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节
作者:你妹找1      更新:2021-07-25 22:34      字数:4897
  “我不想上岸,如果你不介意,就让我在这里坐一坐,我也想泛舟湖上,看看风景。”回去也不过回去丞相府,她有点不想回去。
  “随便你。”
  蓝初雪上下打量着他,这男子身形有些瘦削却很修长匀称,穿着一身银色的暗流纹衣袍,因为看不见面容,年龄不太清楚,但是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看到他乌玉流墨般的青丝落在衣袍上,她莫名松了口气,幸好这不是雾雪般的发丝。
  蓝初雪不禁暗叹自己警惕过度,这个人无论身形,说话的声音都不像寞尘,自己怎么会想到他身上。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蓝初雪一旦放松,神色也自然起来了。
  “缥缈。”
  蓝初雪皱了一下眉,这是假名吧,缥缈,不就是不存在的意思吗?这个人不愿透露真名,不过这也不足为奇,世外高人,都不会轻易透露姓名的。
  “我叫蓝初雪。”她没有隐瞒,她今天心情太差了,也不想太多的防备,一阵静默,小舟在湖上轻摇,她真怀疑他是否有听到,第一次被如此忽略,她却觉得无所谓。
  “你刚才吹的曲子很好听,旷古而遥远,令人心绪平静,我很喜欢,这是你自己作的吗?”那首曲子能令她的烦躁消褪,整个人沉沦在平静之中,那些杀戮,那些愤怒全都平息了。
  “那人曾经也很喜欢。”缥缈道。
  “你为她作的?那人是你喜欢的人?”
  “……”
  小舟里又一阵静默。
  蓝初雪不禁惴惴:“对不起,我并不是想打探你的事。”
  缥缈却不再说话,只是坐在船边静静的再吹起那首曲子来,蓝初雪便靠着船舱里的软垫,默默的听着水声和箫声。
  缥缈一直不说话,她反而觉得很好,疲倦之后,有一处如此安静的地方休息,没人去问你任何烦心事,只需要安静的休息。
  好像隔绝了纷纷扰扰的红尘,心灵也归于平静了,蓝初雪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不知不觉睡着了。
  湖上渐渐下起了细雨,微风卷起雨丝,袭入小舟中,天地苍茫无限,雨夜湖上听箫声,秋风轻寒锦衾薄。
  蓝初雪微微瑟缩起身体,缥缈回头看了她一眼,皱了一下眉,手指一点,舟中的火炉便自动燃烧起来,散发出淡淡的暖意。
  而另一边,令狐傲进了皇宫,受到令狐皇的接见,令狐皇下旨让他常驻京城,封他为京城守卫军的头领。
  如此大有深意的举动,自然在朝臣心中引起波澜,看来这个失宠的五皇子终于时来运转,要得宠了,而一直得宠的人,恐怕今后风光不再。
  不少皇甫彦的政敌都脸有得色的盯着他,而平时淡定沉稳的皇甫彦,竟然一派神思恍惚的样子,脸色微微苍白,神游天外。
  几大世家的家主互视一眼,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这个皇甫彦平日那么自负,今天也被打击得如此失落,终于失宠了,实在大快人心,只有国师却知道皇甫彦之所以失神,完全不是因为这件事,只因为那个女子而已。
  朝堂一散,皇甫彦就冷着脸匆匆离去了。
  很多朝臣都趁机上前恭贺令狐傲,令狐傲淡然处之,经历过那么多,他早就宠辱不惊,对于这些朝臣的讨好之心也很清楚。
  一个内侍却来传旨,说令狐皇召他到后宫,令狐傲点点头,眼底的淡然却染上了一丝冷意,跟着那内侍进了后宫。
  上一次进这里,是母亲的死,马不停蹄从傲城赶回来,最后还是没有赶上,只看到一室的白色,母妃躺在床上,早已没有了一丝气息,惨淡隐忍的脸上即使死了,既然残留着哀愁。
  她在宫中这么多年,受尽欺凌,连死也无法见到儿子,令狐傲闭上眼睛,心中沉重而悲痛,可是他回来,他终于回来了,内侍并没有把他带到皇帝的宫殿,而是一个很隐蔽的宫殿,令狐傲心中一跳。
  后宫里一直有一个神秘女人存在,十几年前令狐皇带回一名绝色女子,安置在后宫里,宠爱无二,却不给任何人见。那女子成了宫里的神秘存在,却让所有后宫的妃子都讳莫如深。
