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天马行空      更新:2021-08-21 21:28      字数:4963
  本非涉案女子不可随意入公堂,然谢氏清辉随南宁太子而来,自然也得破例。
  清辉对南宁太子微微点头,随后走出站在堂下,对着在座的三位主审道:“小女子有几点疑惑想请教诸位。”
  刑部尚书虽觉清辉言行中有冒犯之举,但因南宁太子的原因也只能道:“谢家娘子不妨直说。”
  清辉颔首,道:“红梅今日敲响闻天鼓,所告温府大郎两件事。一件事乃是温府大郎与继室婚前有私,私通产子。第二件事便是为了迎娶仇氏过门,谋害原配嫡妻。为何如今只单审谋害嫡妻之事?且若是明日才提审莲心,要莲心‘暴毙’无法作证又当如何?且温府大郎说其二子乃是从京郊所拾,可有人证?产妇莫不是娘家夫家皆无?身上莫不是半点凭证也无?可有为子留下遗物?”
  “且听红梅所言,温府二郎君乃是大郎君还在腹中八月时抱进门的,可为何排行为二?若只是捡来的幼儿,温府何须改变其年庚?以庶民子、官奴子充当官员子,该当何罪?”
  “若是与人私通之子,又当是何罪?”
  能坐上三司之位的都并非蠢人,清辉的发问也并非刁钻,只因某些问题被三司故意回避不提,此时被人揭开来颜面颇为难看。
  最终主审官刑部尚书冯钧不得不道:“莲心死了,温府中也当有旁人作证,不然其何以将绣品拿出府中去卖?且如今官差已入温府带莲心一行人入三司,谢家娘子是觉得三司会保不下一个婢女?”
  清辉竟是没有否认,“这种事,京中莫不是少了?便是死了,主子赏个十两二十两银子,便能事了。有些人家,五两银子也买得一条贱命。便是入了三司又如何?莫不是诸公愿意下一个军令状,保莲心入三司而不死?”
  “谢家娘子这是要胡搅蛮缠了?”刑部尚书铁青着脸道。
  奴婢身并不值钱,大户人家里,私下里动私刑一年也不知死几何,莫不说事关府中主子之间的大事,便是主子不赐死以保自身,就是为奴为婢者为了身后的一家子,也大多会选自裁。
  这也是刑部尚书决意明日再提审莲心之故。
  一夜里,便是唐三拿出再多证据,温府想要否定也不难。
  只可惜冯钧乃是寒门出身,坐上刑部尚书之位极为不易,比不得其他两位氏族出身,出仕顺畅,爱惜羽毛。
  “不过一份保书,这有何难。”一直没说话的大理寺少卿杨思怀道。
  旁边坐着的御史大夫楚戈也点头,于氏族而言,出仕者的名声便是家族荣誉,便是比性命还重要。
  刑部尚书冯钧闻言也只能跟着同意,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三人便给你这一份保书!”
  清辉摇头,“诸公并非是给小女子一份保书,而是给红梅一份保书。虽红梅早已不是温府奴婢,然一心为主伸冤,此情可嘉。便是写进忠义传也不为过。”
  忠义传乃是开国高皇帝命史官所立,不拘传者出身,只取其忠义。高皇帝在时,最喜史官写的便是主仆忠义。
  清辉这般说,也算是抬举红梅今日举动,将之仆告主的名声洗清。
  “与谁并无干系,红梅已非温府奴婢,自可拿这一份保书。”刑部尚书将保书写好,待其余二公签字画押后着人递给趴在地上的红姨娘。
  红姨娘接过保书,磕头道:“多谢诸公!”
  刑部尚书冯钧颔首道:“保书之事既了,再说温府二郎君出身之事。红梅道此子乃是温府大郎与继室未婚所出,然并无凭证,只凭臆测,怎可为真?若是仇氏所出,可有当时产婆、贴身丫鬟为证?可有其余证明其身证物?便是温府大郎言此子为京郊所拾,来于何处,其生母、生父为何人,亦与本案无关。”
  官府中人往温府内院拿人,温老夫人病倒在床,剩下宁氏一边伺疾一边要压住府中的人心惶惶,便是有温宥娘与宛娘帮忙,也深感疲惫。
  等官府中人到了,说到要入内院拿人,在外院接待的宁氏更是一口气差点没能上来,只勉强撑住道:“不知诸位官差可是要拿谁?”
