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1-09-19 21:43      字数:4714
  杨平安示意让他坐下,然后说:说说吧,你又想来干什么,想想你这一段时间办的事,没有一件办好过。从植树节死了那个人,到现在一直没有消停。说吧,你又想来干什么?
  林双清说:杨书记,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来正是给你说这个事。我觉得不能再在乡镇干了。你想想,与王一民的那一仗败得这么惨,我怎么还能在平阳干?以后有了问题也不好与王一民协调呀。所以我想挪个地方吧,不能再干了。
  杨平安一怔,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本来他想林双清是不会这样拉倒的,他必定要给王一民找一些麻烦,没有想到林双清竟然想到离开。便说:怎么?想当逃兵?
  林双清也一怔,他也没有想到杨平安会这样说他。又听杨平安说:你认为你败了,我并不这样认为,明天市人代会不就要召开了吗?你还可以以平阳镇代表团的名义,向人代会交一个提案,就法院对平阳水泥厂所下裁定书提出异议。这样,通过人代会对法院的监督,让法院重新审理这个案子。到那时候,法院的裁定还不一定给谁。
  林双清心想:还是杨书记想的远呀,但他还是说:杨书记,这一次我真有点怕了,正好人代会之后要调整一下市里各局的班子,你让我回来吧,最好去财政局。
  杨平安说:那个位置有十几个人盯着,你怕是排不上了。有人想得比你早。我对你说明了吧,那个位置不是你的。还有,你说说,我敢把整个唐城市的钱让你管吗?
  林双清有些失望而又无奈地看着杨平安说:杨书记,那我还在平阳镇?
  你要是想离开也可以,可到别的乡镇去,也就是换换地方。不行你就到哪个科局任个副职。
  林双清说:算了,那我还是待在平阳吧!关于人代会上的事,我会认真地办,你放心吧。
  杨平安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掂量着办吧。我还有一个常委会。另外,我可以坦白地对你说,上级市委市政府派来调查组,看了我们的常委会记录,调查了那天在场的一些干部,也去见了王一民与张晓杰。还不知上级对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处分,对你的事,我怕是没法管了!说完便走出小会客室,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林双清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呆在那里。这时他才想到还没有问一问林双月的病情,便起来紧走几步说:我大姐的病怎么样了?
  杨平安淡淡地说:没事,已经动完手术了。说完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时电话铃正好响起来。他拿起电话,是大市组织部的王部长打来的,让他明天下午去市委组织部谈话。
  渔 人
  □ 朱日亮
  筒子楼改造以后,原来的十几家住户又搬回了四家,这四家是马家、何家、宋家和赖家,邻居都叫他们几个当家人筒子楼老哥,就是他们的姓。四家人原来就处得好,不光是当家人处得好,老公老婆处得好,连下一代的孩子也处得好。所谓下一代,实际上也早就是大人了。四家之中除了赖家是个儿子,老马的女人因为宫颈狭窄没生出来孩子,其他两家生的都是女儿。当初老赖的老婆小焦生了儿子,很是让老赖自豪了一阵,谁也想不到这个儿子不争气,十七岁上跟一个同学吵嘴,一把水果刀扎进了那个同学的肚子,同学的肠子让他扎了出来,赖其也把自己扎进了监狱,所以老赖这些年日子过得就有些不景气。
  另外的三家这些年的日子却越过越好。
  先说马家。老马原来是一所中学的教师,那些年,教师不怎么吃香,老百姓有句口头禅,叫个“宁收五斗粮,不当孩子王”。想不到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九年往后,特别是这几年教师越来越火,真应了风水轮流转这句话。老马更是火得了不得,连着当了几年市里的先进教师,工资长了,房子也分了,要不是心疼女儿,把房子给了女婿女儿,两年前就不在这地儿住了。这是后话。
