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9-13 06:53      字数:5116
  《楚辞》云:“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高旭的这首诗,
  前两句明确表示,“共和”是自己的“新相知”,心虽沉醉,却是理智的清
  醒选择;后两句以调侃的语气讽刺梁启超:你涕泪滂沱地和“共和”告别,
  …  2…
  而我却正在与“共和”热恋,情爱浓烈。高旭原来是《新民丛报》热心的作
  者和读者,这以后就明确地和保皇派分手了。后来的历史表明,这一分手是
  正确的。
  在近代中国历史上,像梁启超这样“游美国而梦俄罗斯”,因不满于西
  方文化、西方民主而转回东方文化和专制主义的颇不乏人。他们不了解,当
  时的西方民主主义文化远胜于东方的专制主义文化。历史的任务应该是吸收
  西方民主主义文化的一切优良部分,超越它,克服它的局限和弊端,而不是
  笼统地拒绝它,往回走。
  …  3…
  邹容自贬 《革命军》
  邹容的 《革命军》,是辛亥革命准备时期最杰出的政论著作。它以热烈
  奔放的语言讴歌革命,呼唤“中华共和国”,号召人民奋起斗争,推翻清王
  朝的专制统治,在当时发挥了巨大的宣传鼓动作用,反动统治者畏惧之极,
  革命党人则视为最好的革命教科书。1903年12月,孙中山在《复某友人函》
  中称赞此书:“感动皆〔甚〕捷,其功效真不可胜量。”第二年,他在美国
  旧金山一次就印了一万一千册,分寄美洲、南洋各地。1906年,他又致函同
  盟会新加坡分会负责人张永福,要他照河内所印版式从速翻印分派,认为“必
  能大动人心,他日必收好果”。据统计,该书在辛亥时期共翻印二十余次,
  总印数在一百万册以上,大概是那个时期书刊发行量的最高纪录了。
  然而,在《革命军》出版之后,邹容本人对它的评价并不很高。那时,
  他正因此书被囚,在上海的法庭上,他和清政府聘请的律师古柏之间有这样
  一段对话:
  邹容:因披阅各西国诸书,即作 《革命军》书,底稿放在行李内,今年四五月间,请假来
  沪,在马路上看见卖日报人手内持有《革命军》书出售,我未及查问何人所刷印,亦不知其书
  价若干。
  古柏:书中意思,尔现在仍记得否?
  邹容:不然。现在,我意欲改作《均平赋》一书,今天下人无甚贫富,至前作之《革命军》
  已弃而不问。市上所售被人所窃,将来至东京时,尚须查究。
  古柏:知《革命军》书不好,何不废弃?既被人窃印出售,何不出而禁止?
  邹容:既非巡捕房,又非上海县,实无此势力能禁止人收书出售。
  古柏:当尔作此书时,是否心怀叵测?
  邹容:不然。现在我心中意思总要作 《均平赋》耳。
  在这一场对话里,邹容声言书稿“被窃”、“未及查问何人所刷印”,显然
  出于对清政府斗争的需要;但是他表示:《革命军》已“弃而不问”,“心
  中意思总要作《均平赋》”,则反映了邹容的思想又登上了一个新高度。
  20世纪初年,西方资本主义世界两极分化、贫富悬殊,部分敏感的中国
  革命党人看到了这一现象,不愿中国重蹈覆辙,开始追求和向往社会主义。
  当时,报刊上出现了一批介绍社会主义的文章,上海滩上也出现了几种介绍
  社会主义的译本,例如《近代社会主义》、《社会党》、《近世社会主义评
  论》、《社会主义》、《社会主义神髓》等。这一时期革命党人对社会主义
  的介绍往往使用中国传统的语言——“平均”或“均平”。孙中山在《复某
  友人函》中就曾宣布:社会主义“乃弟所极思不能须臾忘者”。他批评欧美
  “富者富可敌国,贫者贫无立锥”的现象,认为“天下万事万物无不为平均
  而设”,“欧美今日之不平均,他时必有大冲突,以趋跻于平均”。邹容所
  说的“意欲改作《均平赋》一书,令天下人无甚贫富”,和孙中山所表达的