  领头的官差年纪稍长,上前抱拳道:“此事与今日三司会审相关,还请夫人配合。此时我等前来,只为寻一名叫莲心的婢女,且事涉贵府下人私自将绣品带出府卖与绣楼,因此也将带走一名王姓看门婆子。”
  莲心如今已是妇人,虽多年不曾见过,然宁氏却记得当年此妇人在太夫人面前颇为得势,因此便是孙媳的她,见着她也要给两分颜面。
  而王姓看门婆子,宁氏也是知晓的,便是温府的老家生子。
  因此宁氏道:“请诸位官差稍候片刻,莲心与黄婆子随后就来。”
  领头的官差又抱拳道:“多谢夫人。”
  宁氏点点头,被身边的婆子扶着回了内院,只挥挥手道:“将那两人绑去交给官差,且让他们拿去!”
  官差来温府拿人,并未瞒过温宥娘,便是三司会审堂上发生的事,温宥娘也从张家伯爷所派之人嘴中得知。
  “莲心?”温宥娘想了想,问身边冬梅,“可记得她是谁?”
  冬梅道:“是打扫太夫人那院子庭院的一个妇人,据说嫁给了府中当初管马车的二等管事,只可惜那管事是命短的,只留下她跟一个儿子。那孩子,也在几年前病死了。”
  这么一说,温宥娘便想了起来,“就是得了风寒那一个罢?”
  那孩子说起来亦是可怜,最初得风寒时当母亲的并未当一回事,只熬了两碗姜汤了事。谁知道没过两日,那风寒便越加汹涌起来。
  还是温宥娘得知了心生怜悯,从外面请了郎中进府,可惜还是迟了。
  说来说去,还是为省那一笔药钱。
  莲心只有那么一个儿子,也不至于苛刻偏心。无非是为了替儿子存一笔成家的银子,跟自己的养老钱。
  “可不是那位。当时姑娘还道当母亲的也太心狠了些。”冬梅道。
  于温宥娘而言,身边并不缺银子,人生病了第一反应自是请郎中。然于为奴为婢者而言,请郎中便代表着花银子。
  古代请郎中费用不低,药材更是昂贵,便是小小的风寒,药钱也是不少一笔。因此大多用祖辈流传下来的便宜方子治病,生死都不过是看命。
  “姑娘,莫不是她夫君当年真的有灭口那产婆?”冬梅小声道。
  温宥娘摇头,“谁知呢?她那男人是得了风寒去,可有疑处?”
  莲心的丈夫死时,也在十来年前,如今再来询问,便也问不着什么出来了。
  从官差从府中来拿莲心等人开始,便有下人们纷纷传言,冬梅也只从中得到一些消息,“说是不小心落水才得的风寒。”
  “落水?落进哪的水了?”温宥娘挑眉道。
  冬梅回道:“这个奴婢没打听出来,只知是大冬日的落了水,便得了咳病,没过两月便去了。”
  冬日落水,确实极容易风寒入骨,最后无药可治。不过温宥娘却在想,这其中有没有温府的灭口?
  若她母亲确为温府人所害,那么当初似乎也只有在产房中的诸人才有机会动手。
  要不是产婆动的手,就是其他被发卖出去的丫鬟婆子了。
  那么产婆必然也是知情的,最后被杀也能说得通。
  只是可惜温宥娘穿越十多年,从来没想过张氏是被人害死的,时至今日才这般被动。
  便是去寻当年那些被发卖出去的丫鬟与婆子,如今也未必能寻得回来。
  即便是寻回来了,想必那些丫鬟婆子身边也有着一大家子人了。为了那一家子人,怕被背上谋害主子的罪名,恐是宁愿死也不会愿意出来作证的。
  ☆、第059章 新证据再现
  温宥娘并不知,在莲心等人被拿进三司之时,又有一拨人进了三司会审的堂下。
  来者是两家人,皆为庶民。
  但若只是如此,三司主审官员也不会让他们进入公堂,只因两家皆是京郊大族,此回进城中时带了数百族人,守在三司会审堂外。
  为缓解冲击,事急从权,三司经商议后才让两家派了领头之人进入公堂。
  见势头被控制住,刑部尚书冯钧才一拍惊堂木,道:“公然冲击公堂,尔等可知是何罪?”
  “我等有冤要伸,莫不是诸公不予我等做主?”其中一位领头的老人杵着拐杖道。
  冯钧道:“若有冤情,可前往京中顺天府敲鼓鸣冤,便是想直达天听,也得先鸣闻天鼓,尔等冲击公堂是为何意?”
