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节
作者:打死也不说      更新:2021-07-25 22:32      字数:4838
  这一日,他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到王珍面前请罪。
  “……事情便是这样,您误会了汗王,当年之事都是我们欺瞒了他,他并不知情……这些年来,他也不好过,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总是郁郁寡欢,喜怒无常,时常流露出落寞的神情,这一切卑职都看在眼里,心中替他难受,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却像是失去了光彩一般。”罗素单膝跪在她面前,慎重而道。
  而她坐在梳妆台前,任侍女为她绾发,目光沉静而无动于衷。
  “卑职一介粗人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您体会到汗王的难处,卑职知道发生的事情让您心里充满了委屈和恨意,可是请您替他想想,他心里也很苦,他心里的苦又不便与他人说,只能闷在心中伤心伤神,汗王他……真的不容易,而且他是真的对您一片真心情,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当年在她离去之后,铁尔罕便一把火将原先的六亲王府烧成了灰烬,对外宣称她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而罗素他们也受了一些惩罚,却没有因此丧命,依旧跟在他身边,只是伤好之后从一等护卫降为了小卒,这已是铁尓罕念着情面了。
  起初铁尓罕并未去寻她,而是一心扑在建功立业之上,可无论是获得多大的胜利,他都无法开怀,总是淡淡一笑,让人琢磨不透。
  那时候身为汗王的忙于平定各部,跟着上战场的罗素渐渐发现,汗王越来越残酷,越来越血腥,他隐隐感到有什么不妥,如果说曾经的汗王征战,不过是为了实现抱负,而到后来,更像是一种发泄。
  那一段日子他的确是杀人如麻,直到某一日,他突然将罗素叫道身边,让他带人去寻找王珍的下落……
  于是,罗素等人便得到了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昔日他们是她的护卫,她的离去自然是他们的失职,因而他们去做,带着补过之心自然是比旁人更加尽力。
  “若是您心头的怨恨无处发泄,卑职愿意一力承担,当年卑职明明知道您在宫内受苦,可是却向汗王隐瞒了真相,汗王既然让卑职奉您为主,那么如此瞒而不报的举动便是背主,所有的错都卑职的错,只要你一声令下,卑职任打任杀——只求您不要再记恨汗王。”
  罗素说着,将另一只腿也跪下,双手贴在地上,伏下身子道:“请你应下罗素的恳求吧。”
  他伏在地上,久久不肯起来。
  只可惜他的一片丹心,日月可表,而坐在妆台之前的她,却铁石心肠始终没有被打动,连看也没有他一眼,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淡淡而道:
  “自以为是”
  罗素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便抬起了头,面带失望的道:“您就当真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汗王么?卑职一直认为,您是个外表柔弱而内心刚毅女子,可是未想,您的这份刚毅,却是用来伤害对您最是用情至深之人。”
  面对罗素的指责,那双沉静的眼神便慢慢起了波澜,她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神情看他,慢慢的问道:
  “……是不是因为他用情至深,就能把发生了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是不是因为他用情至深,我就应该咽下所有的痛苦去接纳他?是不是因为他用情至深,他想怎么做都可以,想抓谁就抓谁,想杀谁就杀谁……哪怕他毁了我,我也应该对他感恩戴德?”
  她顿了一下,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清清楚楚:“你告诉我,他凭什么?”
  她的话罗素一时还不知如何应答,就只见她把头转过去面向铜镜,镜中的她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被打扮得美轮美奂。
  “你可知时至今日,我已经没有精力去追本溯源,我只知道是他一次一次的让我跌到了谷底,一次一次让我陷入不幸,是他让我痛苦不堪,他对所有发生的事情难辞其咎,我简直找不到一个不去憎恨他的理由。”
  她自打进了这座宫殿,便对身边的一切无动于衷,每日大小所有的事情,如穿衣吃饭,如衣裳发式这种事情,她也从来不会插一句嘴,便像一个木偶一般,不置一词任由侍女们摆弄。
  今天若不是罗素紧紧相逼,她也不得有这么多言语,实在让人气愤,这人完全忽视是非曲直,一心为着铁尔罕说话,简直将他看做神一样,从灵魂到肉体都信仰他。
  “您不肯原谅汗王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那个人……”罗素突然问道,指的自然是那天和她一起出现的苏爷。
  闻言,她露出讽刺的笑容,黯然销魂:“罗素,看来你真的不明白。”
  “在你眼里,铁尔罕也许是个悲情的英雄,可你不是女人,所以你不会知道,以一个女人而言,他是多么的卑劣,你看看他身边的那些女人,有谁能够活得幸福满足?”
