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7 节
作者:闲来一看      更新:2021-07-17 08:13      字数:4846
  夫事有先后,义有重轻,重者宜先,轻者宜后。武王克殷,有未及下车而为之者,
  有下车而为之者,盖美其不失先后之宜也。自翠华播越,万姓靡依,清庙震惊,三时乏
  祀,当今所务,莫大于斯。诚宜速遣大臣,驰传先往,迎复神主,修整郊坛,展禋享之
  仪,申告谢之意。然后吊恤死义,慰犒有功,绥辑黎蒸,优问耆耋。安定反侧,宽宥胁
  从;宣暢郁堙,褒奖忠直;官失职之士,复废业之人。是皆宜先,不可后也。至如崇饰
  服器,缮缉殿台,备耳目之娱,选巾栉之侍,是皆宜后,不可先也。
  散失内人,已经累月,既当离乱之际,必为将士所私。其人若稍有知,不求当自陈
  献;其人若甚无识,求之适使忧虞。自因寇乱丧亡,颇有大于此者,一闻搜索,怀惧必
  多;余孽尚繁,群情未一,因而善抚,犹恐危疑,若又惧之,于何不有!昔人所以掩绝
  缨而饮盗马者,岂必忘其情爱,盖知为君之体然也。以小妨大,明者不为。天下固多亵
  人,何必独在于此。所令撰赐浑椋锤宜持肌?br />
  帝遂不降诏,但遣使而已。
  德宗还京,转中书舍人,学士如故。初,贽受张镒知,得居内职;及镒为卢杞所排,
  贽常忧惴;及杞贬黜,始敢上书言事。德宗好文,益深顾遇。奉天解围后,德宗言及违
  离宗庙,呜咽流涕曰:“致寇之由,实朕之过。”贽亦流涕而对曰:“臣思致今日之患
  者,群臣之罪也。”贽意盖为卢杞、赵赞等也。上欲掩杞之失,则曰:“虽朕德薄,致
  兹祸乱,亦运数前定,事不由人。”贽又极言杞等罪状,上虽貌从,心颇不说。吴通微
  兄弟俱在翰林,亦承德宗宠遇,文章才器不迨贽;而能交结权幸,共短贽于上前。故刘
  从一、姜公辅自卑品苍黄之中,皆登辅相;而贽为朋党所挤,同职害其能,加以言事激
  切,动失上之欢心,故久之不为辅相。其于议论应对,明练理体,敷陈剖判,下笔如神,
  当时名流,无不推挹。
  贞元初,李抱真入朝,从容奏曰:“陛下幸奉天、山南时,赦书至山东,宣谕之时,
  士卒无不感泣。臣即时见人情如此,知贼不足平也。”
  时贽母韦氏在江东,上遣中使迎至京师,摚鹑僦6矶∧赣牵槁逖簦⒕俞?br />
  山丰乐寺。籓镇赙赠及别陈饷遗,一无所取。与韦皋布衣时相善,唯西川致遗,奏而受
  之。贽父初葬苏州,至是欲合葬。上遣中使护其柩车至洛,其礼遇如此。免丧,权知兵
  部侍郎,依前充学士。申谢日,贽伏地而泣,德宗为之改容叙慰。恩遇既隆,中外属意
  为辅弼,而宰相窦参素忌贽,贽亦短参之所为,言参黩货,由是与参不平。
  七年,罢学士,正拜兵部侍郎,知贡举。时崔元翰、梁肃文艺冠时,贽输心于肃。
  肃与元翰推荐艺实之士,升第之日,虽众望不惬,然一岁选士,才十四五,数年之内,
  居台省清近者十余人。
  八年四月,窦参得罪,以贽为中书侍郎、门下同平章事。贽久为邪党所挤,困而得
  位,意在不负恩奖,悉心报国,以天下事为己任。上即位之初,用杨炎、卢杞秉政,树
  立朋党,排摈良善,卒致天下沸腾,銮舆奔播。惩是之失,贞元已后,虽立辅臣,至于
  小官除拟,上必再三详问,久之方下。及贽知政事,请许台省长官自荐属官,仍保任之,
  事有旷败,兼坐举主。上许之,俄又宣旨曰:“外议云:‘诸司所举,多引用亲党,兼
  通赂遗,不得实才。’此法行之非便,今后卿等宜自选择,勿用诸司延荐。”贽论奏曰:
  臣实顽鄙,一无所堪,猥蒙任使,待罪宰相。虽怀窃位之惧,且乏知人之明,自揣
  庸虚,终难上报。唯知广求才之路,使贤者各以汇征;启至公之门,令职司皆得自达。
  既蒙允许,即宜宣行。南宫举人,才至十数,或非台省旧吏,则是使府佐僚,累经荐延,
  多历事任。论其资望,既不愧于班行;考其行能,又未闻于阙败。遽以腾口,上烦圣聪,
  道之难行,亦可知矣!
