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节
作者:不言败      更新:2021-07-17 08:05      字数:4796
  代表德罗海达的电话铃响了起来,梅吉漫不经心的听着,随后便想到她母亲一定是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她不情愿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接电话。
  〃请找菲奥娜·克利里太太。〃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
  梅吉喊了一声菲,她转过身来,接过话筒。
  〃我是菲奥娜·克利里,〃她说道。当她站在那里听电话的时候,脸上的颜色渐渐褪去,看上去就像帕迪和斯图死后那几天的样子:显得瘦小,脆弱。〃谢谢你。〃她说着,挂上了电话。
  〃怎么了,妈?〃
  〃弗兰克已经被释放了。乘今天下午的晚班邮车到达。〃她看了看表。〃我必须赶快去;已经过2点钟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梅吉提议道。当她自己心中充满幸福的时候,不忍看到母亲灰心丧气。她明白,对菲来说,这次会面不纯然是快乐。
  〃不,梅吉,我会很好的。你照顾一下这里的事情,把饭留到我回来。〃
  〃这难道不是大好事吗,妈?弗兰克正好赶上圣诞节回家!〃
  〃是的,〃菲说道。〃好极了。〃
  人们若能乘飞机的话,谁都不会坐晚班邮车的,因此,当火七喷着气从悉尼面来的时候,沿途小镇下来的大部分都是二等铺的旅客,有几个人一到基里就呕吐了起来。
  站长和克利里太太有点头之交,但是决不敢梦想和她攀谈,因此,他只是看着她从过顶的天桥上沿着木台级走下来,任她独自直直地站在那高高的站台上。她是个漂亮的老太太,他想道;穿着时髦的衣服,戴着时髦的帽子,还蹬着高跟鞋呢。身条真不赖,对一个老太太来说,她脸上的皱纹委实不算多;这足以说明牧场主那种舒心的日子对一个女人,会起什么样的作用。
  弗兰克也是从母亲的脸上认出她来的,而他母亲认他则没这么快,尽管她的心马上就认出了他。他已经51岁了,他不在的这几年正是使他从青年过渡到中年的几年。站在基里的夕照中的这个男人非常瘦,几乎是形容柏槁,苍白之极;他的头发剃掉了一半,那透出力量的矮小的身体上穿着一件走了样的衣服,形状很好看的捏着一顶灰毯的帽檐。他背不弯腰不驼,也不显病态,但却不知如何好地站在那里,两手扭着帽了,似乎既不盼望着有人来接他,也不知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菲控制着自己,快步走下了月台。
  〃哈罗,弗兰克。〃她说道。
  他抬起了那双曾经灼灼有光的眼睛,落在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脸上。那完全不是弗兰克的眼睛了,枯涩、有耐性、极其疲备。但是,当那双眼睛看到菲的时候,一种非同寻常的表情在其中闪动着,这是一种受伤的、毫无自卫能力的眼光,一种即将死去的人哀诉似的眼光。
  〃哦,弗兰克,〃她说着,便把他搂在了怀里,摇动着那放在她肩膀上的头。〃好啦,好啦。〃她低低地、依然十分柔和地说道,〃一切都好啦!〃
  起初,他萎靡不振,默默无言地坐在汽车里,但是,当罗尔斯加快速度开出市镇的时候,他开始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兴趣了,看着车窗的外面。
  〃看上去还是老样子。〃他喃喃地说道。
  〃我想是这样的吧。时间在这里过得很慢。〃
  他们轰轰地开着车,从狭窄面又混浊的河面上的木板桥上开了过去;两岸垂柳依依。满是盘结的树根和砾石的河床大部分都露了出来,形成了平静的、棕色的水在乱石嶙峋的干河滩上到处都长着桉树。
  〃巴温河,〃他说道。〃没想到今生还能见到它。〃
  他们的后面扬起一大团土雾,他们的前面笔直的道路就象伸进了一幅透视图一样,跨过了缺少树木、绿草茵茵的大平原。
  〃妈,这条路是新修的吧?〃他似乎竭力在找活说,使局面显得正常起来。
  〃是的,战争结束,他们就从基里到米尔帕林卡铺起了这条路。〃
  〃他们也许就铺上了一点儿柏油,却还是留下了旧有的尘土。〃
  〃有什么用呢?我们已经习惯吃尘土了,认为把路弄得能够抗住泥浆,这样做花费太太。新路是笔直的,他们把路面筑平了,这条路省去了我们27个大门中的13个。在基里和庄园之间只有14道门了,你等着看我们怎样对付这些门吧,弗兰克。用不着把这些门开开关关了。〃