  “他这种男人,自私自利,惟我独尊,不配得到任何女人的真心,他的真心更是一钱不值。”王珍顿了一顿,道“所以我恨他便是只因为他,与他人无关,就算没有那个人,凭着他的所作所为,我一样会如此。”
  她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就像她说的,他的真心一钱不值,于她而言。
  铁尔罕站在门外,呆滞了许久。
  当罗素垂头丧气的从殿里出来之后,突然看到了立在一旁的铁尔罕,脸上顿时出现惊愕的神情。
  “罗素,你逾越了。”
  罗素连忙跪下,垂下脑袋。
  “去领二十鞭子,罚俸禄半年。”铁尔罕冷淡道。
  罗素不敢说什么,起身便去领鞭刑。
  罗素的身影离去之后,铁尔罕依然站在那里,神情平淡,内心却被愤怒激荡着。虽然他明白此时便是在她面前说再多的开脱之词,也是无用的,可是心里何曾没有一丝这样的希望?
  希望她还残存着旧情,希望她还没对自己彻底绝望,希望在她的恨意里,能夹杂一些别的情愫。
  他一直不说,便是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有时也会幻想,也许抛弃这最后一丝尊严,或许能让她回心转意一丝半缕。
  所以罗素做的,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想要知道却不敢去确认的结果,可是这个结果,让人卡在喉里,吞吐不出,哽咽难受。
  ……
  她知道他在外面,她已经听到了他对罗素说话的声音,也知道刚才的对话,必然落进了他的耳朵,那么,他会如何呢?会羞怒?会气愤?她望着敞开的雕花大门,严阵以待。
  殿里殿外安安静静,安静的让人窒息。
  他知道里面的人,定然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知道他现在就在外面,方才她言辞这般绝情,已经将他所有期待灰飞烟灭化为无形。
  我想将你呵护,你却推开了我,你破灭了我的希望,那么你能承受让我绝望的代价吗?他的心掉进了冰窟,越沉越深。
  铁尔罕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雕花大门外。
  他深深的望着她,抬腿缓缓踏入。
  “全部退出去南照殿,不得靠近半步。”铁尔罕道。
  她的侍女,和他的侍卫全部退了出去。
  他的眼睛深沉的可怕,便如夜晚澎湃的巨浪拍击在礁石上一般,渐渐生出了黑暗而绝望的毁灭之意。
  空空的大殿,只剩下他们两人,让她不禁生出恐惧来。
  “珍儿。”他死死的盯着她道。
  她默不作声,垂着眼帘看着他的脚。
  “为什么不说话?方才不是侃侃而谈么?”他缓缓向她走来,步伐像一只猛兽一般,对着猎物虎视眈眈。
  她一步步后退,额上冒出了冷汗。
  “还是只是不愿对我说话?”他道:“用沉默来表示你的憎恨?”
  他已经将她逼得退无可退,她身后便是墙壁,而他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她闻到他呼出的带有他气息的味道,已经很是陌生。
  “如果面前是绝路,我为何还要怀着希望等下去?”
