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冷如冰      更新:2021-02-17 12:09      字数:4790
  颜陌桑淡淡地看了眼颜陌桑,只是“嗯”了一声。
  早知会是如此冷淡的反应。顾不凡也习惯了。
  自从颜陌桑到了清訾巷,整个人就沉默很多,不多言不多语,再不复初见时的血气足冲活泼有脾性。
  “我们就在这儿分路吧。”顿了良久,顾不凡终是说。一字一句念出心中所想时,分外轻柔。而颜陌桑只是扫了眼分成不同方向的两条路,又仅仅是点了个头 。
  这姑娘真的是彻底转了心性了,现在她就如同经年不修的枯井,平澜无波。
  顾不凡叹了口气,有些怀念当初那个风火生动的人了。但他终是什么也没说,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于是他仅仅是叹了口气,顺了顺自己肩上的那个蓝布包袱,转身向前走。
  颜陌桑冷然地看了眼他负包而行的背影,匍团的深影。那个不甘平凡的男子,揣梦前行,头也不回。他会有一个如锦前程的,颜陌桑心中暗念,为这个上京赴考的寒门子弟,好运,顾不凡,你一定终将不平凡的……
  颜陌桑回过神来,定眼看自己要走的那一条路,是与顾不凡背向而驰的,蜿蜒上前,难忘尽头。
  接连的分离已让颜陌桑的疼麻木,她什么也不要说了,就连说声再见也不要。见多了别离的人,再收不得一分浓情,那句标明分开的寒暄,抱歉,她也已是说不出口。
  这个情况,顾不凡想来也明白,所以,一言未发,留下的只有那笔挺向前的背影。
  深吸一口气,颜陌桑也朝自己要走的那条路,迈开了第一步。注定的向前,容不得半丝退缩。
  路旁成片的蓬蒿,顶着苍白的梢尾,微动摇曳……
  初秋的天很高,很净,很爽……地上的蓬蒿接连成片,苍白一片与远处的天相接一起,相融无隙……高空下,无际蓬蒿旁,两个缓缓移动,已成一团小影的两人,匍匐前进……
  一个以梦为筑……一个寻亲为明……
  光明与黑暗,平坦与崎岖……
  注定的未知,只能愿好运与你们同在……
  ……
  一路地走,随途心静,最后只剩下满满的胀感,扩充填满整个胸膛。
  如同那被划破的肌肤,切身疼痛,潺潺流出的鲜血,通红胀眼,但无论伤到何种程度,皮肤也终究会聚拢结疤。那丑陋的疤痕鼓鼓地趴在你嫩滑的肌肤上,那鼓出来的一团,你结在一起的疤,它不容忽视地存在,包括伤痛。它只是被掩盖了,它就掩藏在你皮肤你,就在你鼓起来的那一团血疤之下,深入你心……
  收紧成弦地神经,步步紧绷,颜陌桑就这样无所想无所思地走着,脑中一片空白,苍弱无力。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是那机械移动的双腿在带着她不断前行。
  她会就这样走下去,就这样没有意识地继续走下去,颜陌桑是这样自我认为的,在这儿之前,在遇上斜靠车窗等在路旁的某人之前。
  “你怎么在这儿?”
