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7 节
作者:飘雪的季节      更新:2021-10-21 08:52      字数:4961
  第三百四十三话 不必操心
  房门未曾关得太严实,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孟老娘和冯大娘说话的动静,听上去似是在感谢她今日来帮忙,客气留她在家中吃饭。
  孟郁槐被花小麦的无赖相逗得发笑,嘴上说“你还小吗”,手里却是半点不耽搁,果真将她抱入怀中,用被褥裹了个严严实实。
  花小麦睡了大半天,总算是捂出一身汗,脖颈子里黏腻腻的,头发蓬乱着粘在腮上耳边。她也不讲究,只管把那一头汗珠全蹭在孟郁槐衣裳上,就着他的手将那一碗温水全都喝了下去,方觉喉咙里舒坦了些,唯独脑子还是有点昏昏沉沉,懒怠说话,不计孟郁槐问她什么,都只是“嗯嗯啊啊”地应付。
  孟某人伸手抹了抹她的额头,吁一口气道:“不管明日瞧不瞧大夫,过会子还是煎一碗桂枝汤来吃。你这会子热度降了些,该趁机将那病气一股儿脑地全拔了去才好——你还是跟我说说,珍味园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听娘告诉我,是来了两个骗子?”
  花小麦拿手指头抠着他衣裳前襟,蹙了下眉:“咱能不絮叨这个了吗?”
  早间那档子事,她只要一想起来,就觉心头一把邪火直往头顶冲,压根儿连提都不愿意提。
  偏生孟郁槐却是不肯轻易饶过她,低头正了正脸色:“怎能不说?遇上麻烦你不想着解决,只预备混过去就算了?”
  “我就是觉得烦!”花小麦愈加不耐,啧了一声,“反正都把那两人打发走了,珍味园也没吃亏,这不就行了吗,还打算怎么着啊?”
  孟郁槐盯着她瞧了半晌,忽地低笑出声。
  “你这一生病,怎么还耍起小孩儿脾气来了?不把这事儿查个清楚,揪出那搅事的正主儿。人家隔一向又变着法儿地来寻晦气,还有完没完了?我听娘说,因为这事,平安叔跟你跳脚来着。莫不是你恼了他?”
  “我恼他做甚么?”花小麦不假思索地抬头看他一眼,“是,他态度的确不好,回头我是该找个机会同他掰扯掰扯,但说穿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是正经做了多年买卖的人,将银钱看得比旁人更为紧要,这么一大笔生意打了水漂,他有些急躁也很正常,论到底。他终究是为了酱园子好,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跟他置气。”
  她说着转头咳嗽两声,又接着道:“你说要把背后指使的正主揪出来——咳,其实我觉得,十有*就是同行。整个桐安府专做酱料买卖的铺子。拢共只得五七间,大部分与咱们毫无往来,唯独芙泽县城东的万记和省城的安泰园,和咱们曾生过龃龉。那万记自打传出用陈米做酱的坏名声,便是大伤元气,如今只怕自顾不暇,至于那安泰园……”
  “等一下。”
  孟郁槐听到这里。神色就是一凛,打断了她的话。
  “我记得那安泰园与宋静溪是亲戚,可对?”
  花小麦怔了怔:“……你想说什么?”
  “突然生出个念头而已。”孟郁槐摇了摇头,“行了,这事你莫理,交给我便是。你只管赶紧把自个儿养好,你这一病,小核桃都成了个吃百家饭的娃娃了。”
  花小麦听清了前半句就开跑,乐呵呵接了句“那我可真不管了啊”,话都说出口了。才觉有点不对劲,登时将眉毛立了起来。
  “敢情儿你今天对我这样嘘寒问暖百般体贴,全是为了你儿子?你有没有良心啊孟郁槐,我都病成这样了……”
  孟某人哈哈一笑,起身将她塞回被窝里,也不答话,抬脚就往屋外走。
  “哎!”花小麦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恼得直咬牙,“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走,镖局那事现下是何情形,好歹你也让我知道一二啊?”
  也是奇了,他两口子怎地就偏生连糟心事都是一块儿遇上?