  罗尔斯爬上了一道斜坡,向着一道懒洋洋的升起来的铁门开去,汽车刚刚从门下钻过,它便沿着滑轨下降了几码,大门自己关上了。
  〃真是让人惊讶!〃弗兰克说道。
  〃咱们是附近第一家安装了自动斜坡门的牧场当然,只装在米尔帕林的庄园之间。其他转场的门还得手工开关。〃
  〃唔,我估计发明这种大门的那个家伙一辈子一定开关了许多门,是吗?〃弗兰克露齿一笑;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可是,他随后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于是他母亲便集中精力开车,不愿意过快地逼他说话,当他们钻过最后一道门,进入家内圈地的时候,他喘了起来。
  〃我已经忘记它有多可爱了。〃他说。
  〃这就是家,〃菲说道。〃我们一直照料着它。〃
  她把罗尔斯开进了车库,随后和他一起走回了大宅,只是在这时,他的箱子仍由他自己提着。
  〃弗兰克,你是愿意在大宅里占一个房间,还是愿意单独住在客房?〃他母亲问道。
  〃我住客房,谢谢。〃那枯涩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脸上。〃还是和人们分开好。〃他解释道。这是他唯一的一次涉及监狱的环境。
  〃我想,这样对你要好些。〃她说道,带着他向自己的客厅走去。〃眼下大宅住得挺满,因为红衣主教在这里。戴恩和朱丝婷在家,路迪和安妮·穆勒后天到这里来过圣诞节。〃她拉了拉铃要茶,很快地在房间里走着,点上了煤油灯。
  〃路迪和安妮·穆勒?〃他问道。
  她停下了剔灯心的动作,望着他。〃弗兰克,说来话长啦。穆勒夫妇是梅吉的朋友。〃灯调整到了她满意的程度,她坐在高背椅中。〃我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开饭,不过咱们先喝杯茶吧。我要把路上的尘土从嘴里洗掉。〃
  弗兰克笨拙地坐在了一个乳白绸面的矮登的边上,敬畏地望着这间屋了。〃这屋子和玛丽姑妈那时候不大一样了。〃
  菲微微一笑。〃哦,我想是的。〃他说道。
  这时。梅吉走了进来,看到梅吉已经长成一个成年妇女比看到母亲受老更令人难以接受。当妹妹紧紧的拥抱着他,吻他的时候,他转开了脸,松垂如袋的衣服和身体畏缩着,眼睛越过她找寻着他的母亲。母亲坐在那里望着他,好象在说:没啥关系,不久一切都会正常的,只要过一段时间就行了。过了一会儿,正当他还在那搜肠刮肚地想对这个陌生人说些什么的时候,梅吉的女儿进来了。她是一个身材修长、清瘦的年轻姑娘;她拘谨地坐在那里,一双手捏着衣服上的衣褶,那双浅色的眼睛从一个人的脸上转到另一个人的脸上。梅吉的儿子和红衣主教一起进来了,他走过去坐在姐姐身旁的地板上,这是一个漂亮、平静而冷淡的少年。
  〃弗兰克,这太好了。〃拉尔夫红衣主教说着,和他握了握手,随后转向菲,一场左眉。〃喝杯茶好吗?好主意。〃
  克利里家的男人一起走了进来,空气是很紧张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宽恕他,弗兰克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他当年使他们的母亲伤心的那种行径。可是,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使他们有所理解。他既无法向他们倾诉他的痛苦和孤寂,也不会恳求宽恕。唯一真正关键的人是他的母亲,而他从未想到有什么可让她宽恕的。
  今天晚上一直在竭力打圆场的是红衣主教,在晚餐桌上他引着话题;饭罢回到客厅里以后,他带着一种自如的外交风度聊着天,有意把弗兰克扯在一起。
  〃鲍勃,我一到这儿就想问你兔子都到什么地方去了?〃红衣主教问道。〃我看到了无数的兔子洞,可是一只兔子也没有。〃
  〃兔子都死啦。〃鲍勃答道。
  〃死了?〃
  〃是啊,是因为得了一种叫什么粘液肿瘤的病。到1947年的时候,因为兔子和连年大旱,作为初级产品生产国的澳大利亚几乎完蛋了。我们都绝望了。〃鲍勃说道。他热烈地谈着他的话题。很高兴能讨论一些把弗兰克排除在外的事。
  在一点上,弗兰克很不明智地发挥了和他大弟弟不一致的看法。〃我知道情况很糟,但还不至于糟到那种地步。〃他坐了回去,希望他对这次讨论尽自己的一份力量能使红衣主教感到高兴。
  〃哦,我并没有言过其实,相信我的话!〃鲍勃刻薄地说道;弗兰克怎么会知道呢?
