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节
作者:京文      更新:2021-02-17 12:20      字数:5022
  据知道内情者说:近因当然是以为张溥泉(继)不得副院长是易寅村食言,以及疑心处分物品、古物迁移均有油水可揩、不令分肥等等;原因是李、张两家都是河北革命巨阀,而权力声势,都是李胜一筹,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
  据石曾向我说:“孙中山先生当年主张联共,张继因为反共被中山先生开除党籍,后来清共是我同吴稚晖、张静江二元老帮他说话,他才恢复党籍。他却不以为惠,反而以为未将他的大名并列为憾,一直对我不快。殊不知我们是以监委的立场说话,他根本党籍已被革除,如何加入?”可见他同石曾交谊甚深,嫉妒极重。
  尤其是他的这位太太??眼内揉不下沙子??又为玄伯得罪,要打击李,必先打易,故而定要制胜。正在百计求一办法的时候,又见弹劾失败,不知道是哪一位献计用郑烈来把司法手段利用一下。
  但须求得凭据,忽然因为抄写什么找了一个前发售室因为舞弊被李开除的办事员李桐去抄。李桐穷极无聊,晓得张继与易、李不和,便在张继面前,拿了一本朱桂莘收藏的《缂丝目录》,口中连连念着:“可惜啊!可惜!”
  张继问他:“可惜什么?”
  “我在本院看见许多宋、元最好的缂丝,可惜都叫他们盗卖了!”
  其实他是一个会计科职员,如何能特别看见这类未曾陈列的物品?当然是胡说。
  张继一听,却正中下怀。当下问道:“有这等事?你能弄着证据吗?”
  李答:“我自己没有办法,但是可以找到知道的人。”
  “好!”张说,“你赶快去寻!寻到了,你们都有好处!”
  李答应了。其实他有什么人可寻呢?无非为了要“钓鱼”信口胡扯,再作道理。
  李退了出来,毫无办法,就谋之于当时同被开除的他的下手书记秦汉功,他们二人都是从故宫出去以后无法谋生,正是同病相怜,共谋出路,秦汉功同李桐一样,认为此乃一线生机,要想搭上张继的桥,就要李桐介绍他去面谈。
  李桐带了秦汉功去见张继,他说:“缂丝证据,不易取得。会计上的毛病,却可一挖。”总而言之,以为在这条线上求弊病是有把握的。
  张继,只要有病可寻,本不专注缂丝,自然此计也好,也就许了秦汉功许多好处,叫他进行搜集证据。这就接上张太太大闹神武门、直闯售品处,秘书长派尹起文招待那一阕好戏。
  过了相当的时间,李、秦两人的成绩很渺茫,他们也无可进行,大约仅仅骗取一点微末的用费来支持穷途。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2)
  张继夫妇等不及了,就在南京召集了一个同志大会,因为尹起文被玄伯派去参预绸缎处分来消弭张太太的疑虑,却反被认为一个侦察内容唯一的力量。据尹的自述:他被召到南京,与许多大老在一起开会筹议计划,他被认为重要分子,招待供应,如何隆重!他引为平生之幸。郑烈表示:他是张太太提拔的人,只要有命令叫他做,粉身碎骨,因所不计!于是大家一致要尹起文提供材料,以凭策进。
  尹在百计思索之下,居然被他想起一桩故事:因为当时处分绸缎衣物、皮货,秘书长为了奖励多销起见,订了一种多买折扣的办法,其中规定购货2000元以上者七五扣,3000元以上者七扣。此乃生意经的常情,无以为奇。秘书长最初曾经买了二三百元的皮货,过了若干时候又买了二千五六百元,依例第二次合于2000元以上七五折的规定了。尹起文建议:若再加购二三百元连同上次的数目合算,就超过3000元可以七折了,反而可以便宜200余元。秘书长采取他的建议照办。而这一次的购物日期却是照特例星期六,而不是普通的星期日。