  再说老何。老何更了不起。老何原来是个带挂司机,常年跑长途。有一年,该着他倒霉,夜里开着开着车,一下子撞上了人家的后山墙,把半拉房子撞塌了不说,还把炕上的老太太骨盆撞裂了缝,事情后来当然是处理完了,可是老何也让单位处理回了家。那几年老何的日子是最不好过的,拎个瓦刀四处卖临时工,不是被这家辞了就是让那家撵出来,灰溜溜的像一只过街的老鼠。人家当然不会长期雇他,他是个后改造嘛。老何就这样混着混着混出个包工头来,不过前几年包工头哪里像现在这么牛?前几年的包工头就跟个地痞一样,根本没人待见的,他也没工夫见人,成天昼伏夜出的。可是忽然有一天老何完全变了模样,老何是让一辆轿车送回家的。那个亲眼看见的邻居说,老何胳膊下面还夹着一只小皮包。让轿车送回来,胳膊还夹个小皮包,大家终于明白了,老何这是当了老板了。的确,老何是当了老板了,老何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扒房子,然后再盖房子。虽说公司规模不大,是个小老板,房子倒也盖了几幢。谁都知道,搞建筑没有不赚钱的,特别是前几年。所以要说筒子楼这四家,论实力,那非老何家莫属。
  最后说宋家。这宋家跟别人家不一样,宋家跟赖家有特殊关系。有什么特殊关系?宋家的宋小娜跟老赖的儿子赖其好过。筒子楼这四家的孩子,要说有出息,那非宋家宋小娜莫属,宋小娜不光长得好,学习更是没得说。赖家的赖其呢?高高的个子,大姑娘一样的腼腆,赖其绝对也是一个没得说的好孩子,邻居们都说这两个孩子是一对绝配。两家当事人的家长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有顺其自然的意思。可是,说话工夫,赖其就拿水果刀把人捅了。赖其虽然进了监狱,宋小娜可是没有变心,一心一意等着他,后来宋小娜考上了大学,大学四年宋小娜果然也没有处朋友,仍然一心一意等着赖其。
  很多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两个小孩高一时候就把那事做下了,宋小娜因此还做了一次人流,由此可见两人是真好而不是假好。当然做下了这事也并不说明问题,因为时下可是有很多小小子小姑娘不到两节电池高就把那样的事做下的。宋小娜不是这回事,不然不会苦苦等了赖其这么多年。宋小娜这样干等让宋家两口子着了急,这样等不是等老了么?女孩子可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呢。劝女儿不听,就求老赖。老赖两口子进一步退两步想了半个月,才把事情想明白了。可不是,让人家姑娘等成老太太吗?那可就太不够意思了,再说,就是将来赖其出来了,一个大学生,一个劳改释放犯,这夫妻还能做得成吗?长痛不如短痛呢。两口子就灰着脸你一言我一语地劝小娜。不顶用。如果不是监狱告诉赖家赖其越了狱,正在全国通缉,宋小娜可能还会等下去,小娜这一下子伤透了心,一飞机飞到了新加坡,早就有一个同学来信让她去,那个小男生追她追了四年,出了国还在追她。
  老宋原来是农机站的技术员,临退休晋了工程师,所以老宋是这四家惟一一个技术人员。老宋退前单位不景气,可是退休以后日子却比以前好多了,一个原因是退前工资发不出,退休以后工资却可以一个钱不少地拿回家来,因为上面有这样的政策;再一个是新加坡的女儿女婿孝顺,时不时就买这个买那个地寄回来。有一次甚至寄回了现钱。那钱是绿色的,翻过来倒过去谁也不认识,拿到银行去,才知道是新加坡元。才知道女儿女婿是送给他们玩的。所以这几年,老宋的日子,过得不比老何差。
  回过头来再说老赖。实际上除了儿子的事情,老赖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老赖靠着忠厚老实,最终在部队磨出个志愿兵,后来又复员到了武装部的食堂,当上了堂堂正正的国营工人。老赖的老婆小焦参加了工作以后,还是一个服务标兵,上过光荣榜,还让市里的领导接见过,老赖和老婆一直很知足。有什么不满足的?工农兵里占了两份呢。但是出了儿子的事情,老赖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眼看着越来越蔫。所以四家比起来,老赖最最底气不足。
  谁也想不到到了年底,监狱突然把赖其送回了家。原来赖其不是越狱,而是追踪一个越狱的重刑犯,而且后来果然是因为赖其把那个家伙抓住了,赖其立了大功,被监狱减了刑,放了出来。赖家放了炮仗,硬留两个管教吃了饭。赖其就这样,又成了一个清白人。
  儿子出狱让老赖备受鼓舞,可是这样的日子没有多久。为什么?赖其虽然放了出来,可是书不能继续念,工作也找不着,二十多岁了,每天不得不东家进西家出的打发时间。你想想,家里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成不了家立不了业不说,吊儿郎当连个工作也没有,谁摊上这样的事不窝心得慌?
