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不受约束      更新:2021-09-25 11:12      字数:5030
  薄晋洲醒来的时候苏扬正缩在他的怀里,脸也就有他的巴掌那么大,惨白惨白的,想必身体是很不舒服的吧。
  两个人很久没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他一时有些舍不得放开,低着头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薄晋洲小心翼翼地帮苏扬调整了一下睡姿,站起身来,拂了拂皱皱巴巴的衬衫,疾步行至门前。
  “她昨天晚上睡得晚。”边掩门,薄晋洲歉意地冲护士笑了笑。
  小护士从苏扬第一次来产检的时候就很照顾她,昨天夜里她没有值班,一大早来了之后听说苏扬昨夜进行了二次缝合,换上衣服就过来了。
  她从玻璃处张望了一下,有些不满地看着薄晋洲,“薄先生,不是我说您,之前产检的时候苏扬就老是一个人过来,说起来,这生孩子也不全是妈妈的事,您这个做爸爸的,得有点自觉啊。”
  薄晋洲没做什么辩解,一来他确实没陪苏扬来过几次医院,二来,他不愿意跟别人解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
  他微微笑了笑,“一会儿她醒过来可能会想看宝宝,我先去打点饭,就先失陪了。”
  小护士连连冲他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忙了。
  在洗手间洗漱完,薄晋洲低头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衬衫,从门口挂着的袋子里取出一件羊毛衫,淡淡的米色,是苏扬一针一线亲手帮他织的。
  苏扬是被薄晋洲洗漱的声音吵醒的,她能听出来他已经尽力压低了所有声响,心中飘过阵阵酸楚。
  其实自打重逢以来,薄晋洲一直对她很好。
  昨天晚上的那个梦……苏扬紧了紧被子,她甚至还能依稀闻到薄晋洲身上独有的那种味道,淡淡的植物清香。
  听见关门声,她睁开眼睛,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待了好一会儿,尝试着坐起身来。
  二次缝合的伤口,痛感比之前还要强烈。
  她慢腾腾地披上一件外套,伤口似乎跳了一下,她无意识地发出“嘶”的一声,就听见一声风轻云淡的笑声。
  “令均?”她回过头,看到令均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有点气恼,“你看了多久了?”
  “你老公出去之后我才敢过来,你觉得能有多久。”他走到床前,向她伸了伸胳膊,示意她扶着自己站起来。
  苏扬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使了使劲,扶着床站起身来。“等着你来扶我,那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边嘟囔,她边伸手把令均的胳膊拨开,一步一步艰难地蹭着走到窗边。
  她身体太虚弱,面色又是苍白的,即便是瞪人一眼,也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令均看着她的背影勾了勾唇角,“你呀,什么时候能改改你那倔驴脾气。”
  “你才倔驴脾气。”苏扬回了一嘴,顺手拉开窗帘,回过身来。
  冬日的暖阳披在她的肩头,给她的脸上增添了些许的血色。
  令均别过视线,眸光柔和了些许,“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女儿。”说起孩子,苏扬微微笑了笑,眼尾微微上扬,“叫薄荷。”
  “薄荷……”令均重复了一遍,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好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该回去了。”边说,边往门口走。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回身飞快地拍了一张苏扬的全身照。因为是逆光,根本看不清人脸。可这样的身形,即便是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前天走得急,忘了跟你说平安夜快乐!走了。”背着身冲苏扬摇了摇手,令均推门离开。
  前天?圣诞节已经过了,苏扬垂了垂眼角。自己的女儿是在平安夜出生的,想必可以一生平安吧。这么想着,她挪动脚步往门口走去。
  新生儿监护室里一片淡蓝色,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小姑娘在里面穿梭着。
  小薄荷因为出生时身量太轻,需要在监护室观察几天。
  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苏扬蹲下身来。最靠近玻璃的这张婴儿床上躺着的就是自己家女儿,她整个人都小小的,眼睛闭着,安安静静地睡在小床上。
  小护士看到她,微微一笑,推门出来。“哪个是你家的?”
