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1 节
作者:浪剑飞舟      更新:2021-09-05 09:21      字数:5027
  又是半响过去,她只觉自己一动不动的连胳膊都似有些发麻,这才悄悄动了一动从他怀里挪出两分来。
  初秋的夜里,已有些凉意。
  她一动,才觉身上冰凉凉,蓦地打个寒颤。燕淮便拽着被子往她身上盖,一面将她又拥回了怀里,轻声问:“清醒了没?”
  “嗯……”她低低应一声,近乎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长叹口气,“许久不曾做过这般吓人的梦,一时间倒回不过神来。”
  燕淮眉头微微一蹙,旋即舒展开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心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她在担心他的安危,必然不会没有缘由。
  燕淮低头看她。面色仍带着些许苍白,可见方才是真的吓得紧。他抿了抿唇,试探着问:“是在担心七师兄?”
  “我不知道……”谢姝宁垂眸。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一回,便是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她担心纪洌П鹩型寄保坑Φ笔堑P牡摹KP墓锿返木质颇岩哉瓶兀康比灰彩堑P牡摹邢赶胍幌耄夷钭盼薹ǚ畔碌氖拢褂姓庑矶唷?br />
  思忖中,她忽然听到燕淮说:“七师兄今夜谈及了太子殿下。”
  谢姝宁一怔,旋即坐了起来,攥着被子一角。皱眉道:“太子殿下?”
  “正如你我先前猜测的那般,七师兄此番偷偷入京。定然别有用意。”燕淮懒懒靠在床头,面上却没有丝毫慵懒之色,语气平缓却坚决,“皇上的这场病即便是好全了。今后的局势,只怕也不会平稳。”
  谢姝宁颔首,眉头不展,忽然忆起一事,不由疑惑地问道:“纪洌刖竿跄训啦恢俊?br />
  燕淮摇了摇头,答:“应当是知道的,只是知道的有几分,就难说了。”言毕。他紧接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七师兄是个有野心的。我跟他一起多年,即便当时年少,但他的性子素来如此,也从来不会刻意遮掩自己的野心。但今儿个夜里,他说的是太子。”
  “靖王府有意辅佐太子登基?!”谢姝宁听他这般说,不禁唬了一跳。
  被她攥在手心里的那一角被子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像块帕子似的快要被她给揉碎。
  她跟燕淮早在这之前就暗暗思量过纪洌刖┑哪康摹W蟛还乔浦辛嘶噬喜欢跃ⅲ幸饣饰话樟恕?br />
  向往权力,向往那张椅子,向往九五之尊的身份,都实属人之常情。所以这回若纪洌缘氖钦饧拢撬遣⒉痪跗婀帧?杉弯'说到了太子殿下?燕淮的话没有说全,她也只是猜测。谢姝宁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他。
  燕淮便笑了笑,只是笑容不似往常,隐隐约约带了两分苦涩。
  他说:“照七师兄所言,靖王府的确有意扶持太子即位。皇上昏庸,这天下合该换个君主,由太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靖王府愿鼎力相助。”
  谢姝宁听着,眸光微闪,“你不相信。”
  “我想信。”燕淮颊边笑意愈加微弱不显,“可我的确不相信这话。”
  谢姝宁看着他,回忆起前世靖王府的消息,可记忆寥寥,她只记得那唯一的一件大事,便是庆隆帝仙逝后燕淮掌权,靖王不忿要夺权最后却不了了之,然而便是那件事,她也从来没有闹明白过。
  而今想来,难道是因为燕淮跟纪洌蔷墒叮?br />
  说来也是境况大不相同了。肃方帝昔年还是他的端王爷,庆隆帝日渐老迈之时,他的身子状况也渐渐变得不大好。但那时绝不同于今日他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只是病了,病得越来越厉害。但坊间一直都有传言,昔年端王爷会变成那样,乃是因为燕淮对其暗下了杀手。
  毕竟端王若在,这天下是谁的,还得两说。
  所以燕淮掌权之际,端王未动,远在南边的靖王却动了。
  她如今细细想来,似乎隐约间终于明白了靖王的心思。