  以上这一段故事,在当时就有人知道。因为他自己告诉他的同事说,他今年的年终考绩加薪一定无疑了。他们问他何事?他得意地把这被赏识于秘书长的奇谋不由得自己宣布了。
  此时,他又将这一段故事贡献与当时的集会,被张太太系统下的群英认为不下于陈平奇计之一,可以作为李玄伯重要的罪案。因此,朱大检察官带来的任务,分为两大策略:其一,就是此一计两用的奇谋;其二,则是原定路线由李、秦两位主持的会计舞弊查出600余元不符的一项了。
  李玄伯在这一次忽被突击之后,他也觉得内愧,尤其是连累了他的老丈易院长,这3000余元的货物内有无易寅村购件,我们都不知道,但是寅村对于这些折扣不折扣的情形,他更是茫然的。
  玄伯在惊恐之余,因他搞不清违法与犯法之别,他深恐这是一个致命伤,所以始终不敢抵抗以致成为全败之局,更连累了老丈易培基,真乃令人惋惜。当时他受了朱、尹的联合袭击,他无可奈何地在事后将经过全盘告诉了我。
  我说:“此项折扣购物办法,是你自订,目的是为了鼓励多购,本没有舞弊的造意,人家买是如此,你买也是如此,本无所谓弊!问题是在前后两次能否合并计算?大约没有明文规定。假使有第二人也是如此,或者根本没有同一情况而两样待遇的,也就不成问题,此乃在公允不公允的分别。万一不公允,也只是‘违法’而不够说‘犯罪’,我虽不是法律家,此却非常明白。”
  可是,他只是没有出息,不敢同他们抵抗,唯一的希望,只想和化。
  于是有人动问:“这样扶不起的阿斗,根本不应该做!”
  我说:“此言是也!李玄伯贪小利不够做一个长官的风度,我绝对地瞧不起这样的作风。其实我对玄伯也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我是为了张继那一方面更为下作无耻,用司法的地位,虚耗国帑,供一个臭女人的使唤来枉法营私,我应该站在国民的地位,来扶持一个比较的弱者打击这一群知法犯法的狗徒,尽其在我而已!至于他的不能听从,我在事前也就料及八九,却也不能不说。这等于一个小偷,要被强盗杀死,我们不能助以一臂,至于他不接受拔刀之助,一定想要与强盗妥协以至于死亡,这就是另一问题了。”
  至于朱树森为什么忽然走得这样快呢?原来此事后台之外,还有后台,这个后台即是汪精卫,精卫与元老派的吴稚晖、张静江、李石曾不合,不必深说,大家都知道。汪于易寅村当年同为孙总理近臣自然也有不快,他却暗中支持张继,否则张继还不敢这样做。
  所以吴、李两老的密电是分致蒋、汪的,蒋不在京,却没有表示什么。汪一接电,就传示给郑烈,却不知道蒋的行动如何。他们怕蒋要支持吴、李,若蒋主张扣留朱树森,一经追究,把戏弄糟了!因此急电与朱,要他逃走;同时又想到证人万一被扣,也是不妙,所以又追一电,却不料朱腿太快,逃得仓惶,电报已经无法投递,就落在我手了。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3)
  寅村派人往南京发电处所要抄前一电,抄到了两件:
  其一:……可并交平地检办,仍亟究其上。晓云,庚。
  其二:……此案并无阻力,李刑嫌重大,应即逮捕……
  我们可以看出以上三个电报,我所发现的第一个“佳电缓办,张嘱尹即来”的是蒸电,蒸是10日。后来抄来的这两个,一是庚电,庚是8日。第二个漏了日期,但没有所谓佳电,也没有令其即逃的指示,则其中一定漏去佳电,也可能没有日期的就是佳电,或者抄来两电中还有漏文是无疑的。
  可是朱从此一逃,不见踪迹了。此案交付北平地检厅了,所谓“可并交平地检厅”,就是这个办法。地检厅是深知此事的内容的,检察长祁谨庵是我的老友,故宫有事他都参加。他非常明了两面的情形,他曾经来接洽就询,我是主张易、李都在就询的状况下同他见面,但他们都不肯。似乎曾用书面来问了玄伯几点,也用公函答复着算了。这样地拖下去,李玄伯又南下;不久,易寅村也南行。此案似乎不了了之,其实大谬不然者也!