  陛下勤求理道,务徇物情,因谓举荐非宜,复委宰臣拣择。其为崇任辅弼,博采舆
  词,可谓圣德之盛者。然于委任责成之道,听言考实之方,闲邪存诚,犹恐有阙。陛下
  既纳臣言而用之,旋闻横议而止之,于臣谋不责成,于横议不考实,此乃谋失者得以辞
  其罪,议曲者得以肆其诬。率是而行,触类而长,固无必定之计,亦无必实之言。计不
  定则理道难成,言不实则小人得志。国家之病,常必由之。昔齐桓公问管仲害霸之事,
  对曰:“得贤不能任,害霸也;用而不能终,害霸也;与贤人谋事,而与小人议之,害
  霸也。”为小人者,不必悉怀险诐,故覆邦家。盖以其意性回邪,趣向狭促,以沮议为
  出众,以自异为不群,趋近利而昧远图,效小信而伤大道,况又言行难保,恣其非心者
  乎!
  伏以宰辅,常制不过数人,人之所知,固有限极,不有遍谙诸士,备阅群才。若令
  悉命群官,理须展转询访,是则变公举为私荐,易明易攵为暗投。傥如议者之言,所举
  多有情故,举于君上,且未绝私;荐于宰臣,安肯无诈!失人之弊,必又甚焉。所以承
  前命官,罕有不涉私谤,虽则秉钧不一,或自行情,亦由私访所亲,转为所卖。其弊非
  远,圣鉴明知。今又将徇浮言,专任宰臣除吏,宰臣不遍谙识,踵前须访于人。若访亲
  朋,则是悔其覆车,不易故辙;若访于朝列,则是求其私荐,不如公举之愈也。二者利
  害,惟陛下更详择焉。恐不如委任长官,慎拣僚属,所拣既少,所求亦精,得贤有鉴识
  之名,失实当暗谬之责。人之常性,莫不爱身,况于台省长官,皆是当朝华选,孰肯徇
  私妄举,以伤名取责者耶!所谓台省长官,即仆射、尚书、左右丞、侍郎及御史大夫、
  中丞是也。陛下比择辅相,多亦出于其中。今之宰臣,则往日台省长官也;今之台省长
  官,乃将来之宰臣也,但是职名暂异,固非行业顿殊。岂有为长官之时不能举一二属吏,
  居宰臣之位则可择千百具僚,物议悠悠,其惑斯甚。
  夫求才贵广,考课贵精。求广在于各举所知,长吏之荐择是也;贵精在于按名责实,
  宰臣之序进是也。往者则天太后践祚临朝,欲收人心,尤务拔擢,弘委任之意,开汲引
  之门,进用不疑,求访无倦,非但人得荐士,亦许自举其才。所荐必行,所举辄试,其
  于选士之道,岂不伤于容易哉!而课责既严,进退皆速,不肖者旋黜,才能者骤升,是
  以当代谓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此乃近于求才贵广,考课贵精之效也。
  陛下诞膺宝历,思致理平,虽好贤之心,有逾于前哲,而得人之盛,未迨于往时。
  盖由赏鉴独任于圣聪,搜择颇难于公举,仍启登延之路,罕施练核之方。遂使先进者渐
  益凋讹,后来者不相接续,施一令则谤沮互起,用一人则疮磐立成。此乃失于选才太精,
  制法不一之患也。则天举用之法,伤易而得人;陛下慎拣之规,太精而失士。陛下选任
  宰相,必异于庶官;精择长官,必愈于末品。及至宰相献规,长吏荐士,陛下即但纳横
  议,不稽始谋。是乃任以重者轻其言,待以轻者重其事,且又不辨所毁之虚实,不校所
  试之短长。人之多言,何所不至,是将使人无所措其手足,岂独选任之道失其端而已乎!
