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9-25 11:12      字数:5030
  随着记忆一点一点地变得清晰起来,苏扬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下来。她永远也忘不了,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一群不熟悉的人将她团团围住,他们指着她说她是小偷。
  五年前,还是那个下着雪的夜里,她跟薄晋洲一起从晚会上逃出来,一刻不停地飞奔到湖边。凛凛的冷风吹在她的身上,可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在她几乎以为薄晋洲马上就要接受她的时候,一群人突然涌了上来。
  跟薄晋洲同在学生会的魏婉一把就拽住她的手腕,对着众人说:“就是她!昨天晚上就是她最后一个离开的学生会办公室!”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魏婉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走的时候还检查过抽屉,那10000块钱就在抽屉里面!当时她说她要等晋洲,我以为她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也没多想,还嘱咐她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门锁严。今天一天学生会所有的人都在晚会现场忙活,我也查过走廊里的监控录像,根本就没人进过办公室!可是现在钱没了,不是她拿的是谁拿的!小偷!”
  苏扬听懂她的话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湖的边缘。
  所有人都指着她说她是小偷,她求救般地看向薄晋洲,却见他双眉紧蹙地看着自己。
  “连你也不相信……”话都没说完,她只觉一脚踏空,落到了湖中。
  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离她越来越远,薄晋洲纵身跃入湖中,几乎是拖着把她拖上了岸。她听到他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冲着所有人喊“滚”,迷迷糊糊之间,她睡了过去。
  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远远超过任何一个人的想象。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当时班上所有的人都指着自己窃窃私语,就连关系最好的朋友都站在离自己很远的地方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一声声的“小偷”传入她的耳中,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是她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样失去理智地指着自己的母亲问她为什么要生下自己,也永远都忘不了母亲咳出的鲜血。
  “苏扬?苏扬?”
  苏扬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满脸泪痕。
  眼看着薄晋洲的手伸了过来,她本能地往后闪了闪,薄晋洲的手僵在半空中。她胡乱地抬起袖子把脸擦干净,往角落里缩了缩,把头埋到了膝盖里。
  “怎么了?”薄晋洲关切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瞥了一眼婴儿床的方向,见小薄荷乖乖地在嘬自己的手指,这才又把目光放在了苏扬的身上。
  她摇着头,似乎在竭力地控制情绪,薄晋洲心中一紧,蹲下身,双眉紧蹙地看着她。
  “你走吧。”半晌,苏扬出声,却不肯再看他一眼。
  薄晋洲目光冷了下来,“你又怎么了?”见苏扬不说话,他抬手捏住她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掌心轻轻画着圈。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扬扬你乖,别闹好不好……”
  他几乎是在乞求了,苏扬狠了狠心,把手抽出来,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我也以为,我们就像刚才那样,一起把薄荷带大,一起……好好地过一辈子。可是我忘不了……”她抬手胡乱地抹了抹眼泪,“薄晋洲,你走吧。”
  就算是当时连你都不相信我,我都没恨过你。薄晋洲,如果事情的真相只是简简单单的你不相信我,该多好。
  霖海市的冬天阴晴不定,突然飘落下来的毛毛雨就像是薄晋洲此刻的心情。
  车子被堵在环路上,原本面无表情的他突然摁起喇叭,刺耳的声音响起,躁动的车流宛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永远都找不到入海处。
  中午片刻的温情之后,悄然而至的不仅是苏扬突然涌上心头的回忆,还有于中诚案子的突破性进展。
  如薄晋洲所料,进出海关的犯罪嫌疑人用了两个护照,一个名字叫秦然,是香港护照,一个名字叫李群,是中国的护照。不同的名字,相同的照片。
  熊岱以偷越国境罪将他的拘留时间延长,得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薄晋洲正被堵在环路上,心中烦闷的情绪只能通过摁喇叭来发泄。
  一个半小时以后,薄晋洲到达霖海市公安局。下车的时候,他特地往四周扫视一番,原本停在路边的林肯领航者已经不见了,守在公安局门口的四个人也已经变成了两个。
  他不动声色地从两个人中间走过,进了警局,直奔审讯室。
  这个叫秦然或者李群的人还是他早上看到过的样子,淡定地看着已经露出暴躁情绪的刑警,除此之外,只有偶尔露出的讥讽神情才能表明他正在听着警察的问话。
  许笑笑迎上来的时候,薄晋洲已经看了有一会儿了,他见里面的熊岱几乎已经绷不住了,对身边的小姑娘说:“进去把他们都叫出来。”
  所有人都聚到了监控台的跟前,他们眼看着秦然独自坐在审讯台的一侧,似乎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摄像头,勾唇一笑,用口型说:“快晚了。”
  众人面面相觑,薄晋洲的脑子里闪过那辆黑色的领航者,他面色一凛,飞速地在人群中找到许笑笑的身影,“快,给海关发通知,拦住于正则!”
  这样的命令从一个律师的口中下达,不免有些可笑。许笑笑试探性地看了熊岱一眼,却见他双眉紧蹙,“去查啊!上面追究的话我担着!”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海关已经收到了于正则的护照信息和照片,熊岱带着一队人赶到机场,收到的却是于正则一个多小时前已经上了飞机的消息。
  “接下来……”熊岱看着薄晋洲,却见他面色平淡地轻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你们警察的事了,试着跟香港那边联系一下吧,注意一下李崇俊的安全。”他捏了捏额角,正要往回走,突然回身,“对了,有一件事拜托你。”
  苏扬家楼下,一辆军绿色的牧马人停了下来。
  令均从车上跳下来,围着这栋楼前前后后转了两圈,确定没看见那辆黑色的路虎,这才放心地上了楼。
  他在经过三楼的时候,视线被地上的血迹吸引,这时,不知是哪家传出叫骂的声音,言辞激烈地恨不得对方去死。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又上了一层,在402门口停了下来。
  苏扬还以为是薄晋洲去而复返了呢,冷冰冰地打开门,四目相对,她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少见多怪了,自顾自地说:“哦,也是,只要你想,是不是连市长的住处都能查到?”
