不如叫洇儿自己碰壁死心。
  “谢谢母后,儿臣就知道母后最疼儿臣了!”黎洇立马欢快道。
  薛皇后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这般宠着洇儿会不会害了她,日后她一定要觅一个好女婿,对洇儿万般宠爱,洇儿虽然聪明,但性子毕竟有些不受男子喜欢。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柔娴淑的?像黎雨熙那般的女子,才是京都里男儿们最愿选择的佳偶罢?虽然韩伊莲一直记恨着当年的事儿,但薛皇后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教养了一个好女儿。洇儿若是有雨熙那孩子一半温婉就好了,加之她越过黎雨熙的相貌,何愁找不到好夫郎。
  黎洇见自己的母后目光凝聚成一簇,明显在盯着某处走神,不由低唤两声,“母后。母后?”
  “母后想什么呢,眉头一会儿皱起一会儿舒展。”黎洇笑嘻嘻地问。
  “还不是在想你的事。”薛皇后伸手一点黎洇的额头。黎洇顺着她的动作将脑袋夸张地往后一扬,身子都几乎跟着后仰,惹得薛皇后轻笑出声,“小无赖,母后的力道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大,一根指头就将你的小身板差点儿掀翻了。”
  “儿臣才没有诬赖母后的意思,这只能说明母亲精神气十足。”黎洇笑得俏皮,眸光闪烁两下,握住薛皇后的手,认真道:“母后定要像现在这般一直开心下去,日后无论怎样,母后都要记得,儿臣会永远陪着您。”
  “你这孩子,怎的劝起母后了,母后在后宫沉浮多年,见的何曾少过,心里早就通透得跟个明镜似的。”薛皇后拍了拍她小手道,惊奇之余只觉得极为熨帖。
  黎洇也未反驳什么,默了默,才缓缓开口道:“母后,儿臣可否再求您一件事?”
  薛皇后已经听了头一件震惊的事儿,这会儿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叹了声,“罢罢,你这丫头整日就知道赖着母后耍泼打滚儿,母后早就拿你没法子了。有什么事儿一道说了罢。”
  黎洇没有像往常一般笑闹,表情颇为凝重,“母后,儿臣此话并非空穴来风,还望母后听了后多加思量。”
  薛皇后眉头一拧,洇儿甚少这般正经,一旦出现这表情,必是要讲什么不小的事。“你只管直说,母后听听是何事。”
  黎洇想了想道,“母后身边的人大都忠于母后,可是也有例外,儿臣听闻妙玉前些日和周贵妃身边的宫女淑云走得极近,母后多留个心眼才是,依儿臣看,不规矩的人还是早早打发了的好。”
  薛皇后一时沉默下来,大抵是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过舒心,她的确没有注意到这些小问题,若真如洇儿所言,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确实留不得。周贵妃的后盾太过牢实,连皇上筹谋了许多年也没能将朝中的周姓外戚扳倒,尤其是周太师,近些年愈发猖狂了。周家的人皆过于狡猾,周贵妃亦是如此。
  “洇儿的提醒,母后记下了。”薛皇后郑重地点点头道。
  “那儿臣先告退了,母后在昨日琼琅殿宴上忙活了许久,多注意着身子。”黎洇嘱咐道,慢慢退离凤鸾殿。母后到底是心太软了,但是没关系,有她在身边保护着母后,其他人休想伤害她一分一毫!