  四十二、何应钦垂涎宝物又连累了我
  此时,因为双方的主角,都到了京沪,北平方面,对于此案,似乎松淡下去。而时局紧张,日寇进逼,天津租界,又起了风波,北平形势,也愈来愈严重,总务处长俞星枢,不记得借了什么事故,也离去了。
  李玄伯秘书长经此一闹自动辞职淡出。故宫博物院对内对外的任务,在此连出麻烦的时刻,易院长又请我实际管理。我在此刻搞得心灰意冷,真不想出头。无奈与易院长几十年的交情,且更重要的是我对故宫的付出实在太多,无论如何舍不得看着自己用心血灌溉的事业破灭,只好勉为其难。以江叔瀚主持理事会作为帽子,我的责任相当吃重。
  何应钦为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委员长,他的目光也忽然垂顾到神武门、东西华门包括故宫内外廷的区域,一个故宫博物院,一个古物陈列所,要来作军事布置。今天派人到这里相度形势挖一个洞穴,明天又派人到那里察勘地址,做一个部署。
  又说文华殿要预备作委员长最后办公室哩!某某宫要作某某官指挥所哩!闹得乌烟瘴气,六神不安。前后两处办事人员都人心惶惶了,都来报告我,我先不大相信,后来更渐渐明朗化,不能不用动作来应付。其时吴稚晖在平寓西交民巷,我在一个夜晚跑了去见他。
  “你不要乱听谣言,”吴先生说,“决计没有此事。”?
  “我本来也不相信,”我说,“现在证明了实有此事!”?
  “我怎么管呢?”他说,“这种绝没有的事情!”?
  “写封信一探如何?”我恳求着,“北平全文化界的人,明天要打算全体来请求,我想。假使今天得到一个真相,不省多少事吗?况且形势很紧,迟一天恐怕难于补救!”
  吴先生让我逼着无办法,他当然也想到万一是真,这个问题相当严重,他答应了写信去探,我在那里看他亲笔写,大致意思如下:?
  (上略)顷闻日寇进逼,有驻军故宫预作最后防御之计,弟意决无其事,此二千年文
  化荟萃之所,何能作战?或有以此说进者,执事必已打消之矣。而人言籍籍,多所疑虑!请示真相,俾释群疑。至盼!……
  第三部分: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崔郑秘密勾串的经过(4)
  立刻派人送去,等候回信。不一会儿,回信来了,大致说:
  ……故宫驻兵作最后布置,事实有此必要,乞驾临一谈,俾得面罄……
  “如何?”我说:“先生去吗?”
  “不去!”吴先生发怒了,“何应钦简直胡闹,我再写封信劝告他好了。”
  这封信如何发出,我已记不清了。当时已经深夜,我告辞回家,第二天集合同人打了一个通电给中枢大老,从蒋起一直到本院易院长,搬兵求救。
  又过了一二天,忽然军委会何委员长请我们同人去中南海春藕斋谈话,我们如时去了。门卫看了名片说:“已经又有通知:请诸位不必来了。但是,既已到此,我且通报一声。”他进去了出来,又传:“请进!”?
  我们列坐等候,何出来见了,他说:我本来又有通知,请诸位不必来了!前定故宫博物院驻兵的事,是为了张敬尧阴谋在城内发动便衣队斗争捣乱,我们认为非以故宫作为大本营同他对敌不可!前天张敬尧已经在六国饭店被杀掉了,可以毋庸再谈!所以我通知诸位不要来了。但是,一个军事计划,是我的权责,诸位有话说。应该同我谈。到处打电报,泄露军机,是不应该的。以后再有这事,我要追究责任问题的!”
  他说到最后的一句,声色相当严重,神气十足。大家知道此事既已过去,也就听他做些神气来发泄,都没有答复。
  “可是,”他又接着说了,“大兵虽然不必进驻,为了保护诸君以及博物院,我想在神武、
  东、西华三门每个门外分驻一连兵,恐怕有必要罢!谅来诸君也不会反对!”
  话犹未了,第一似乎袁守和吐出轻轻的“那可以”之声,大众中接着有许多嗯嗯然然似乎赞可,一拥站了起来。他一个个握手送客,我们不知所以地走了出来,都似乎说着:“既然大兵不来,小小点几连兵,不好不应酬吧?”但是,突然一个意念侵袭了我,“事情又落在我头上,怕不好应付吧?”
  果然第三天,一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