  她预感到事情不妙,转身便欲逃走,脚还没踏出去,便被铁尔罕拦腰抱住,摔在了一旁的案几之上。她挣扎反抗,可是对他,如螳臂当车,他很快就制住了她。
  他一手箍着她,一手撕破她的衣裳,用他的嘴唇去轻咬她的脸,脖子,肩膀。
  她的身体在遭受过噩梦一般的事情之后,在很长时间对男人有了本能的抗拒,这种抗拒是由于内心的伤害引起的,是苏爷慢慢的抚慰了她受伤的心灵,让她一步步的从阴影里走出来,起初只是对苏爷一个人可以接纳,而后逐渐反应不再那么强烈,虽然仍然会有不适的感觉,可是已经不会再呕吐了。
  心伤被治愈,身体的反应自然也会逐渐好转,她好不容易康复到现在这个地步,可不是为了能让他侵犯的。
  “不要……”她的眼泪不由流了出来,也许曾经她可以无所谓,但现在她无法做到了,女人因为有了值得珍惜的人,才会重视自己的贞洁。
  “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可是太晚了,我根本不该去在乎你的感受,克制自己不去碰你,我应该和以前一样就好,喜欢就去做,没有必要去在乎谁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附在她的耳边,用男性特有的带着□的沙哑声音道。
  “混蛋!你是个混蛋!”已经超越了她的底线,她无法维持镇定,怒道。
  他温情的吻去她的泪水,却用膝盖分开她的腿,同时:“那么将让我做一个混蛋吧,我还能奢望什么呢。”
  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有多少恨就有多少爱,谁能知道,现在他被爱恨这两把锋利的刀齿,已经绞得鲜血淋漓……
  …
  她立在王宫里最高的华台之上,这个地方是王宫里祭祀的地方,建造得很高,约有三层楼那么高,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她站在边缘,摇摇欲坠,风很大吹的她的衣袖飞舞,便想欲展翅而飞的蝴蝶一般。
  珍儿……他想喊她,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她便回头了,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那眼神茫然得让人心疼,只见她朱唇微启,苍凉而道——
  “为什么我们会到这个地步……你,当真要逼死我么……”
  不是的——他张开嘴巴,喉咙里却仍然发不出声音,他着急的想要抓住她,而她凄然一笑,纵身一跃——
  于是,她便如一片掉落的花瓣一样,决然的坠落……
  铁尔罕醒来了,一身冷汗。他突地坐了起来,往四周一看,这个地方是——
  “汗王,您醒了么?”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他转头望去,发现有个姬妾睡在他的旁边。
  这里是他某个姬妾的寝宫,正确的说他正和他的一个姬妾睡在一张床上,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记忆有些混乱,所能记得清楚的便是他站在南照殿外面,听到珍儿说的话,心里很悲伤绝望,然后他便……
  “汗王您欺负人。”那个姬妾幽幽的说:“您来找臣妾,让臣妾很欢喜,可是为什么你刚才嘴里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我喊的是谁?”铁尔罕冷声问。
  “好像是什么珍儿……”
  铁尔罕再不理她,起身下床,急急去了南照殿。
  此时已经天黑,记得他来的时候约莫是下午。
  一路上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模糊得很,一会儿想起他将珍儿按在案几之上愤怒的撕碎她的衣裳,一会儿又回忆起某些他和那名姬妾在寝宫之内纠缠的片段,只觉得脑袋混沌,犹如宿酒初醒一般不清明,他头一次对自己的记忆不肯定。
  但是仔细一想,似乎自己的确在那时放开了哭泣的珍儿,有怀着凄凉落寞的心情,跌跌撞撞的离开南照殿……
  他来到南照殿,便去了王珍的寝宫,看到她安然熟睡,便像是放下心中的大石一般。
  他没有做……那个她从高台之上纵身跃下的梦太过真实,让他不由想到,若是他真的侵犯了她,那么她会不会当真坐下这决然的举动?
  这样想着,居然心底开始发寒。
  他出来之后抓住一个侍女问,那侍女战战兢兢的说他屏退众人之后不久,便从殿里出来了,而且面色不好。
  于是记忆这才清晰了起来,原来当时他看到珍儿哭泣,心中十分难受,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放开了他。
  可是他一腔苦闷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