  颜陌桑开口,微皱着眉,神情不耐。
  陆伯烨看见了她,嘴角瞬时上挑,轻笑着就向她走来,“等人。”
  “等谁?”陆伯烨自问自答般地玩闹,如此无聊行径,只引得颜陌桑微微侧眉,并不接话,“等你罗。”
  颜陌桑懒得开口,她现在已是越来越懒惰,连动动嘴皮子的心绪都已磨耗殚尽,于是她仅仅是抬眼看着陆伯烨,询问已由微动的眼神替代了出声的发问。
  “你也不仗义,说走还真走了。”陆伯烨恐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混乱得可以,“你说你要是真的这么一个人走成了……那我岂不是良心难安……一个姑娘家家的,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
  颜陌桑神情极度不耐:要说什么就说!不要磨磨蹭蹭,唧唧歪歪……
  “我要和你一起去。”陆伯烨这次简洁下来。
  为什么?颜陌桑眼神疑惑。
  “都说了就这么放你走,我会良心不安……”
  颜陌桑不说话,神情未变。
  “姗姗不放心你,要死要活地求我来的……”
  颜陌桑还是没有动,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好吧。好吧。”陆伯烨终于受不了,败下阵来,求饶似的语气,一口气吐得干净,“东方栎去京城前,我答应了他要照顾你。若是真的让你就这么一个人离开锦城了,东方栎不会放过我。他这么难缠的一个人,被他恨上,我的下半辈子就难想得安生了……”
  颜陌桑的表情终于松动几分,看向陆伯烨也不这么冷然,算是默认。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依旧是没有说话。视线落在陆伯烨先前倚靠着马车上,面无波澜,径直地朝它走去。
  直到颜陌桑钻进了马车,再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时,陆伯烨努力维持的笑容才陡然间跨了下来,换成了一种高深莫讳的落寞……
  他低垂着的眼,只盯着地面,难以名状的暗淡在流转。
  果然,只有提到了他,你才会相信……
  可你如何能知道,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真的只是第一句,那个单纯地几乎可笑可耻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
  ☆、红金粉馏白惨语
  红底镏金的绣鞋;盈盈地从暖轿伸出;扎眼的红色引得街上一溜的行人侧目。
  一身红装的年轻女子轻盈地从轿中跨出,红纱罩面,看不清容面。但那盈盈细腰,如瀑黑发,还是让人料定:定是个绝色女子!
  红衣女子目不斜视,径直就往面前一座建筑雄伟的楼里走。街上的人脸色微微变了,再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都慌忙地移走自己的赤果果的目光,看向别处:妈啊!这可是听风楼啊。
  听风楼。
  势力错杂的暗系大派,江湖人皆是闻之色变。倒不是忌惮这听风楼里有多少功力深厚的高手,而是它那无孔不入的信息网络!
  无论是江湖大派还是游侠行客,只要是有点声望,听风楼里就一定有其对应的不为人知的秘事。这样强大的信息网,让多少有着黑暗过去的人恨得牙痒痒,想方设法除之而后快,但无一成功。所有的精心布置,都会在实施前,被听风楼发现而借机逆处那些动心思的人,久而久之,听风楼就成了江湖上一个避如蛇虎的禁忌。
  这一日,沉静已久的听风楼难得热闹起来。整栋楼里,上上下下,满是行事匆匆的人。凌乱中显出有序,井然中又是慌乱。如此失常的现象,只为一个听风楼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理由…今天,楼主来了!
  焦急而漫长的等待,楼里的人无一不是张首探望,渴望期待一览无余。只因这听风楼里等级森然,诺大个听风楼,人影憧动,但真正见过楼主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屏息等待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喊出“楼主来了……”,然后,大门处便是一抹红衣闪现,久待的人群顿时就沸腾起来。
  然而面对这群激动非凡的人,红衣女子却是一言也未发,直直掠过他们,往后面走去。人群寂静数秒,还是很快有了反应,纷纷跟在其后,往里走。
  一路走到楼顶转角最末处,红衣女子回头,看了眼这些静静跟着自己走到现在的人,淡淡地开口,“先就这样吧。我累了,先休息。”
  言语简短异常,却是每个人都听得明白,纷纷颔首退下。
  待所有人走尽,狭窄幽长的楼廊上,只剩下女子猎猎的红衣,她敛神推门而进。
  “是不是感觉特别的过瘾?”黑影中,一声男声,语带戏谑。
  红衣女子神色未变,也不答话,只是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取下面上的红纱,轻轻放下。
  “我这听风楼里的人可是乖得很。”陆伯烨径直从黑暗中走出,“是不是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在你面前,前呼后拥的,都活活吓傻了……”
  颜陌桑依旧是懒得答话,直直地赏了他一记白眼。像是面对的是个白痴,辩解什么的都是自我降值。
  陆伯烨也已习以为常,一路上颜陌桑都快成个活木偶了,不多言语也没情绪波动。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至极。
  于是,陆伯烨只是无所谓地一笑,铺开衣摆,大咧咧地往椅上一坐,活像个养尊处优的阔老爷。颜陌桑淡淡地瞥了眼他,自个儿寻了个处坐下。
  “你自己去说清楚。”颜陌桑抿了口茶,头也不抬。
  陆伯烨闻言却是没有反应,单手撑着头,眼帘懒散地垂着。等了半饷没有人应答,颜陌桑扭神看向他。
  “为什么要去解释?”