  除了赖家其他三家也不是一点遗憾没有。比如老何,老何虽然当了老板,却成天当得提心吊胆,一是担心他盖的楼出事,后来果然出事了,老何的建筑公司用了低标号的水泥,有一幢楼果然塌了,原因虽不完全在他,他还是吃了官司;二是钱虽然赚了却总也到不了账,现如今是欠钱的比借钱的还仗义。还有老马,老两口子过了一辈子没生出自己的孩子,后来虽然抱养了一个,活了一回男人女人没生养出自己的孩子,总归还是有遗憾。再就是老宋,看起来老宋最顺心,实际上也不是。第一,宋小娜是被迫嫁的那个什么CEO,就是追她的那个小年轻,另外,女儿一嫁就嫁到了新加坡,离得那么远,又常年见不着,怎么说也还是想得慌。
  筒子楼这四家这些年所以没有拆伙,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中的老公都喜欢钓鱼。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四家后来不会一起搬回去。
  说起钓鱼话越说越长。当年一开始钓鱼的只有老赖。二十多年前老赖家里是上有老下有小,儿子赖其刚刚出生,此外他还要养活上岁数的爹妈。老赖父母都是乡下人,而且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自从他到部队当了志愿兵就一直跟着他。除此之外,还有老婆小焦。小焦那时也是农村户口,当初老赖虽然由义务兵转了志愿兵,也就不过是领了一份不高的工资,所以在城里找女人也不是很容易,那时候军人已经不吃香了,所以只好回乡下找,这一找就找到了小焦。小焦原来是个供销社的代销员。有一次老赖从部队回来到供销社买酱油,看见卖酱油的小姑娘挺好看,就在供销社磨蹭了一会儿。那个姑娘就是小焦。当年的小焦只有二十岁,底子本来就好,加上又在供销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所以在乡下绝对是百里挑一,在小赖也就是老赖眼里自然也就别具一格。老赖呢,当然也很不一般了,不高也不矮,一身草绿色的军装,因为见了小焦,胸脯挺得高高的。小焦看见这个年轻的军人也觉得挺新鲜。就问老赖,你是赖家桥的吗?
  那时候老赖虽然比小焦大了七八岁,其实也只是个小赖。小赖正愁着找不到搭话的理由,姑娘张口说了话,当然让他喜出望外。小赖忙不迭地说,是,我是赖家桥的。我叫赖什么什么。小赖说了自己的名字。
  姑娘说,你是探家来的吧?
  小赖说,是,我是来探家的。你贵姓?
  姑娘说,我姓焦。
  这样的对话如果放到现在,一定会惹得人哄堂大笑呢,但是那时候的人比较单纯,所以当然不会把这个“姓焦”和那个“性交”联系起来。小焦觉得这个当兵的很懂礼貌。
  小赖和小焦就这样认识了,后来就结了婚。
  这四家邻居比起来,属老赖家庭负担重,那时除了他一个人有工资,家里另外四口人都是张口吃饭的。所以老赖的心思都花在了家里的生活上。其他三家日子要好过一些,他们没有老人在身边,老婆也不是乡下户口。老赖转业以后工资也不过就四十几块,武装部又是一个机关,也没有什么奖金,老赖除了工资也就没什么外快,赖家的日子因此就过得比较难。难到什么程度?其实差距也不是十分大,比如,老赖家一到吃饭就要把门关上。为什么?老赖家吃粗粮比较多,小焦怕让邻居看到,所以吃饭时总是把房门关上。老赖当然也是这个意思。即使在二十多年前,生活条件差一些也是有自卑感的,老赖就有,家里人口多,媳妇还是农村户口,能没自卑感吗?人家吃着白米饭吃着大馒头,你家吃的是窝头就咸菜,你还敢把房门打开吗?老赖的低姿态表现在他的话很少,笑却比较多。几家邻居,不管是男人说话还是女人说话,也不管说了什么有趣无趣的话,老赖都要嘿嘿嘿笑上一气。有时他的笑甚至让人一点精神准备都没有,这样的笑往往会吓人一跳。老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