  娘亲也曾提起过那女子,只是一味的叹气怜惜,眼中有隐隐泪水和悲悯,却没有妒忌,僻静的宫殿,外面黯淡寥落,里面却奢华无比。
  仿佛走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皓皓雪玉砌成的墙壁、地板,光润如珠,雪白羽纱的帷幄铺了一地,四个角落上悬挂着无数的海明珠,散发着柔淡的光芒。
  宫殿里面的家具器物,每一样都是白色的,整个宫殿,好像雪雕成的玲珑水晶宫,只有暖炉里的火光是里面明亮的一抹黄色,才让人觉得这里比较像人间。
  令狐傲不禁肃然,脱了靴子走进来,见到外殿上站着令狐皇,已经换去了上朝的衣服,换上了一件白色的深衣,简单随意,竟然也生出几分柔和之意。
  平日那种阴沉,暴戾和猜忌已经褪去不少,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苍老而无奈,岁月的痕迹如此深刻印在他脸上,令狐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父亲,觉得很陌生。
  令狐皇鹰眸落在他身上,神色复杂,命令道:“进去吧,她想见你,想来你也是唯一活着,与她还有血脉的亲人。”说完他看了那宫殿深处一眼,眼底浮起一丝郁色,便静静离开了。
  令狐傲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去,突然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他隐隐能猜测到里面的人,却觉得难以置信。
  绕过重重雪白委地的帷幄,踏入内殿,便看到空荡荡的殿内,并无甚装饰,只有一张椅子,一张玉台,一张干净而小的床,实在简单得惊人。
  窗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尽管衣服穿得很厚,披着雪狐皮,竟然背影萧瑟而瘦弱,弱不禁风,似一朵就快枯萎的白花。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来,一张苍白无血的绝色脸容出现在令狐傲的视线中,令狐傲一震,呼吸一下子静止了。
  这个女人,他曾经在画像里见过,或许十几二十年前的人,觉得不会陌生,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花女皇……”他低声惊呼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做梦,那位花千蕊女皇竟然还活着,成了仇人父皇的宠妃。
  “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了。”那白衣女人叹了一口气,露出郁郁的苦笑:“我也不配被称为女皇,无法保护先祖的天下,无法佑护冰族百姓,更没有继承娘亲的遗志,怎配被称作皇,冰族毁在我手上。”
  她话语中的悲凉和沉重让令狐傲也感到难过,害成她今天这样子的却是他的父亲,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夫人,活着起来是一件好事,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再怎么伤心也无济于事。”
  “我不怪谁,只怪当初太软弱,不够心狠手辣。”花千蕊目光淡淡的扫过他,有一丝欣慰:“幸好,冰族的后代血脉从来都不是那么软弱。别叫我夫人,你是花飘雪堂姐的儿子,我是你的姨母,你娘还好吗?”
  令狐傲苦笑:“娘已经去世六年了。”
  花千蕊身子一震,露出一抹悲痛:“曾经少年时,堂姐那么活泼善良,没想到也早逝。我在这里隔绝世事,什么都无法知道。以令狐妄那猜忌多疑的性格,这些年你应该过得很艰苦。”
  “都已经过去了。”
  “连你也如此,那么冰族百姓,应该更凄苦无依。”
  “冰族沦为最底层,被驱逐到最偏远贫瘠的地方生活。”花千蕊无力的闭上眼睛,手指紧紧的攥起来,几乎掐进肉里,霍然睁开眼睛:“傲儿,你想要当皇吗?”