  淡淡地一瞥,这个问句简直就是句废话!谁是听风楼的楼主谁去解释!
  “我就是想让他们以为你就是听风楼的楼主。”
  陆伯烨的声音淡得可以,听不出情绪。
  颜陌桑没有问,这么个浑身疑云环绕,行事作风从不按常理的人,问“为什么”,简直就是浪费自己的精力。
  陆伯烨叹了口气,原本是不想解释,但瞧见颜陌桑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便是暗暗的不爽,便闷声道,“你这么个初入江湖的人,一无背景,二没武功。少爷我见你可怜,好心借了你个名号……”
  颜陌桑不咸不淡地扫了眼说得一脸煞有其事的陆伯烨:听风楼明里暗里有多少仇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敢确定你这是为我好……
  陆伯烨讪笑一声。
  颜陌桑大度地收回视线。
  你做什么,想什么,为什么……又何必问呢?
  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你,我是我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 。《 柿子知道;今日是稍稍短了些。。。该打。。柿子保证。明日定如数补上。。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颜陌桑完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东南西北四方游走;像这样;以一个江湖中人的姿态。
  “听风楼主,如焰红歌。”
  类似这样的,在某人故意放出的行为影响下,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世人皆知。
  冽冽红衣;薄翼轻纱;流转的双眼冷淡一瞥,人人敬畏的高者姿态。但鲜为人知的是,如此摄人的阵势下,其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伪江湖。
  外界是怎样的传,颜陌桑完全不甚在意,她完全就是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早在之前,颜陌桑就已经深切体会,越是炒得沸腾的流言就越是不可信,一笑置之才是对其最好的回应。
  相比于外面的传言,颜陌桑更在意的是陆伯烨的态度。
  有意让自己听风楼里的人误以为自己是楼主,故意放出消息搞得世人皆知。他究竟是所之为何?又是想掩饰他陆伯烨的真性情,然后拉自己顶包?
  颜陌桑摇头,不可能。何必多此一举,完全没有必要将听风楼楼主暴露在世人眼光下,完全可以一如既往地保持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惯有姿态。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屏息默然,其实,还是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的。
  就如陆伯烨自己所说,好心借自己个名号,让别人多少有些忌惮。
  但……
  所有能想到的理由中,这个是最不像的。颜陌桑直直摇头,这样一个心深诡诈的男子,做事决不可能就为着这么简单的心思……
  捉摸不透,思量许久,颜陌桑终于晃晃头,用力甩出脑中这些杂乱无章的猜测。管他什么原因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漕帮旗下南部分舵。
  听风楼楼主拜帖呈上。
  颜陌桑心色不动,面色如常地就等在一旁。离开锦城的目的如此明确,欲寻颜父先找漕帮,虽然中间被某人搅合得出现了听风楼的插曲,但丝毫不影响她早就想好的行事计划。
  这次,陆伯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出乎意料地也跟着来了。倒是颜陌桑对此,多多少少有了些惊奇:这厮居然什么也没说?居然丝毫不介意自己私用了他的名号……
  不一会儿,就进来了漕帮的总管。
  颜陌桑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月前是不是有帮中弟子前往锦城,所之为何?
  总管没有立即回答,从他闪光的双眼中可以看到毫不忌讳的嘲讽和傲慢。
  不是堂堂听风楼的楼主么?不是号称无所不知么?居然上门讨问我帮中之事。我漕帮好歹也是武林大派,岂是你随意质问的。
  他的不屑,颜陌桑全都看到眼里,却也是不动声色。
  屋中呈现拉锯般的肃穆,一片深深的沉默中,隐隐有滋滋的交锋火花。
  “听风楼楼主倒真是好兴致,开始关心起我漕帮中的琐事了。”半饷,这总管终于开口,却避而不答先前的提问。那语气里,是显露无疑的暗讽。尤其是“听风楼楼主”和“我漕帮”这几个字咬得分外清楚。
  “管事多虑了。” 颜陌桑淡然地开口,对于其的不甚友善倒也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真的是他口中的那个听风楼楼主。想着始终是自己有事相求,颜陌桑还是耐着性子,“事出有因。还望总管海涵。”
  “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