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节
作者:千顷寒      更新:2021-07-25 22:31      字数:4759
  这就是所谓的面试一节了,这个之前礼部也给考生们排顺序练习过,这是按贡士的发榜名单排的。从左到右,一排十个人,共十二排。
  杜长宁榜上是第十八名,所以排在第二排从左数第八个位子,这是很靠前的了。
  跪下来也是不能随便抬头的,杜长宁低头看膝盖下面的地毯,四月初的大殿还铺着地毯,软软的也暖暖的,跪在上面就如同跪进了棉花堆,让这些新科贡士的身子和心一块儿没了着落处。
  上面传来皇上的问话声,杜长宁还是头回听正元帝开口,之前妹妹常进宫,偶尔也能见到皇上,杜若香说皇上很慈祥,说话都是带着笑的,让二哥不用害怕。
  杜长宁现在听正元帝开口也是带着笑的,皇上微笑着让考生按顺序报上自己的名字,年龄,籍贯。
  于是先第一名贡士开口:“臣钱博平,江西正县人氏,今年三十一岁。”然后是第二名贡士:“臣姚小茗,江南清和府人氏,今年二十六岁。”然后是第三名:“臣林仁,江北天洋府人氏,今年四十二岁。”
  等轮到杜长宁时,杜长宁已经在心里重复了十七遍,不过一开口还是有点紧张:“ 臣杜长宁,京兆府人氏,今年十七岁。”
  正元帝偏在他这儿开口问:“十七岁?好年轻的贡士?是今科最小的吧?”
  “是,十七岁的确是今科最年轻的,如果按年纪算,杜长宁最小十七岁,然后是许乐二十二岁,姚小茗二十六岁,今科最大年纪的是高凡,六十二岁。”答得这样详细的是今科会试的主考官,右丞相李朝。
  原来皇上不是在问他,幸好他没来得及开口,杜长宁为自己庆幸之余,也发现这低头答话真不是容易的事。
  然后自我介绍继续进行,杜长宁右边第十九名的郑少阳也吓出一身冷汗,本来杜长宁介绍完就该他了,谁知道皇上会插嘴,还好他没来得及开口。
  一百二十人,全说完也差不多用了半个多时辰,还好正元帝之后没再插嘴,才少吓了几个。
  都介绍了,正元帝说了些勉力大家的客套话,然后清清嗓子:“爱卿们都是国之栋梁,将来入朝为官必然不会让朕和太子失望,说起这个朕倒是又想起一件小事,去年冬至时,太子出了个谜语让朕猜,众卿不妨也听了猜猜?”
  来了!这就是面试的试题了!众考生全都紧张起来,耳朵往上竖,生怕露了关键的。
  “这个是小孩子的游戏之作,不过朕觉得谜底也有些意思,所以拿来用用,”正元帝说的可是不紧不慢,“太子当日说,今日正好是冬至,他的谜面就是今日冬至,打一四字成语。”
  皇上终于说出来了,考生们马上开动脑筋,杜长宁却心头狂跳,皇上说什么谜语?今日冬至?那不是三妹妹给他出的吗?他是猜到了答案的,那要不要马上说出来?
  他这一犹豫,他身后已有个考生开口了:“皇上,臣想到答案了。”
  “那你说说看。”正元帝语气极温和。
  “臣以为,冬至便开始数九,又是一年最冷的开始,所以谜底就是数九寒天。”这考生说的是杜长宁也曾猜错了的答案。
  龙椅上的正元帝也否定了他:“不是这个,你们再好好想想。”
  杜长宁张了张嘴,可是并没有出声,他也是猜了好半天才猜出来的,那么现在马上说出来,算不算投机取巧?
  这一犹豫,有两个考生又抢在他前面了,只是正元帝还是摇头。
  “皇上,臣也想斗胆试猜一下。”跪在第一排的姚小茗也开口了。
  “可以。”正元帝含笑点头,并没有因好几个人猜不出来而不悦。
  “臣以为,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一天,过了冬至后一天长过一天,所以这谜底是来日方长。”姚小茗极有把握的说道。
  正元帝果然笑了:“不错,太子这谜底正是来日方长,朕也愿众卿家为我太和王朝的来日方长,各尽所能。”
  在一片跪下的“臣一定不负圣望”的声音中,不少人想着,这个姚小茗的前程只怕也会比第一名的钱博平更来日方长呢!