  大限将至,不能再等下去,何况她有种微妙的感觉,觉得她血脉里的至亲,她的孩子已经来到她身边了。
  令狐傲浑身一震,脸色大变,眼底透出一抹微光,随即又黯然:“我不知道,曾经我很努力想要得到关注,得到父皇重视,想要回来,也想夺得所有兄弟都想要的那个位置。可是我的努力没有换来任何东西,后来娘亲死了,突然之间,我不知道对我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连亲情都变得那么冷淡。”
  花千蕊叹了口气,眼神染上复杂:“没想到你也会对权势这么迷茫,可是这兰陵国本来就是属于我们冰族,我虽亡国,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权落入他族手中。你是唯一还有冰族血统,也有能力有机会成为皇者的人。作为男人该有志气,你忘了你母亲的死吗?若不是冰族凋零,飘雪姐也不会备受欺凌,郁郁而终。”
  令狐傲流露出悲哀的神色,挣扎了一阵,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我愿意接受姨母的安排。”
  “很好,果然不愧是我冰族的后人,不过你身上毕竟还有令狐皇的血,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希望你立个血誓,能永远效忠我冰族女皇,以后要将我冰族子民佑护和壮大,不得伤害冰族人。”
  花千蕊认真而严肃的看着他,虽然她性格柔弱,但是毕竟曾经为大国女皇,那种王者的气势始终有所保留。
  令狐傲眸光一凝,最终还是接受了。
  花千蕊咬破手指滴出血,令狐傲也割开手指滴出血,两人念动冰族的血誓,结下契约。
  “傲儿,我相信你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的,血誓若违背是会死掉的。你走吧,令狐皇那里我会下工夫。”
  令狐傲退了出去,花千蕊望着他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是叹息,令狐傲确实是个人才,沉得住气,也够头脑聪明,看似无欲无求,但是俗语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太过压抑也不是好事,一旦到了极端就是另一种偏激。
  她对他那番对皇位失望的话并不信,能沉住气那么久,韬光养晦的同时做出成绩让人看到,若不是野心够大,就是已经彻底看破了,可是这样的年轻人受了那么多的不公和委屈,怎可能看破。
  花千蕊叹了口气,如今经历过亡国的变故,她早已不像当初单纯,看透了很多人心,令狐傲一半的血缘关系,能有什么钳制作用。
  唯有血誓,才能将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留给自己的女儿,辅助她,花千蕊张开手,一枚兰陵国传国玉玺出现在她手心,盈盈光华,代表了兰陵国最高权力。
  对,她怎么可能将冰族的一切交给一个有着令狐皇血统的人,她今晚做的一切,不过是为她的女儿铺路,那句血誓,她故意误导了令狐傲。
  令狐傲以为永远效忠冰族女皇是效忠她花千蕊,一旦她身死,那么冰族女皇就没有了,这个血誓就不再存在,那么他将来为皇为帝也无障碍。
  但是她所说的冰族女皇,却是她的女儿,令狐傲不知道她还有后代,所以答应得那么轻松。若是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最终却因为一个誓言而变成给他人做嫁衣,恐怕会痛恨自己,花千蕊漆黑的眼神一冷,不要怪她太狠心,这是令狐皇欠她的。
  湖上落日早已沉下去,遥远的天际撒下一片黑暗的天幕,风雨依然萧瑟,小舟内却温暖无比,安静而祥和,暖炉淡淡的光照着熟睡的人儿。
  因为醉酒的缘故,蓝初雪的脸颊一片蒸霞般动人的绯红,比桃花瓣还要娇艳,因为放松的缘故,她的睡态也更为柔和,没有平日那种尖锐和警惕。
  握着洞箫的面具男子默默的看着她,神思恍惚,如此毫无防备,在他面前却是第一次,可以对深爱她的人冷酷无情,却对陌生人如此放松信任。
  心蓦然一痛,带着窒息般的感觉,男子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意,这样强烈的反差,每一次都会在他身上印证,再一次证明她可以对任何人好,却唯独不会对他好,他是她所有事情中的例外,唯一不变的例外。
  男子觉得这温暖的小舟内突然让他透不过气来,他默默走出舟篷,立在船舷上,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衣服上,天地间只有空茫茫的雨和他孤独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像一块亘古不变的化石,任由风吹雨打,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岸上突然闪过一抹特殊的亮光,男子才有丝动容。
  是令狐傲的信号,缥缈指尖一竖,立即有一道无形的光罩笼在他上空,隔去了雨水,他的身体陡然冒起一股白烟,水汽散去,很快湿透的衣服又恢复飘逸状态。
  他正想回到岸上,扫了眼小舟内的人,想叫醒她,但是看到她平静的睡颜,他回身站在她面前一挥袖,让她彻底睡去,然后抱起她飘然而去。
  很快来到了令狐傲的府邸,令狐傲正在等他,看到他怀抱中的女人,因为头发遮住,他并未看清缥缈抱着谁,但是能让这位高人亲自抱着的女子,必然与他关系匪浅。
  “这女子是?”令狐傲也难免好奇心。
  “一个女人。”缥缈袖子一拂,彻底遮住了蓝初雪的脸容,并不高兴令狐傲盯着她看。
  令狐傲自然识趣,收回目光:“先让她去睡觉吧!”
  缥缈将蓝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