  〃发生了些什么事?〃红衣主教很快问道。
  〃前年,联邦科学和工业研究组织在维多利亚州进行了一项实验,用他们培育出来的这种病毒使兔了得了传染病。我不能肯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病毒,只知道是一种微生物。反正他们管这种东西叫一种会么样的病毒。起初,这种病毒的传播似乎不太理想,尽管兔子染了它就丧命,可是大约一年之后,这场试验性的传染就像野火一样传播开了,他们认为蚊子是载体,但是和藏红色蓟草也有关系,从那时候起,兔子上百万上百万地死去了。它们被一扫而空。有的,你会看到几只病歪歪的免子,脸上都是肿块,难看透顶。但这是一项了不起的工作,拉尔夫,真的。其他的动物都没有得粘液肿瘤病,甚至连种属相近的动物都没得。多亏了联邦科学与工业研究组织的那些人,兔子再也不能成灾了。〃
  拉尔夫红衣主教望着弗兰克。〃弗兰克,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知道吗?〃
  可怜的弗兰克摇了摇头。希望大家能让他不起眼地退在一边。
  〃这是大规模生物战。我不知道世界上其他的人是否知道,就在这里,在澳大利亚,从1949年到1952年对数不清的兔子进行了一场病毒战,并且成功地消灭了它们。哦!这是对头的,是吗?这完全不是耸人听闻的新闻报道,而是科学的事实,他们还是把他们的原子弹和氢弹埋掉的好,我知道不得不进行这场生物战,这是绝对必要的,也许这项重要的科学成就还没有得到全世界的赞扬。但这也是非常可怕的。〃
  戴恩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这场谈话。〃'生物战',我从来没听说过。到底是怎么回事,拉尔夫?〃
  〃这是一个新词,戴恩。但我是一个教皇的外交家,可悲的是我不得不与'生物战'这样的词汇打交道。一句话,这个词就意味着粘液性肿瘤病。培养出一种可杀死重创一种生物的病毒。〃
  戴恩有些下意识地划了一个十字,又靠在了拉尔夫·德·布里萨特的膝头上。〃我们最好祈祷,对吗?〃
  红衣主教低头看着他那漂亮的头,微笑着,
  多亏了菲,弗兰克才终于完全适应了德罗海达的生活,尽管克利里家的男人态度生硬,可她如若无其事,好象她的长子只是短短地离开了一段时间,从来没有使这个家庭蒙羞受辱,或深深地伤过他母亲的心似的。她悄悄地、不引人注目地把他送到他似乎想占用的小房子里,离开了她其他的儿子;她并没有鼓励他把往日的那种活力重新振作起来。因为那一切已经都是昨日黄花了;当她在基里车站的月台上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就明白,那一切已经被一种他拒绝的她详述的生活所吞噬了。她能为他做到的最好的事,就是使他尽可能幸福,毫无疑问,做到这一步的途径就是象接受往日的弗兰克那样接受现在的弗兰克。
  不存在着让他到围场去干活的问题,因为他的弟弟既不需要他,他也不想去过那种他一直厌恶的生活。看到那些蓬勃生长的东西,使他感到高兴。因此,菲就让他在大宅的花园里干些闲事,使他得到宁静。对弗兰克回到家庭中间,克利里家的男人逐渐习惯起来了,开始明白,以前曾在弗兰克身上存在的那种对他们利益的威胁已不复存在。一切都不能改变他们的母亲对他的感情,不管他是在监狱抑或是在德罗海达,都没有关系;她对他的感情都是不变的。重要的事情是,让他留在德罗海达会使他感到快活。他没有干扰他们的生活,和往日一样。
  然而对菲来说,弗兰克重返家中并不是一种快乐;这又能怎么样呢?每天看到他和根本见不到他只不过是一种不同的哀伤罢了。不得不眼巴巴地看着一种被毁灭的生活和一个被毁灭的人是令人悲痛欲绝,这人是她最钟爱的儿子。而他一定是在忍受着她所无法想象的痛苦。
  弗兰克回家六个月之后的一天,梅吉走进了客厅,发现她母亲坐在那里,透过高大的窗户望着正在修剪着沿车道的一大排玫瑰花的弗兰克,她转过身来,那故作镇定的脸上带着某种表情,使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