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8-21 21:28      字数:4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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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你本是太夫人院子里的人,怎知大郎的使人做的事情!”这下连温家二爷都忍不住开口了。
  莲心回头对着温家二爷道:“二爷莫不是忘了,大爷自幼养在太夫人院子里,一直到十余岁才搬离太夫人的院子,便是仇家娘子来了也从不避讳?”
  “简直就是血口喷人!”温家二爷呵斥道。
  莲心回过头,对着堂上坐着的三司道:“奴婢不过一介低贱妇人,不敢乱言扰乱公堂。”
  冯钧不得不盯着温家二爷的方向道:“肃静!”
  公堂之中、之外又静了静,只余莲心那不高不低的声音,“大爷让人下药害得张家送来的产婆拉肚子没多久,夫人便在太夫人的院子里突然发动。进产房的便只有一个产婆,直到过了许多时辰,产婆在产房里突然道,说是孩子卡住了,保孩子还是母亲。”
  “太夫人道,自是保孩子。”
  说到此处,莲心的眼角含了泪,“可此时突然响起了婴儿啼哭之声,明明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产婆为何问卡住了只能保下一个?”
  “可当时在产房外的只有太夫人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质疑。等到产婆从房中出来之后,就跟太夫人道,夫人因为难产,现□□弱恐怕难熬过几日。”
  “太夫人听说夫人还剩下一口气,却十分不高兴,又听说生的是一个儿子,更加不高兴了。这时大爷从外走进来,跟太夫人说他想跟夫人说说话,算是给夫人最后的话。太夫人同意了,等大爷进去,没多久就传来夫人的尖叫。那叫声又短又凄惨,听得让人都忍不住伤心。”
  莲心哭着道:“等大爷出来之后,就说夫人已经去了!”
  “我让你胡说八道!”温家大爷在一边听得火起,伸脚就朝着莲心踢过去。
  莲心生生挨了那一脚,身上咔嚓一声,却是骨头断裂之声。
  堂上坐着的楚戈一看,立刻呵斥道:“温家大郎你这是想要谋害人证?来人,还不将我给人拦住!”
  本在两边站着的衙役立即上前两人,将温家大爷一人一手压住。
  莲心被一脚踢得四五步远,再想爬回来,继续跪着时却有些艰难,只好爬在原地继续道:“之后,在晚间时,奴婢男人却是给了五十两银子,让奴婢收好,说是大爷赏的。”
  “奴婢问他做了什么让大爷给了这么多银子,他却是不说。只等后来一夜却是没有回府,只第二天一大早才回了府。奴婢瞧见他腰间的香袋不见了,便问他丢在了哪。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喝骂道让奴婢不要多管闲事。”
  “之后快过一年时,奴婢才知道那五十两银子竟是他贪墨了那产婆的。此事也被太夫人知道了,又将奴婢叫去内室中骂了一番。没过多久,奴婢的男人就应不小心掉下了水,因此故去了。”
  莲心说完这些,再磕头道:“奴婢男人掉下水那日,却是府中有人来道说是老爷要找,大半夜里出了门子再被抬回来之时却是第二日。奴婢男人只剩下一口气,连醒过来都难,偶有醒来之时却是神情恍惚,只叫着奴婢跑。奴婢发觉此事有异,才暗中询问府中的人,老爷身边的小厮却说,那夜老爷睡得早,并没有要出门,从没说过要寻奴婢男人的话。”
  “倒是后来一查查到了太夫人的院子里,奴婢便知道奴婢男人为何为会落水了。可奴婢的卖身契在太夫人手里捏着的,又能跑去哪呢?再过没多久奴婢的男人就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两人相依为命!”
  “没过几年,我那死鬼男人想他儿子了,却是连奴婢的儿子都带去了地下,剩下奴婢孤零零的一个人。”
  “今日,奴婢便斗胆将此事抖落出来,不敢求诸公给奴婢男人一个公道,谁让我等身为奴儿身。只求诸公给先夫人一个公道!”