  孟郁槐脚下未停,一径走出去,关门之前,转头进来冲她笑了笑。
  “那个,也不用你管。”
  ……
  自打这日,孟郁槐便从镖局搬回了家,只因手头事忙,每日里依旧早出晚归。
  花小麦终究是身体底子不错,窝在家里安安心心将养了几日,也便恢复得妥当,等不得地把小核桃从孟老娘那儿,又挪回了自己身边。
  临近五月,日头渐渐透出点灼热的味道来,田间草垛子给晒得干燥脆裂,地头处处都是农人们挥汗如雨的身影。
  雨季将至,人人都想赶在那之前将地里的庄稼拾掇利落,以免到时被瓢泼大雨淋坏了粮食蔬菜,这一春天的辛苦就会付诸东流。孟家田地不多,却也不敢含糊,拨空把打谷场附近那两块番椒地好好儿整治了一遍,新宅前院中那一小块种葱蒜的菜畦,也早早地搭上了遮雨的木头棚子。
  景泰和原先在村里的那间铁匠铺,到底是被花小麦按市价赁了下来,也不必花大力气装潢,拆掉那座大铁炉,里里外外清扫个三两回,将破损的窗户换过,再把四面墙重新砌一砌,垒个厨房,置办些家具就随时都能住人。
  这点事,压根儿用不着请工匠,只消使钱在村里找几个有力气的后生便能办得周全。谭师傅晓得这房子是专门给他一家几口人住,又是感激又是欢喜,待房子修葺好的第二日,便慌慌将媳妇和孩子们领来瞧瞧,对着花小麦,几乎要抹眼泪花儿。
  “厨房里干活儿没天没日的,我也难得能回城里看孩子一回,如今可好了,一家人住在一块儿,我晚上下了工便能见到他们……真不知道说点啥才好,稻香园工钱原本就不少,如今你又费心思给我们一家张罗住处,让我们团聚……”
  他搓着手,有些语无伦次地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他媳妇在旁边跟着连连点头。
  孩子来了一处新地方,总是格外觉得好奇,你追我赶地绕屋子追着跑,咯咯嘎嘎的笑声有一阵没一阵地传过来。
  花小麦偏过头去看了看疯得一头汗的小孩儿们,抿唇笑道:“这不算什么。谭师傅你不必如此,我也不过是希望,你能在稻香园里干得长久罢了。这房子的条件称不上十分好,恐怕比不得你们在县城里的家。所幸是尽够住的,你只管踏踏实实地安顿——预备几时搬?”
  谭师傅自打知道花小麦要替她解决这一家人两地分居的难题,便已在心中期盼了许久,来来回回琢磨了好几遍,此刻闻言便立刻笑着点头道:“早一日一家团圆,我便早一日心中踏实,也不必费心选日子,就明天吧。我这虽不算正经乔迁,却到底是一桩喜事,本有心请大伙儿一块儿来家里热闹热闹。可这一向,稻香园里忙得很,只怕脱不出空……”
  “行,那明天我便放你一日假。”花小麦痛快应道,眯起眼睛半开玩笑道。“至于请我们来家里做客,这事儿我可记在心里了。很快便是雨季,稻香园生意难免受影响,会清淡些许,就趁着这时候,我们找一日到你家来做客。先说好,我们可只带一张嘴。吃完抬脚就走,你纵是嫌累嫌烦,我们也是不理的!”
  谭师傅嘿嘿笑着,连道“那是自然”,还想再说点什么,冷不丁一抬头。脱口而出:“哟,潘掌柜,你怎么来了?”
  花小麦回过头去,果然见潘平安吃力地拎着一只大筐,远远地从村间小道上绕下来。
  她并未曾出声与他打招呼。只歪了歪头,唇角略略勾起一个笑容。
  潘平安匆匆走到两人面前,同谭师傅寒暄了两句,面色有些讪讪地转向花小麦:“小麦丫头,咱借一步说话?”
  花小麦无可无不可,跟着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那个……”潘平安很不自在,平日里圆滑得紧,今日却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低头揭开筐里的嫩绿叶子,底下满满当当居然全是樱桃,红彤彤还沾着水珠,瞧着新鲜漂亮,可爱煞人。
  “城里刚上市的,瞧着挺好,我便买了一些。”他把那大筐往花小麦面前送了送,“本来早就想去你家一趟,这不是……听说你病了吗?我不好上门叨扰,就一直耽搁到今天。头先儿我去了你家一趟,听孟大嫂说,你来了铁匠铺这边……”
  这算是在……赔不是?
  花小麦抿了抿嘴角,将那一筐樱桃接过来,笑道:“这东西又酸又甜,爽口得很,我最是喜欢,年年都惦记着,这两天因为病了,才没顾得上去买,可巧您就给送来了,多谢呀平安叔!”