  上虽嘉其所陈,长官荐士之诏,竟追寝之。
  国朝旧制,吏部选人,每年调集。自乾元已后,属宿兵于野。岁或凶荒,遂三年一
  置选。由是选人停拥,其数猥多,文书不接,真伪难辨,吏缘为奸,注授乖滥,而有十
  年不得调者。贽奏吏部分内外官员为三分,计阙集人,每年置选。故选司之弊,十去七
  八,天下称之。
  贽与贾耽、卢迈、赵憬同知政事,百司有所申覆,皆更让不言可否。旧例,宰臣当
  旬,秉笔决事,每十日一易,贽请准故事,令秉笔者以应之。又以河陇陷蕃已来,西北
  边常以重兵守备,谓之防秋,皆河南、江淮诸镇之军也,更番往来,疲于戍役。贽以中
  原之兵,不习边事,及扞虏战贼,多有败衄,又苦边将名目太多,诸军统制不一,缓急
  无以应敌,乃上疏论其事曰:
  臣历观前代书史,皆谓镇抚四夷,宰相之任,不揆闇劣,屡敢上言。诚以备边御戎,
  国家之重事;理兵足食,备御之大经。兵不治则无可用之师,食不足则无可固之地。理
  兵在制置得所,足食在敛导有方。陛下幸听愚言,先务积谷,人无加赋,官不费财,坐
  致边储,数逾百万。诸镇收籴,今已向终,分贮军城,用防艰急,纵有寇戎之患,必无
  乏绝之忧。守此成规,以为永制,常收冗费,益赡边农,则更经二年,可积十万人三岁
  之粮矣。足食之原粗立,理兵之术未精,敢议筹量,庶备采择。
  伏以戎狄为患,自古有之,其于制御之方,得失之论,备存史籍,可得而言。大抵
  尊即序者,则曰“非德无以化要荒”,曾莫知威不立,则德不能驯也。乐武威者,则曰
  “非兵无以服凶犷”,曾莫知德不修,则兵不可恃也。务和亲者,则曰“要结可以睦邻
  好”,曾莫知我结之而彼复解也。美长城者,则曰“设险可以固邦国而扞寇仇”,曾莫
  知力不足,兵不堪,则险之不能有也。尚薄伐者,则曰“驱遏可以禁侵暴而省征徭,”
  曾莫知兵不锐,垒不完,则遏之不能胜,驱之不能去也。议边之要,略尽于斯,虽互相
  讥评,然各有偏驳。听一家之说,则例理可征;考历代所行,则成败异效。是由执常理
  以御其不常之势,徇所见而昧于所遇之时。
  夫中夏有盛衰,夷狄有强弱,事机有利害,措置有安危,故无必定之规,亦无长胜
  之法。夏后以序戎而圣化茂,古公以避狄而王业兴;周城朔方而猃狁攘,秦筑临洮而宗
  社覆;汉武讨匈奴而贻悔,太宗征突厥而致安;文、景约和亲而不能弭患于当年,宣、
  元弘抚纳而足以保宁于累叶。盖以中夏之盛衰异势,夷狄之强弱异时,事机之利害异情,
  措置之安危异便。知其事而不度其时则败,附其时而不失其称则成。形变不同,胡可专
  一!
  夫以中国强盛,夷狄衰微,而能屈膝称臣,归心受制,拒之则阻其向化,威之则类
  于杀降,安得不存而抚之,即而序之也?又如中国强盛,夷狄衰微,而尚弃信奸盟,蔑
  恩肆毒,谕之不变,责之不惩,安得不取乱推亡,息人固境也?其有遇中国丧亡之弊,
  当夷狄强盛之时,图之则彼衅未萌,御之则我力不足,安得不卑词降礼,约好通和,啖
  之以亲,纾其交祸?纵不必信,且无大侵,虽非御戎之善经,盖时事亦有不得已也。傥
  或夷夏之势,强弱适同,抚之不宁,威之不靖;力足以自保,不足以出攻,得不设险以
  固军,训师以待寇,来则薄伐以遏其深入,去则攘斥而戒于远追?虽为安边之令图,盖
  势力亦有不得不然也。故夏之即序,周之于攘,太宗之翦乱,皆乘其时而善用其势也。
  古公之避狄,文、景之和亲,神尧之降礼,皆顺其时而不失其称也。秦皇之长城,汉武
  之穷讨,皆知其事而不度其时者也。向若遇孔炽之势,行即序之方,则见侮而不从矣!
  乘可取之资,怀畏避之志,则失机而养寇矣!有攘却之力,用和亲之谋,则示弱而劳费
  矣!当降屈之时,务翦伐之略,则召祸而危殆矣!故曰:知其事而不度其时则败,附其
  时而不失其称则成。是无必定之规,亦无长胜之法,得失著效,不其然欤!至于察安危
  之大情,计成败之大数,百代之不变易者,盖有之矣。其要在于失人肆欲则必蹶,任人
  从众则必全,此乃古今所同,而物理之所壹也。
  国家自禄山构乱、河陇用兵以来,肃宗中兴,撤边备以靖中邦,借外威以宁内难。
  于是吐蕃乘衅,吞噬无厌;回纥矜功,凭陵亦甚。中国不遑振旅,四十余年。使伤耗遗
  氓,竭力蚕织,西输贿币,北偿马资,尚不足塞其烦言,满其骄志。复乃远征士马,列
  戍疆陲,犹不能遏其奔冲,止其侵侮。小入则驱略黎庶,深入则震惊邦畿。时有议安边
  策者,多务于所难而忽于所易,勉于所短而略于所长。遂使所易所长者,行之而其要不
  精;所难所短者,图之而其功靡就。忧患未弭,职斯之由。
  夫制敌行师,必量事势,势有难易,事有先后。力大而敌脆,则先其所难,是谓夺
  人之心,暂劳而永逸者也;力寡而敌坚,则先其所易,是谓固国之本,观衅而后动者也。
  顷属多故,人劳未瘳,而欲广发师徒,深践寇境,复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