  8、面子丢了
  黎洇很喜欢秋千,是因为当身子腾空而起的那一刻,所有的烦恼都似乎给荡没了,脑袋里空空一片,什么都不用想,更不用去烦恼。可是,有些事没法子逃避,将一切还未来得及发生的事扼杀在摇篮,守护母后不受伤害,是她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最想做的事,至于其他……黎洇紧握住缠了碎花藤子的秋千绳索,身子高高一荡,其他的事儿能忍则忍,前提是别人不要来招惹她。
  月容在一边看着公主越荡越高,一颗心也跟着上上下下,随时都可能被一下子荡出来。每回看公主荡秋千几乎都会要去她半条命。荡至那最高点儿的时候,公主的身子就似要飞出来一般,秋千的绳索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的小心脏就随着那绳索发出的咯吱声跳动着,飞到最高处时,心被一扯,月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伸手去接。
  远处一人渐行渐近,正是碧枝。月容连忙招手,舒了口气,激动道:“碧枝,你总算来了!公主这会儿正玩得高兴呢,我可是管不住了,你去看着些罢。”月容忙将碧枝往前搡了搡。
  碧枝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朝荡得老高的黎洇道了句什么。黎洇眼一亮,来回荡了几下,幅度越来越小,很快停了下来,朝她笑问道:“此话当真?父皇和母后已经答应了我的请求?”
  碧枝点了点头,脸上也带了笑意,“的确是答应了,公主您看要不要——”
  “碧枝,立马去准备我说的东西!”黎洇的双眼变得程亮程亮的,一想到日后可以和那种美人儿呆在一起,心里便乐得绽放出一朵小花。
  或许,更诱人的是……这个人不偏向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而他的威慑力正是她寻觅许久的东西。只是,这么个清心寡欲的人若想纳为己有,势必要花费一番功夫。
  “公子,您是不是不想抚琴,不如我把琴桌上的古琴收了,再换上笔墨纸砚?”赵离问了句,声音极低,就怕打搅到那正在阖眸沉思的男子。眼前男子将双手搁在琴弦上,许久一动未动。那微屈放在琴弦上的手指白皙修长,像是白玉雕琢而成,甚为精美。
  “赵离,前几日的刺客一事可有着落了,幕后之人是否查出?”木子影问,仿若早已料到结果,唇上似结了层薄冰,吐出的话亦叫人不由一寒。
  赵离面色微沉,“回公子的话,那老狐狸实在狡猾。刘侍卫传来消息,被擒的杀手口中含有毒囊,最后悉数咬破囊袋,服毒自尽。”
  赵离等了许久,不见公子答话,正准备退下,岂料那人慢慢已睁开双眸,叹了声气道,“罢了,若他的把柄好找,皇上这些年也不用处处受他压制。”话落,目光淡淡扫了一眼正对面的宫,“赵离,为何我的话你总当成耳旁风?”
  赵离瞅了眼阖实的宫门,立马意识过来,不由干笑两声,悔悟道:“公子息怒,我今日不小心将这事儿忘记了,我这就去将大门开个缝儿!”
  尽管从小跟着公子,公子的一些怪癖却让赵离纳罕至今,他知道公子擅画,但最喜欢画的是上古门神图,他还晓得公子琴技颇高,却单单痴迷一首曲子。宫门也从不大开,只留一条小缝儿。
  赵离急急到了宫门口,手探出欲将门开道小缝,岂料刚欲动作,宫门就砰地一声被人往里一推,平儿甚少来人,赵离一时没个躲避的意识,脑袋瓜们被磕了个大包,疼得捧住额头哎哟一声。
  门外的罪魁祸首完全无视掉赵离,狂风席卷地飞蹿到坐于琴桌前的男子,一下趴坐在他身边,双手猛抱住他的大腿,哭求道:“师父,求你收了我这个徒儿罢!徒儿近日极度烦闷,需要师父的细心开导,嘤嘤嘤……”豆大的泪珠子滚滚往下落,眼皮子都哭肿了,梨花带泪,看起来好不可怜。
  赵离大惊,立马上前,斥骂道:“哪里来的疯婆子,还不放开国师!男女授受不亲,休要玷污了国师!”
  黎洇顶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回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赵离立马闭口不言,心里惊道:这女子不正是前些日奚落公子的黎洇公主么?上回虽是在暗夜里看了几眼,但是他眼神极好,绝对没认差。可是,小公主今儿怎的穿得这么素,让他误以为是烧水做饭的婆子,差点儿给轰走。
  “在我眼里,国师不是男人。”黎洇解释道。见赵离愠怒,黎洇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国师在我眼里是仙人,仙人眼里本无男女之别,众生平等。”
  赵离被堵得无话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