  思想完全一致,它表现了这位年轻的革命家对新的救国、救世道路的探求,
  较之 《革命军》所单纯鼓吹的独立、自由、平等、共和等理想,自然又前进
  了一步。
  值得指出的是,邹容声称“意欲改作《均平赋》一书”是在1903年12
  月4日,而孙中山的《复某友人函》则作于同年12月17日,比较起来,邹
  容还要早几天。遗憾的是,邹容很快就瘐死狱中,没有能将它写出来,否则,
  近代中国思想史上又会出现一部引人注目的著作了。
  …  4…
  反对取缔规则与杨度避难
  1905年12月8日,日本宇都宫市千手町一家名为手冢屋的旅舍接待了
  一位中国客人,他自称江苏省苏州府常熟县人,名王礼钧,30岁。这位客人
  除每天买几种东京出版的报纸仔细阅读外,足不出户。不久,受到日本调查
  人员的注意,经盘问,这位客人不得不承认他的真实姓名是杨度。就是后来
  劝袁世凯当皇帝,而后又奇迹般地成了共产党员的杨度。
  杨度于1902年离开故乡湘潭,赴日留学,进入东京弘文学院速成班。同
  年归国。次年参加清政府经济特科考试,被录取为第一等第二名。不久,再
  度赴日,进入东京法政大学速成科。1904年当选为中国留学生总会副干事
  长,随后又升为干事长,成了鼎鼎大名的留日学生领袖。他为什么要改名换
  姓,躲到东京以外的一家旅馆里去呢?
  原来,留日学生至1905年已增至8000人,革命倾向日趋强烈。为了讨
  好清政府,日本政府力谋加强对中国留学生的管束。这年4月,文部省就曾
  训令各有关学校校长,声称清国人在本邦留学者愈来愈多,其中可能有人议
  论本国政治,举动不当,担任教养清国留学生之职者必须深刻注意此点,使
  彼等不失学生本分。9月,日本报纸盛传文部省将公布《清、韩学生取缔规
  则》。“取缔”,日语,意为管束。当时,朝鲜已沦为日本的保护国。杨度
  为此曾多次代表留学生会见清政府驻日公使杨枢,声明“决不与韩人同等,
  受此特别之法”。10月初,日本文部省声明,取缔规则一事,纯系讹传。但
  不料11月2日,文部省突然颁布《关于清国人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程》,
  对中国留学生提出了种种限制。例如,第一条规定,各公私立学校接受清国
  人入学时,必须有清国公使馆介绍书;第四条规定,各公私立学校在许可清
  国学生转学、退学时,必须有清国公使馆的承认书;第九条规定,各公私立
  学校对清国人的寄宿舍及属于学校监督的旅馆,要进行管束;第十条规定,
  各公私立学校对清国人曾在他校以性行不良之故被命退学者,不得复令入
  学,等等。这样,留学生就不能自由入学、转学、退学,不能自由选择宿舍,
  而学校则可任意以“性行不良”为名,斥退中国学生,剥夺其留学权利。《规
  程》颁布后,激起中国留学生的强烈反对,一场轰轰烈烈的斗争随之掀起。
  11月27日,留日学生决议上书杨枢,详细罗列理由,要求取消《规程》
  中的第九、第十两条。《公禀》指出:这两条“范围极广,界限未明,将来
  施行之际,吾国学生必有因此而受不利益之影响者”。领衔的是杨度和副干
  事长范源濂,联署的有庶务干事张继,学务干事蒋方震,书记干事林长民、
  刘思复,调查干事吴永珊 (玉章)、邓家彦,各省分会干事长康宝忠、张耀
  曾、章士钊等。12月初,学生情绪更为激烈。路矿速成学堂学生提议,《规
  程》有辱国体,应全部取消,建议于3日在留学生会馆开代表会,与杨度同
  至公使馆请愿,至期,杨度不到。次日,弘文学院学生倡议罢课。随之,激
  进学生如秋瑾、宋教仁等,进而要求全体罢学归国,不再在日本求学受辱。
  杨度只主张取消 《规程》的第九、第十两条,不赞成全部取消,更不赞成罢
  课、归国等行为。6日,在留学生会馆集会时,杨度声称:《规程》并非束
  缚特别苛酷的条例,其中颇有合理部分,进行这种胡闹式的反抗运动恐不妥