  “说什么谢……”潘平安愈加局促,使劲摆了摆手,“……那张银票,我让大圣拿去城里票号问过,的确是兑不出钱来,这事儿是我托大,总以为自己做了几年买卖就了不得了,此番若不是你有心眼儿,咱珍味园可就亏大啦!我心里只觉对不住你,早两日在酱园子里那样冲你嚷嚷……明明你是东家,我却半点面子不给你留,过后落得个自己打脸的下场……”
  这认错态度,还算良好?
  花小麦笑了笑:“行了平安叔,我是小辈,您肯在我面前塌下身段来说这番话,足见你有诚心。这事儿过去了,往后咱们都不必再提,那珍味园我平日里顾得不多,还要您替我好生张罗才是。”
  “你放心,这种事绝没有下一回!”潘平安拍着胸脯保证,想一想,又凑近一点道,“不过,这事儿你打算就这么算了?咱不能这么便宜放过那两个骗子吧?”
  “郁槐说,事情他会处理。”花小麦点头道,“有他在,我用不着事事操心。”
  第三百四十四话 欢聚
  倏忽间入了五月,芙泽县一瞬便炎热起来。
  天气不再似春日里那般和煦融暖,取而代之的是烈火一般的日头,生猛无比地从云层中杀出,将地上晒得*滚烫。白日里在太阳底下站上一小会儿,脖子后头就像火灼一般,细细密密地汗水滚过,便是一阵刺痒,微微地还有些疼。
  傍晚时分,暑热终于渐渐消散,连顺镖局众人在屋里躲了一整个下午,终于能松口气,跑到院子里见见天日。正预备各自回家,忽听得院门外一阵喧哗,里头似乎隐约掺杂着韩虎的声音,便都不约而同停住了脚,有人跑去前厅之中,将孟郁槐叫了出来。
  孟郁槐几步跨至廊下站定,负手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向门口扫过去,果然很快瞧见韩虎吆吆喝喝地闯了进来,手里提溜着那两个“奸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人推到他面前,似是不解气,还在两人的屁股上各踹了两脚。
  那二人蔫头耷脑地猫在地下,一声不敢出。
  “这两个蠢货!”
  韩虎撸着袖子高声对孟郁槐道:“还没等走到赤云山就急吼吼地动手,往我们的饭食里下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满车镖物偷走,刚刚被我们逮个正着!幸亏当晚我们是住在相熟的客栈里,东家和伙计都一块儿帮忙,当场把他们给摁住了!哼,他们已是招了,就是盛隆镖局给了钱,让他们来咱这里搅事的,郁槐哥,你要不要再审审?”
  孟郁槐眼里瞬间闪过一道冷光,心中片刻间说不出是甚么滋味。
  他满心里念旧情,但这“兄弟情”三个字,在某些人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我不是官府中人,要审也轮不到我。”
  他抬了抬头。望向院子里众人,沉声道:“这二人的来历,大家都听见了,不用我再细说。吃镖局这行饭的人。向来容不得此等行径,依大伙儿说,该如何处理?”
  “还有甚可说,揍他俩一顿饱的!”
  便有人登时嚷嚷起来,压根儿不用动员,四面八方涌过来黑压压一片影子,将那二人死死按住了,拳脚没头没脑地就往身上招呼。
  孟郁槐是个沉稳宽厚的人,但再怎么说,走镖这一行。也算是在江湖中厮混,由不得他有妇人之仁。他也没打算拦,只淡淡交代了一句“手下讲点分寸,莫伤得厉害了”,便将韩虎单独拉到一边。
  “郁槐哥你打算怎么办?”韩虎出了趟远门。丝毫不见疲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道。
  “恐怕你还要辛苦一遭,替我跑一趟省城。”孟郁槐皱着眉道,“两件事,第一,你去告诉董德友和吕斌,让他们自个儿来领人。如若不然,我便把这两个送去官府,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没问题,有什么话咱当头当面说清楚,就得一次过让他们知道疼!”韩虎气壮山河地答应一声。“那……还有一件呢?”
  “还有一件是我的私事——确切地说,是你嫂子的事。”孟郁槐颔首道,“你……”
  “哎呀!”
  不等他把正事说出来,韩虎便陡然一拍掌,嘿嘿笑着抓了抓后脑勺:“我这一趟压根儿没进历州地界就回来了。嫂子托我买的特产……”
  “无妨,先前她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