  靖王若只是一味想要那张椅子,早就可以动了,根本不必等到庆隆帝薨了,十五皇子形如傀儡被推上皇位后,他才动了身。便是如今也是一样,若他早就有意,即便当年是因为不得不退才避去南边,在庆隆帝去世端王爷顶着弑兄的名头登基时,他也早可行动。
  然而他一直没动,一直一直都没半点不同的声音。
  直到现在,肃方帝昏庸无道暴虐的名声渐渐传远,民心动荡,纪洌Ш鋈蝗肓司?br />
  谢姝宁不能不去想,皇位对靖王而言,可有可无,可他心中自有一把标尺,让他对眼下局势进行衡量,该不该插手,要不要插手。
  他也许,只是见不得肃方帝这般不成样子的皇帝。
  可纪洌兀?br />
  谢姝宁闷声不吭地揣测着,视线落在燕淮身上,眼神却游离了起来。
  燕淮也没有说话。俩人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
  单听纪洌У幕埃庖淮沃谌说哪康模故钦獍阋恢赂魅贰?br />
  但每个人真正的目的却是不尽相同。世上不只黑与白。还有大片的灰。兴许,纪洌У幕埃蝗羌倩埃伤贾彰挥卸匝嗷此嫡婊啊?br />
  良久,燕淮道:“先睡吧,明日见了印公再议。”
  西越历任的皇帝似乎运道都不大好,在位的年份。长也不会太长。
  汪仁尚不过三十余,未及不惑。可他已历经三朝,见过数次帝位更迭,甚至于其中还有他推波助澜动的手脚。内廷的人手在重重宫闱内,更是根深蒂固。比禁卫军还要堪用。
  纪洌г诒背羌羧剩匀恢浪歉羧实墓叵捣潜纫话悖匀灰簿兔靼祝热还叵瞪匣食抢锏氖拢鸵欢ㄉ俨涣送羧省?br />
  这件事,也不会瞒着汪仁。
  翌日清晨,谢姝宁跟燕淮便去了东厂。
  汪仁才刚刚起身,穿着便服在吃茶,等到小六领着他二人进来。他只看一眼便将手中茶杯顿在了黑漆茶几上,板着脸问:“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谢姝宁汗颜,讪讪道:“梦魇着了。”
  “什么梦哭成这样?”汪仁皱眉。“得亏只是我瞧见了,要是换做你娘,不得心疼坏了。”
  谢姝宁愈发讪讪,这人的眼睛怎么毒成这样……
  她昨儿夜里虽哭了一场,可后头窝在燕淮身边倒睡得极安生,睡了几个时辰。醒来眼睛虽还有些红肿,用粉细细遮了。根本不打眼。谁知这才进门,便叫汪仁给看出来了。
  “真是魇着了?”汪仁看她两眼,又去上下打量燕淮,“不是他欺负你了?”
  “……”
  谢姝宁忙摆摆手,“您怎么又想差了!”
  汪仁挑眉,嗤一声:“瞧你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
  “……”燕淮无力扶额:“您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汪仁别过脸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眼也不抬一下,语气倒是分外的语重心长:“我要是真不待见你,我得先把你弄死了做花肥。”言毕,屋子里忽然一冷,他掀了掀眼皮,悄悄看一眼谢姝宁,立即噤了声。
  旋即话锋一转,他问:“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亲自来一趟?”
  若只是寻常小事,打发个人跑腿传话也就是了,这会巴巴地亲自来了,必有要事。
  谈及正事,在场诸人便都敛了心神。燕淮将纪洌У氖拢鹆艘艄丶乃盗恕?br />
  汪仁听完,忽而一笑,“你信?”
  “信不信都不打紧不是吗?”燕淮翘了翘嘴角,反问道。
  汪仁点头:“当然不打紧。”
  俩人打着哑谜,谢姝宁却听明白了。
  不管他们信不信纪洌У幕埃辽偌弯'这般说了,明面上便依旧是要扶持太子的,也就是说至少在肃方帝下台之前,他们要做的事是一致的。
  话至此,汪仁便笑道:“皇贵妃那边也有消息了。”
  皇贵妃几次三番去信催促白家,白家自然也到了该拿个章程出来的时候。
  汪仁说:“皇贵妃没应。”言罢,他又道,“她满心都是白家,也难怪不应。”
  谢姝宁闻言,不置可否,只拧眉道:“娘娘知道若是借助了这股东风,公主殿下的婚事,就由不得她了。如此看来,她是万分不愿意表哥跟公主的事。”
  “当娘的心思,总是想得不一样些。”汪仁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怅然,“舒砚那边的事,忙得如何了?”
  燕淮看一眼谢姝宁,道:“不出三日,也该回京了。”
  正文第426章 来客
  “择日领着鹿孔入宫吧。”汪仁微微颔首,说着同样看向了谢姝宁,忍不住感慨,“敦煌的事,难不成是打算瞒你娘一辈子的?”