  ……
  殿试的结果也不是当天出,正元帝又说了会儿话便让考生们都回去,说让专心准备琼林宴。
  皇上真和传说中一样很仁慈呢!头回见正元帝的考生出来时心里都轻松不少,觉得在这样的皇帝底下当官,前途一定很好掌握。
  “你就是杜年兄?今科年纪最小的贡士?”本来出来后,很多考生都想和姚小茗聊几句,但姚小茗更快一步的找上了杜长宁。
  不过杜长宁还没答话,另一个声音先他响起,“你就是姚小茗,今年江南的解元,听说家里是茶商?”
  声音极好听,杜长宁一下子就想到家里的珠宝玉器,只是声音也能用价值连城的珠玉来形容吗?
  不光是杜长宁,在场的人都是头回听到这么悦耳的声音,都忍不住往声音的来源处看过去,可是没人啊?
  “咳…你们…往下看…”声音还是极好听,但似乎多了一点点的恼羞成怒。
  往下…众人的目光跟着声音先是疑惑的往下看,然后…就变成了惊艳…
  “大胆,见了太子殿下还不跪下!”一边的太监说是斥责其实是提醒,毕竟这皇城里的宫女太监,从小看着太子长大的,还有看呆的时候,何况这些初见的,反正皇上皇后从不会因为这事处置谁失仪的。
  太监尖细的声音可不好听,可这时候倒成了难得让人回神的法宝,众人这才意识到这个好看得过分的孩子,身上着的杏黄*色锦袍绣着蟠龙。
  “臣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考生忙按礼部官员事先交的跪下见礼。
  太子没说起来,因为他觉得这个高度才正好,“你是江南人氏,家里种茶树的?”他问得还是姚小茗。
  “是。”姚小茗答得正是他呈现给世人的身世,“故去的父母曾经有一家茶园,靠卖茶为生,微臣现在也是靠这点薄产才能专心读书,从而考上功名。”
  “茶叶有的可是很珍贵的,并不能说是薄产,例如…你家茶园有没有一种叶子肥厚,长得有点像瓜子的茶树?”太子殿下问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调皮。
  姚小茗的心一下子也开始狂跳了:“这个…臣一直读书…对茶叶并不在行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诚信
  杜长宁回来的时候,杜家人全都等在家里了,只是看他的神情不如考完会试时轻松,这是头回见君吓着了?还是答得不得意?家里人担心又不好问。
  “没事的,只是宫里规矩严,有点紧张,而且我今天还看见太子殿下了。”杜长宁笑笑,从一开始考试到现在,家里人总是不主动问他考得如何,怕给他压力,不过现在他最后一关都过来了,实在不该再让家人跟着他的表情提心吊胆。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太子后表情会如此沉默,但杜若香明白,听二哥这样说,她先松口气笑了:“那二哥见了太子殿下,感觉怎样?”
  “感觉你说的一点也不准!”杜长宁觉得他得找妹妹算账。
  杜若香就奇怪了:“我说的哪一点不准?”
  “你说太子长得很好看,那是很好看就能形容吗?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还有你说初见他的人都会呆了,那是失魂落魄吧!”杜长宁觉得要是妹妹提醒得再准确点,他就不会出丑了,真是的,看个男孩子看得失魂落魄。
  杜若香乐不可支:“我又不是读书人,没你形容得那么多词!”
  “太子殿下不是今年才七岁吗?”何氏听兄妹俩的笑语就奇怪,七岁的孩子,再好看也不会倾国倾城到失魂落魄吧?
  “这个得亲眼看见了,娘亲你才能明白。”杜长宁决定结束这话题,皇家的人还是少议论为好。
  ……
  等吃了午饭,杜家人各回各房。杜长宁则单独找上杜若香,他还有件事得问她呢,“三妹妹,我问你。你那天给我出的谜面今日冬至,谜底可是来日方长?”
  杜若香点头:“二哥果然猜出来了。”她就是想说,考上贡士并不是一切都结束了。来日方长现在浮躁怎么行?
  “那这谜语是你想出来的,还是别处听来的?”杜长宁问得很细。
  “是我在宫里听太子说的,怎么了?”这猜谜都过了好几天了,杜长宁偏现在才问,想着他今天又见到太子,杜若香开始紧张了。
  “也没什么,只是今天殿试。皇上恰巧也出了这谜语当场考我们这些贡士,陛下也说这谜语是太子想出来的。”杜长宁真当太子才七岁,所以认为一切都是巧合。
  杜若香一下子心跳得乱了节奏:“那你怎么说的,你说了吗?”