  老者道:“我等两方族人便是为此案而来,来求诸公做主!”
  原来两家本是京郊大族,族中如今虽人才不盛,然数十年前也出过三品大员。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便有一房结为姻亲。
  哪知嫁入另一家族中的妇人却是在怀孕足月时,消失于夫家。最后寻到尸首时,肚中孩子早已不知去向,而妇人却是被人草草裹着草席,随意丢在乱石中。
  只因结为姻亲的娘子是当年为官那一房嫡出,便是那一房如今不如当初风光,于族中而言亦是自己的颜面所在,不敢轻视。
  一族的娘子怀孕十月,死于非命,当初亦有报官,只可惜真相未明,自然得寻男方家族要求查明真相。
  为何已是足月的娘子还会出门子,为何死在荒郊野岭之外,可否是男方照顾不周,亦或是男方不满女方,因此将之逐出家门。
  两族人就此决裂,相斗至今,时常于官府告状,算是不死不休了。
  然哪知得听于今日之事,温家大郎说到府中的一个孩子乃是在京郊所捡到的,在年岁上一合,两家族人面上便觉得当是当初不见的孩子,暂时化干戈为玉帛,联手朝三司会审处而来,来求一个真相。
  “温家大郎确是说从京郊捡到一个孩子,可尔等有何证据证明那孩子便是尔等晚辈?这简直就是不成体统!”刑部尚书闻言怒道。
  就因自己丢失了一个族人,便闹到了公堂之上,眼中还不知有没有王法了。
  堂下的老者却是不怕,只梗着头道:“当年我侄孙媳妇儿丢了孩子,尸身被人丢在荒郊野岭。如今温府大郎又道见妇人产子,将子托付与他。我等前来询问一番莫也是不允?然小老儿也知诸公之意,以为我等擅闯公堂。然当日我侄孙媳妇儿手中却是握有证据,表明她为人所害。我等才来三司处求证!”
  门外堆着的族人们也齐声道:“求诸公给我族清白!”
  因两族交恶,又相距不远,族中许多族人早就为此事所累,苦不堪言,然族中颜面却不得不要,因此见如今有机会将往年旧案翻出,给族中一个清白,自是愿意前来要一个公道。
  为官者最怕的便是这种只知宗族不知国法者的家族,故才有新上任的官员上任第一件事不是交接事物,而是拜访当地望族族老之说。
  便是在天子脚下,有天子那尊大佛压着京都,宗族之盛依然难以打压。今日便是为了不发生大规模的京中械斗,在座的三司亦不敢妄言将两族族长撵出去。
  只能酌情安抚。
  “不知尔等有何证据证明此事与温家大郎有关?”
  经与其他两人相议片刻,刑部尚书冯钧便决定临时接手此案,看里面是否与温府有关,也好尽快将这两宗族打发。
  “那便要问温府大郎了!”堂下一年轻人道。
  冯钧一拍惊堂木,道:“尔是何人,为何不跪?”
  两族族老因年长,官府特赐拐杖以示奉养,只跪天子。可说话这位年纪不及三十,见诸官而不跪着说话,却是失礼了。
  那青年拱手,一脸自傲道:“某乃今科举子,律法云:可不跪公堂。”
  冯钧听闻是举子,脸色也微微一变,皇帝注重科举,本就科举出身的冯钧自然会深觉亲切两分,语气也变软了一些,“尔等有何要问温府大郎?”
  青年道:“某只想问温府大郎,当年是在何处遇见那产子妇人。那妇人面貌如何?眉粗眉细?眼大眼小?鼻高鼻塌?唇厚唇薄?当时身着何色外衣?恰遇妇人产子可有旁人为证?”
  温家大爷闻言目光一瞬紧缩,随后道:“着绿衣、眉细、眼小如杏仁、鼻微塌、唇薄。”
  “可有何人为证?”青年又问。
  温家大爷沉默片刻,道:“无人为证。”
  青年点头,“我且问温家大郎,当日偶遇妇人产子,可有回避?”
  古代男女大防,虽因朝代而大有不同,然在此事之上,却一致的避讳极深。
  温家大爷道:“自有回避。”
  “既然有回避,然温府大郎如何看出妇人面貌?”
  “接过孩子时自能见到。”温家大爷道。
  青年追问:“那妇人可有掩埋?莫不就是抛尸荒野?”
  温家大爷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那青年朝刑部尚书冯钧回道:“这一切皆是温家大郎说谎!”
  “可有凭证?”冯钧问。
  青年道:“温府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