  谢姝宁摇摇头:“毕竟是舅舅的事,他既不想娘亲知道,那自然得瞒着。”
  汪仁垂下眼睑,眉头蹙了蹙。
  他曾派人暗中查过宋家,查过宋氏跟谢家的事,也查过宋氏唯一的兄长宋延昭,可他得到的消息只有宋延昭人在关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人而已。唯一不寻常的,大抵也就只有宋延昭娶了个外邦女子,高鼻深目,金发碧眼。
  除此之外,宋家也不过只较一般人家多些银子,富裕些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他是怎么也没有料到,宋延昭……竟然手掌敦煌……
  拿捏住了敦煌,便也就拿捏住了这条商路。怪不得宋家富贵滔天,原是因为有个这般手段的当家人在。饶是汪仁,也不得不感慨,宋氏唯一的哥哥,是个人物。若非是个极有眼力极厉害极果决的人,一个西越人,又怎么能将敦煌古城拿到掌心里掌控?
  汪仁禁不住想要见一见他,可又想着不愿意见他。
  于他看来,宋延昭当年将宋氏嫁于谢元茂,那就是脑子进了水,糊涂了。虽说昔年谢元茂并不是如今这幅模样,甚至于谁也不知道他是谢家的人,可看人看骨,宋延昭到底是瞧错了人。没照看好唯一的妹妹。
  汪仁莫名有些恼他,然而转念一想,只拿他当那个身份隐秘的敦煌城主看待。似乎就又只剩下了欣赏。
  “你这性子,不像你娘,难不成是像了你舅舅?”如是想着,汪仁突然问了谢姝宁一句。
  谢姝宁微怔,随即笑了起来:“也不大像,舅舅为人更为洒脱胆大。”
  汪仁听着这话,方才舒展开去的眉头立即又皱了起来。佯装无意地问:“你娘的事,你舅舅是如何说的?”
  “先前倒是提过。若娘亲首肯,便接了娘亲去敦煌。”谢姝宁略一想。
  至于旁的,她身为女儿就不便多谈了。但她那舅舅,可从来不怕这个。信中明明白白地曾问过她,她娘可有旁的意中人,毕竟她娘如今尚且年轻,总得琢磨琢磨第二春……
  许是知道她娘天性绵软,尤其是遇到自己的事时,所以这些事,他不会跟她娘谈,便只抓了她来商议。
  她也真动过心思,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娘的意思。可事情依旧什么苗头也没有。经过谢家的事,她娘在这方面的心思早淡了,淡得什么也不剩。如今她也嫁了。她娘就更没心思去想自己的事。
  想起这事,谢姝宁也忍不住苦恼了下。
  “你娘念着你们兄妹,定然舍不得远行。”汪仁闻言,则像是松了一口气,“便是要离开京都,照你娘的意思。也该是回延陵才是。”说着,他突然嫌了敦煌两句。“再说漠北风沙大,远不如延陵,你娘只怕也是住不惯。”
  这话倒不假,谢姝宁便附和了几句。
  几人便又将话题转回了舒砚去办的事上。
  前几日,舒砚离京,乃是为了去迎敦煌来的人。
  这一回来的不是驼队,也不是宋家派回来传话的人,来的是可代表宋延昭城主身份的使者。
  然而只这般,自然也轮不上舒砚这个少主亲自出京去迎。
  “舅母可会说西越话?”燕淮突然问了一句。
  谢姝宁失笑:“会,说得极溜。”
  燕淮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这一回,宋延昭虽然没有来,舒砚的母亲莎曼,却跟从敦煌出发的队伍一起往西越京都来了。临行之前,莎曼特地给宋氏写了信,说要亲自来瞧一瞧是谁娶了阿蛮。
  那信上的语气,似乎等到她见了人觉得不满意便要将他们硬生生拆散一般。
  燕淮知道后,不由得便紧张了起来。
  宋延昭的夫人可不是一般人……
  然而他紧张,汪仁也难得跟着惴惴起来。
  他耳闻宋延昭夫妇的事已有不少,可这人到底是一次也没见过,而且奇就奇在这夫妻俩从宋氏嘴里跟谢姝宁嘴里说出来的,竟像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按照宋氏的说法,她哥哥脾气大没规矩宠孩子会挣钱,嫂子貌美如花贤良淑德。可按照谢姝宁的说法,她舅舅那是聪明厉害有手段,绝对的心狠手辣之辈,而且万分护短,至于她舅母,人那到底曾是一国公主气派浑然天成,绝对不是寻常讲究贤良淑德的妇人。
  汪仁就忍不住想,若是莎曼来了不喜自己,那他今后还怎么随时随地往宋氏那跑?
  毕竟回回听宋氏的话,他都能从里头听出宋氏对自己兄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