  令均伸手摸了摸下巴,唇角一扬,“怎么还是那么多话,不请我进去坐坐?”
  苏扬往里让了让,在令均侧身进了房间的时候立刻关上门。
  令均被她的动作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后头又没人。”
  “你不知道。”苏扬指了指沙发,“去坐。”说着,她转身进了厨房,却被令均一个转身将她拦了下来,“你一个孕妇,老老实实待着,要喝水我自己倒,要吃东西我自己拿。”
  苏扬被他推着走到沙发跟前,只见他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歪了歪头,“怎么?还要我伺候着坐下?”
  苏扬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说得就跟是你家似的。”
  他轻笑一声,伸手就把苏扬捞到了怀里,低头看着她笑得像花一样的容颜,轻声说:“你家可不就是我家吗,在自己家我客气个毛线球啊。”
  苏扬拍了拍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少跟我装熟,我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令均拿起桌上摆着的苹果,不客气地啃了一口,“得了吧你,肯定是你跟你老公说过你太认识我了,所以你老公这才动用了警力,把我查了个底儿朝天!”
  又啃了一口苹果,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本正经地看着苏扬,“刚才我经过三楼的时候,看到地上有血迹,怎么回事?”
  苏扬压根也不知道地上有血迹的事,愣了愣,“哦”了一声,解释说:“上午的时候可能是有人动手打架了,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这附近这么不安全吗?”
  “也不是,就楼下的那对小夫妻,吵起架来不管不顾的。”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也听到吵架声了,还能吵,那估计没出什么人命。”令均抬手在苏扬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不是我说你啊,放着你老公的大房子不住,偏搬到这样的地方,你是不是有病。”
  苏扬摸了摸并不疼的脑门,“是啊是啊,我肚子上刚缝了8针,后来不小心把伤口挣裂了,又缝了5针,这病可不清,你不许欺负我。”
  第13章 谁曾言情深几许竟误年华(04)
  滴滴答答的雨渐渐大了起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令均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轻咳一声,顺势咬了一口苹果,咽下去之后,再度开口,“怎么那么不小心?剖腹产,自己不知道啊,不觉得疼啊,怎么就搞出个伤口崩裂。”
  虽然是责备的话语,可苏扬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关切。她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敛了脸上的笑意。
  令均没有再追问她为什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他见过薄晋洲,也见过苏扬提起自己老公时落寞的神情,自然知道她跟薄晋洲的关系并不好。
  见苏扬的神色一下就淡了下来,令均“啧啧”两声,“哎呦喂,还说不得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喂,你把我家那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姑娘还回来好不好?”
  被他一闹,苏扬也没精力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
  两个人聊了没一会儿,小薄荷就醒了过来,哼哼唧唧地寻求关注。
  苏扬扶着沙发的扶手缓缓站起身来,“走走走,去看看我家小薄荷。”
  令均还真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婴儿,一看见小薄荷,就跃跃欲试地想要抱起她来。苏扬检查了一番,看小家伙没拉也没尿,这才放心地把她放在了令均的怀里。
  他从来没抱过孩子,两只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见他僵直的样子,苏扬忍俊不禁地摆弄了一番,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两只手摆成能让小薄荷躺着舒服一点的姿势。
  他爱不释手地逗着怀里的小婴儿,苏扬看着他的样子,放松地窝在沙发上,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时间倒是过得也快。
  玩儿了好一会儿,小薄荷突然哭了起来,令均急忙站起身来,上下掂着想让她停住哭声,然后就闻到了一阵臭气。
  苏扬大笑着把小薄荷从他手里接过来,见他脸色实在难看,抿唇憋着笑,给小薄荷换了尿不湿。
  令均黑着脸远观着气场和谐的母女,不知不觉间,嘴角就扬了上去。
  这种场面是他从来都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象过的,在床边忙碌着的苏扬跟他记忆中那个瘦小倔强的姑娘重合,他走近了一些,替她把落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
  苏扬手上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她把换下来的尿不湿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把小薄荷的屁股擦干净之后,轻轻拍了拍,微笑着把她放到边上铺好的尿不湿上。
  小家伙很配合,咿咿呀呀地伸着手想去够她,手在半途触到什么东西,抓住就送到自己嘴里。
  苏扬抬头瞥了一眼手指被小薄荷嘬住的人,“你洗没洗手啊,就让她嘬。”
  “我怎么那么冤枉啊。”令均刚要坐到床边,被苏扬一瞪,直接蹲到了地上。“得得得,知道你不让人穿着外裤坐床上,我这不也没坐吗,你这是凶给谁看啊。”
  苏扬忽略他的叫嚣,试探着把他的手指从小薄荷嘴里□□,却见小薄荷抱得更紧了些。
  令均突然轻笑出声,“真是奇妙,她连牙都没有,这么小,以后会不会长不高啊?”
  “你再瞎说。”苏扬佯装着冷脸看了他一眼,把小薄荷的衣服整理好,抱起来。
  因为手被小家伙抱着,令均也只能跟着站起来。
  苏扬往沙发那边走,令均也耐心地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同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她突然开口说:“我觉得她可能是饿了。”
  “啊?饿了那就喂啊!”话刚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妥,轻咳一声,“我还不想走呢,要不,我先去厨房待一会儿?”
  苏扬点了点头,眼看着他把手强行从小薄荷嘴里夺出来,进了厨房,这才边摇着手臂边说:“不哭不哭,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