  说完这话,本是趴在地上的莲心突然双手撑地站起来,被踹过的腰间又是一声脆响,朝着身边的柱子疾奔而去。
  只听‘砰——’的一声,柱子被撞得晃了两下,抖得屋顶的瓦片落下一地的尘屑,洒满了在堂之人一身。
  屋中的人吓得只抬头往上看,见房顶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再看向莲心时,就只看见柱子上那一条裂缝以及鲜血直往下淌,还有莲心那一具才已经软下去的身体。
  身体旁边还散落了一地的银元与一方装银子的黑压压的粗棉布。堪堪一数,正是五十两。
  有衙役将银子拾起来,放在黑布中摆放在案桌上以便三司中人察看。
  也有衙役上前伸出手指在鼻尖试探了一番后摇头,对三司道:“人证莲心已无气息。”
  坐在堂上的三人闻言,神情都庄重了起来,互相交换了一番意见之后,纷纷摇头。
  只是这一回的摇头是针对仇府大爷,而不是原告一方了。
  莫说莲心说的是真的,就算是假的,可如今她这一死,假的就要变成真的了。就看外面的那些看客们,此时已经纷纷议论起来。
  更别说,等到此事传遍京城,到时还会有多热闹。
  冯钧看了看在一边被莲心的死唬住的温家大爷,又看了看旁边坐着一脸死灰的温家老爷与二爷,心下也恻然。
  本来仆告主,只要不是谋反等大罪,稍稍操作得当就基本没能被取信的。可这一死,反让人辩无可辩。
  还有这不曾动用过的五十两银子,上面刻着的温府印记。
  温家大爷除了认罪,似乎就没了别路可走。
  温家老爷与二爷不忍再看,只侧头相顾无言。
  莲心那一番话,真真假假,一半真一半假,却是将温家大爷逼上了绝路了。
  现在想来,莲心被带来三司时,强烈要求三司此时审理张氏被害一事,恐怕就心存了死志冲着温家大爷来的。
  张氏之死,温家的男丁上下谁不知晓。动手的哪会是温家大爷,只会是温家太夫人。
  可那一日温家大爷却也在产房外,且最终又进过产房,加之府中奴才经过一番清洗,如今又谁能证明温家大爷的清白?
  当初他们知道太夫人想要害死张氏,又听闻温家大爷抱回来的孩子是仇氏的,就假装不知道太夫人的想法。
  哪知道,这报应,竟来的这么快。
  可这件事,却不能往死了的太夫人身上推。
  先不说在莲心说了这一番证据之后,再推到太夫人身上太难。
  太夫人当年身边的人也在太夫人死后被老夫人遣散,且谁愿意出来作证?证明已是良民的她们当年与太夫人一起合谋害死温府的前大孙媳?
  就说是太夫人害死的张氏,太夫人早已经下土多年,要此事被证实,那么被逐出张家,坟墓被平,也是逃不过的。
  罪人除了被弃尸乱葬岗,哪有资格入祖坟?
  然后有了一个罪人母亲、祖母,温家老爷与温家二爷的功名与前程,还要不要?
  甚至是温府现在第三代的男丁前程还要不要?
  大隆律:婆母无故而杀媳,可子代母过。其子孙三代内不得科举。
  太夫人杀孙媳,不在其中,然而却正因律法无此例,亦直接算杀人罪论。
  大隆律:无故杀人,苦主为官位者……苦主有诰命者……凶徒亦为诰命者削其诰命,儿孙在朝为官者罢官,夺其功名,永不叙用。五代内血脉不得科举。……若凶者已故,掘坟、挖尸、鞭尸一百、曝晒三日。
  律法里的人特指凶手与被害者为同一阶层。如平民与平民、贵族与贵族等等。因奴婢与民不同,特有《为奴令》一百二十则。
  温家大爷本想说因张氏冲撞太夫人才让太夫人心生恼怒,数次忍耐,方一时失心才下杀手,以免罪责保下温家大爷。
  然想着莲心道张氏怀胎十月尚在给太夫人伺疾,此话讲出来可能为证?
  且大隆律:夫杀妻,刑四十,流放千里。有功名者,削其功名,贬为庶人,永不叙用……其所出子女可与杀人者决裂,以尽母孝。
  如此衡量,却是要温家大爷替太夫人顶了罪,于温家而言有用。
  想到叫了自己几十年父亲的温家大爷,又念及甚为出息的孙子一辈,温家老爷不仅陷入迷茫之中。
  如今该何去何从?
  ☆、第061章 各自的抉择
  温家大爷已是被逼上了绝路,他若否认,便要寻当初张氏生产之人前来作证。
  然要翻出太夫人谋杀张氏之事,彼时他与父兄功名不保且不说,便是他与仇氏所出的几位孩子该当如何?
  被贬为庶民后五代不得科举,他的两儿一女如何嫁人、娶妻?