  苏扬指了指3号床,“这个。”
  “这个呀,特别乖。”小护士戳了戳玻璃,“女儿乖,妈妈就有福气。”
  一只手环过她的肩,苏扬顺着手看上去,薄晋洲气喘吁吁的,尽管是冬天,可额头上还是出了一层薄汗。
  “这是爸爸吧?这孩子就是身量轻了点,从昨天看来的话,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以跟妈妈一起出院。”
  苏扬往前挪了挪,薄晋洲的手一僵,从她的肩上落了下来。
  小护士正往里面看着,没注意他们的动静,说着话嘴角还带着笑。
  苏扬跟她边聊边笑,神情比跟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柔和了许多。薄晋洲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侧脸,只在小护士偶尔看向自己的时候才附和般地冲她点点头。
  扶着苏扬回了病房,薄晋洲从保温饭盒里盛出一碗汤,用勺舀了一口放到苏扬的嘴边。
  浓浓的鸡汤味儿飘在她的唇齿之间,胃里舒服了,苏扬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她主动跟薄晋洲说起孩子的名字来。
  “薄荷?”薄晋洲语气凉凉的,苏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薄荷,怎么了。”她的语气也跟着凉了下来。
  薄晋洲扫了一眼桌上的红包,“昨天夜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挪过凳子,今天倒是更明目张胆了,直接送来红包,是挑衅吗?”
  “薄晋洲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苏扬把碗往边上一推,溅出来的汤汁沾到薄晋洲的身上。她也没注意令均是什么时候放了这么一个红包,“随便是个人,看到红包都知道是代表祝福的吧?到底是什么样的脑回路才觉得这是挑衅?!”
  薄晋洲面色平静地看着她,“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专门躲着别人家老公的人?”
  苏扬被他气得脸色煞白,腹部传来明显的痛感,她捂了捂肚子,极力地控制住情绪,“薄晋洲我不想跟你吵,他是我的朋友,很重要的朋友。但如果你不想相信我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无所谓?你说的倒是轻巧,要不要我跟你解释一下什么叫夫妻?”
  “第三章第十五条,夫妻双方都有参加生产、工作、学习和社会活动的自由,一方不得对他方加以限制或干涉。”苏扬机械般地复述着这一条款。
  薄晋洲眸光中闪过一丝寒光,“拿法律来压我?你还真是好样的。”他把碗往地上一摔,欺身而上,死死地压住苏扬的肩膀,身体却巧妙地避开她腹部的伤口,“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这半年来,有一项义务你也从来没履行过。”
  窗外起了风,树枝拍打在窗上,发出阵阵声响。
  薄晋洲直起身来,目光冷峻地别开视线。“薄荷,很好听,就叫这个名字吧。”他极力地压住心中翻腾着的醋意,起身收拾碎了一地的陶瓷碎片。
  苏扬木讷地望着薄晋洲留在床上的压痕,胃里翻江倒海。
  第4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湖(04)
  苏扬一直觉得,冬日里的阳光比任何用来取暖的方式都要温暖。冬天的太阳,就像是她第一眼见到的薄晋洲。
  医生在照例巡床之后嘱咐薄晋洲,尽量扶着苏扬到处走走,这样能舒缓腹腔粘连,恢复得更快一些。
  早上的鸡汤被打翻了一碗,后来薄晋洲收拾好了之后再喂她的时候,她也不再抬杠,安安静静地喝了一碗半的汤。
  兴许是因为热汤下肚身体舒服了许多,此刻,苏扬的脸色微微泛红。
  这些日子以来,薄晋洲已经忘记了怎么跟苏扬相处。他闷闷地把桌上乱了的东西都归置好,回头一看,苏扬已经自己蹭着站了起来,身上披着一件米色的毛衣。
  他们两个人站的位置是相对着的,从外面看上去,像是含情脉脉地互看着对方。薄晋洲往苏扬的方向走了几步的功夫,苏扬已经从旁边绕开了。
  他僵直着伸着手,半晌,握成拳,垂在身侧。
  苏扬一只手抚着自己的腹部,另外一只扶在平时用来挂输液瓶的架子上,架子底下装了四个小轮子,她边推边扶着往前走,倒也不费劲。
  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扬才意识到她自己一个人可能真的走不出这个门。
  架子在她身侧,可门却得往里开。
  她轻舒一口气,想把架子先移到身后,不至于挡住门,可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她整个人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笼罩。