  杜长宁摇头:“你说谜语时我是猜错了的,这正确答案是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皇上当场考的是人的急智,我要拿早知道的说出来,这不代表我真正的实力啊。”
  “所以你没说…”杜若香喃喃道。
  以为妹妹怨他错失良机,杜长宁进一步解释:“我拿我早知道的和众人不知道的比,看似占了便宜但却与诚信不符,书上说‘人无信不立,家无信不旺,国无信不稳,世无信不宁’ 。书上还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好了好了,你都对!”杜若香苦笑,“圣人都站你那边,我还能说你不对?”
  “三妹妹你大可以放心,你二哥我是凭真才实学考上的,将来也能凭自己的本事为官一方。造福于民,不会给杜家丢脸,不会让你失望的。”杜长宁说得慎重严肃。
  杜若香不由得跟着他严肃起来:“嗯,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封妻荫子的。”
  “这个当然,而且将来咱们就是官家了,二哥的官要做大了,将来我妹夫也得是官家子弟才行,他要没有封妻荫子的本事,我可是不会把妹妹嫁给他。”杜长宁却开起了玩笑。
  “二哥!”杜若香抗议,做势伸手要打人。
  杜长宁先一步跑开:“我要去找行羽和长安了,他们还等着我殿试的消息呢!”
  杜长宁去找柳行羽,杜若香没什么可担心的,她提心吊胆的还是殿试时皇上出的谜语,怎么就那么巧?这真的是巧合?还是太子刻意的?那如果是刻意的,又是为什么?是太子特意给二哥的台阶但他没上去,还是考验他的诚信?
  今天本来是初一,不过为了等杜长宁殿试的消息她没去店里,杜若香想着明天一定要把挑好的玉器拿回家,早设计出来早进宫,还是当面问问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
  林行羽家租的是何氏嫁妆的房产,为了方便和林氏的往来,何氏专门挑了离杜家只隔两条街的一户小院,这是到期的房子里离杜家最近的一处了。
  杜长宁来往得也熟了,这回他也没打算坐车去,带着书童杜忠安步当车,顺便消化午饭。
  快到林家时,杜长宁就看见林行羽正站在自家门口和人说话,巧的是,说话的那人是他今天才算面熟的、金殿上猜出皇上谜语的姚小茗。
  是了,姚小茗不是自我介绍他是江南清和府人氏,林行羽在那边住了快七年,两个又都是读书人,认识也不奇怪。
  杜长宁脚步没停,这还有段距离呢,那边说话的两人已经停下来,沉默着等他过来。
  “行羽,原来姚年兄也在?你们认识?”杜长宁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正常的打招呼。
  林行羽微微笑着答他:“长宁过来了,今天殿试可还顺利?”
  “我答的还行,但应该比不上了江南头名解元的姚年兄。”杜长宁冲姚小茗拱拱手做礼。
  姚小茗拱手回礼:“杜年兄客气了,十七岁的贡士从古到今能有几个,我看杜年兄的将来才不可限量。”
  “姚年兄客气了,你和行羽认识?”杜长宁又问了一遍。
  林行羽不介绍姚小茗自己说:“我在清和府时听说一位程夫子的草书写得极好,于是上门求教,学了才两天行羽也上门了,所以我们算得上是同门呢。”
  倒霉才和他同门…林行羽心里嘀咕,抢在杜长宁继续客套前说道:“长宁你先进屋吧,长安一直念叨你今天殿试的事,我送姚兄就行了。”
  原来两人在门口是话别呢,杜长宁点点头,又冲姚小茗拱手:“那姚年兄走好,改日一定向你请教写草书的心得。”
  “哪里。”姚小茗笑着看杜长宁带书童进林家,转眼就瞪林行羽,“我才刚敲门,你不让我进屋还说我要走,有你这么待客的吗?”
  杜长宁不在场,林行羽就不装彬彬有礼了,他懒洋洋靠着墙,语气毫不客气:“待客应该上茶,你想要哪种?”
  说到茶,姚小茗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他顾不上和林行羽论什么待客之道了,“我今天在皇宫殿试结束后,见到一个长得很可怕的人。”
  长得很可怕?林行羽没听贺云佩说宫里朝上有这样的人啊?“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