  “张氏是我威逼产婆谋害。”温家大爷闭着眼睛艰难抉择道。
  刑部尚书冯钧闻言,看向温家大爷的眼神变得晦暗。
  见温家大爷认罪,十分痛快的让衙役拿了笔墨纸砚下去,让他签字画押。
  此时三司着人前去请的产婆已到其二,业已能对当年产妇之死质证。
  冯钧待温家大爷对张氏之死认罪画押,将之附上折子,着人送往皇宫,待陛下阅示,又才开始对产妇之事进行问案。
  有衙役拿来草席,将莲心的尸首裹住,抬出公堂,待结案之后送往乱葬岗。
  又有衙役提着一木桶水,与一方帕子,迅速将公堂清扫干净。
  “温府大郎先前承认产妇是你所杀,此时可将过程陈诉一番,以好让产婆质证。”冯钧一拍惊堂木道。
  温家大爷此时已然麻木,只平静道:“我认罪。”
  士子‘无故’杀人,便只是庶民,责罚比勋贵杀人更重。只因律法为文臣所立,于文臣更有约束之力。
  便是大隆律中,亦将无故杀人者分为诸类,勋贵与士子到底不同。且被杀者为产妇,其行更恶,罪加二等。
  先有谋害嫡妻之事,后又承认谋杀产妇,便是假若温家老爷是当朝宰相,也不敢让自己的儿子承担此两罪。
  况且还有抱走温长明一事,以贩卖人口论。
  三罪并罚,为平民愤,恐怕温家大爷这一条命也得三千六百刀才够。
  温家老爷也不敢让温家大爷将温府名声败坏至此,径直走下旁听之位,立于公堂之下,道:“诸公见谅,我儿痰迷心窍,其言并不可信!”
  冯钧还是愿意给温家老爷这个面子的,“温公可有证据?”
  温家老爷既然站出来了,自然就是有把握的,便道:“当年我儿从外抱回一婴孩,身边却是跟有仆从的。当时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如今正是府中的二等管事。因此,此婴孩的来处,自有人可证实。”
  “父亲!”温家大爷抬头看向温家老爷,一脸欲言又止。
  温家老爷呵斥道:“我知道你自幼是个重情义的孩子,可有些黑锅不是你想背就能背的!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这般是想要陷陛下于不义?”
  天子亲闻、三司会审的案子,要让温家大爷背上黑锅,这置天子与大隆律法于何地?
  冯钧闻言就连忙道:“既然有人证,温公何不将人叫上堂来?”
  温家老爷只转身朝着人群中一叫,“长喜,还不进来!”
  衙门外的人群一阵涌动,随后一三十许的奴仆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几步上前跪倒在堂下,“奴才长喜,见过诸公。”
  冯钧道:“温公到温家大郎当日抱回孩子时,有你跟随,还不快快将此道来。”
  长喜是温家的奴才,小时候是温家大爷的小厮,长大了是温府的管事。
  不管是他为了小时候与温家大爷的主仆情义,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在这种事上,他都不能说谎。
  “回诸公的话,当时小人确实跟着府中大郎一起。”长喜磕头道。
  冯钧道:“那婴儿可来自何处?”
  “乃是现夫人身边的丫鬟所给。”长喜道。
  冯钧闻言,就问:“既如此,当年那丫鬟姓谁明谁,如今可尚在?”
  “奴才不知,现夫人嫁进温府之时,那丫鬟并非陪嫁。”长喜道。
  “可知其名?”冯钧问。
  长喜道:“那丫鬟自称欢喜。并非仇府家生子。”
  “故,那孩子并非温家大郎杀妇夺子?若这般,可愿签字画押?”冯钧道。
  有衙役将师爷写的案纸置于长喜面前,长喜咬破指头,伸手暗下指印,再磕头。
  冯钧与其余二审看了看案纸上的指印,这才回头道:“可还有其余证据?”
  “有。”跪着的长喜道。
  冯钧一拍惊堂木,“先前为何不说个清楚?还不快快道来。”
  长喜道:“此事与大爷无关,也只是小人与当初那丫鬟说话时听来的。”
  “欢喜跟小人说,先夫人德行有亏都可以嫁入温府,为何她家姑娘便不行?还说温府口口声声看不起勋贵人家,以后也得求着娶她们府姑娘。便是小人……小人也得讨好她。后来没几日,大爷便从欢喜手里得了一个孩子。”
  长喜的这一番话将孩子的事情彻底推向了仇氏。
  本凤、显两族状告的也是仇氏,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