  当。杨度的发言遭到与会学生的强烈反对,指责他是“日本政府的间谍”,
  学生们高呼:揍他!揍他!幸赖留学生总会学务干事周家彦等人劝说,杨度
  才得以幸免。但这次会议仍推举杨度为代表,命他会见杨枢,迫令杨枢和日
  …  5…
  本文部省交涉,废除《规程》。 7日,杨度曾和各省分会代表15人同至公
  使馆。事后即被裹胁。当时报纸记载说:“杨稍主持重,急激派疾之益甚,
  以威力强迫之,使加入□□会,摔之以行,闻凡一日夜不得食、不得息云。
  未几避去,至今不知所之。”人们怎么也想不到他已经改名换姓,躲到外地
  去了。
  在调查人员的盘问下,杨度写过一份笔答,今存日本外务省外交史料馆:
  仆实性 〔姓〕名杨度,清国留学生会馆干事。此次学生纷扰,欲将文部省规则全部取消,
  仆最为反对。诸学生恨仆反对,有持刀枪,有 〈欲〉杀仆并杀杨公使者。杨公使与仆皆不能挽救,
  且同盟休校之事及全体归国之事,皆仆所反对。今避众人之凶恶,故暂避于此。
  从这份材料不难看出,当时的“急激”派已经“急激”到了何种程度,它扭
  曲地反映出留日学生中正在燃烧的斗争烈火和爱国热情。
  …  6…
  托尔斯泰
  《致一个中国人的信》
  晚年的托尔斯泰特别关心中国,反对中国“西化”。
  1906年,辜鸿铭通过俄国驻上海总领事寄给托尔斯泰两本他自己用英文
  写的书,一本题为《尊王篇》,一本题为《当今,皇上们,请深思!论俄日
  战争道义上的原因》。当年9至10月间,托尔斯泰写了复信,题为《致一个
  中国人的信》。该信先后发表在德文《新自由报》、法文《欧罗巴邮报》、
  日文《大阪每日新闻》上。信中,托尔斯泰谴责了侵略中国,“躬为兽行”
  的西方列强,表述了他对中国文化的倾慕之情,同时也对中国今后的道路发
  表了意见。他说:“支那近岁中,浮躁之伦,以新党自标,以为改革支那,
  不外仿行西法。有言建代议政体者,有言兴陆海军者,有言振西法之商工业
  者。众议纷嚣,如蜩如螗。此非惟浅拙之谈也,抑亦至愚之解。以予所知于
  支那者论之,此制实与支那民族大相驰背。今举法制、军制、工业诸大端,
  惟西人之是效,不过使支那农业生活丧失于一旦耳。”托尔斯泰指出:西方
  的所谓“代议政体”,不过是使一切权力由“少数强权”(君主、贵族)移
  于“多数强权”(议员)之手。中国人民“断不宜取法西人”,应该“保守
  农业生活,信从儒、释、道三教,则祸患自消”。
  托尔斯泰此信在欧洲发表时,似乎没有引起多大反响;而当1907年初在
  日本发表时,却立刻引起中国革命党人的注意。宋教仁认为此信所言“支那
  人不可学欧洲人之武装及代议政治”等,“亦有至理”。另一个革命党人张
  继则准备把它翻译出来,登在同盟会的机关刊物《民报》上。宋教仁赞成张
  继的这一想法,并自任翻译。他说干就干,第二天就译出了第一节,“大抵
  痛诋欧洲人之残忍、鄙利、暴戾,而谓支那人有沉静、忍耐之德”云云。但
  是后来,《民报》只发表了托尔斯泰的肖像,题为《俄国之新圣杜尔斯兑》;
  直到1907年11月,它才发表在由何震出面而实际上由刘师培主持的《天义
  报》上。一共发表了两次,第一次是节译;到了1908年春,又发表了全译的
  一部分;与此同时,则出版了单行本。有的学者认为,该信1911年在上海《东
  方》杂志上刊出时,它才第一次与中国读者见面,这是不确切的。
  《天义报》是一份无政府主义的刊物。它的编者当时正认为,中国“西
  化”将威胁农民和手工业者的生活,只有克鲁泡特金的“共产无政府主义”
  才是救中国的“不二法门”。因此,对托尔斯泰的信极为重视,每次发表时
  都加了按语。第一次的按语说:“此书之意,在于使中国人民不复仿行西法,
  其言最为沉切。至其要归,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