  苏扬的手一松,薄晋洲带着她往后退了退,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一只手把门拉开,动作一气呵成。
  一个恍惚,苏扬想起来有一次薄晋洲喝醉了,她接他回家。因为得架着他,她在包里翻钥匙的动作格外笨拙。也不知道当时薄晋洲究竟醉了几分,他轻笑一声,灼热的气息飘在她的耳边,像是变戏法一样,一个瞬间的功夫,他就递上来一串钥匙。
  类似的情形太多,苏扬心里不好受,面上却也没表现出来。
  她伸手把架子拉过来,错身而过的时候,声音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最让人觉得疏远的,无非就是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之间连对话都开始变得礼貌起来。
  薄晋洲修长的身形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拉出一个好看的影子,苏扬扶着架子在影子上走过,身形未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大概是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太怪,一路走过去,不时的有人指指点点。
  薄晋洲的眼睛一直放在苏扬身上,倒是浑然未觉,可苏扬就有点受不了了。没一会儿,她就停住脚步,缓缓地回过身来,冲薄晋洲招了招手。
  “苏扬?”这边薄晋洲还愣在原地,那边就传来了甜甜的喊声。苏扬转回身,就见程知予笑眯眯地抱着一捧花,冲她招了招手,飞奔过来。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苏扬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拉上程知予的,轻笑一声,“跑什么呀,看这一头的汗。”边说着,边示意她自己擦擦汗,见她满不在意地从包里掏出一块小毛巾拭了拭汗,又笑了,“你是多啦A梦吗?包里连毛巾都有。”
  “霖海冬天太干了,我就随身带着喷雾,可这喷雾不是不能在脸上停留10秒以上嘛,老用纸巾擦太浪费了,所以我就随身带了块小毛巾。”
  程知予天性开朗乐观,很小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能让人听得甜滋滋的。苏扬听着她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起来。
  薄晋洲拿出手机想给陈锦言拨个电话,这才看到他之前就给自己发过来一条信息。皱了皱眉,正准备回拨过去,手机就震了起来。
  “别让他们来了。”他口气淡淡的,手里的打火机开开关关,蓝色的光明明灭灭。
  那边的人顿了顿,“知予到了吗?”听到肯定的回话,开口解释:“我拦过他们,可他们打着‘探望同事喜得麟儿’的旗号,我挡不住啊。说到底,还是你小子造孽太深,这事儿是燕飞张罗的,想拦,你自己打电话给她吧。”
  薄晋洲头疼地捏了捏额角,没好气地挂了电话,一抬头,苏扬和程知予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他。
  他紧走几步,接过苏扬手里的花,顺势扶上她的肩,“怎么了?”
  苏扬身体僵了僵,当着程知予的面,倒也没让薄晋洲难堪。
  “锦言说他跟你打过招呼了,一会儿燕律师要过来探望苏扬。”程知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随口说了出来。
  苏扬望着薄晋洲,风轻云淡地说:“她是来看你吧,要不你先去病房待着,我跟知予去把孩子抱出来。”
  “别想太多,我陪你们一起过去。”薄晋洲松开最上面的衬衣领扣,“慢点走,虽然医生说要活动,可还是要注意一点。”
  程知予在边上垂眸笑了笑,苏扬没吭声,拉起程知予的手。
  新生儿监护室门口围了好几对夫妻,从肢体动作就能看出他们的恩爱程度。苏扬自嘲般地敛了脸上冷淡的神色,侧过头冲程知予一笑,“你瞧,最边上的这个就是我家小薄荷。”
  “薄荷?”程知予眸子弯弯的,蹲下身手指点在玻璃上,“小薄荷,好特别的名字。”
  她们说话的功夫,薄晋洲已经打点好了医生护士,把小薄荷抱出来,目光落在苏扬脸上,神情是珍之又珍的怜惜。
  苏扬恍若不觉,抬手想把小薄荷接过来,被薄晋洲轻轻一闪。他面上带着笑意,“伤口还是要小心一点,要是想抱,一会儿去病房在床上抱。”
  想必是因为他知道苏扬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太给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