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节
作者:桃桃逃      更新:2021-07-12 22:15      字数:4792
  我相信陈曼说的话。
  我一般不相信和我上过床的女孩说的话,但陈曼的话我信。因为我认为那是她的真实感受,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是的!人生中有些美好的东西也只有通过恋爱才能获得。
  你如果想通过其他方式去获得高潮、解脱、在空中飞、向峡谷坠落、没有痛苦和烦恼的感受,那似乎不可能。
  或许你梦想通过吸大麻的方式去获得上述美好的感受。我可以告诉你,吸大麻也是白费劲,那是一种很虚假的快乐。
  陈曼已婚,和我同龄,正是花样年华岁。这个年龄最适合搞婚外情。因为这个年龄精力充沛,特别喜欢幻想。
  爱幻想的并不是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是陈曼这种已婚少妇。
  陈曼和我认识前三个月才结婚。老公在联想集团工作,她自称夫妻情感尚好,性生活每周两次,暂时还没有离婚的打算。
  陈曼的老公也是毕业于北大的博士。据她说,老公很疼爱她。但他属于那种高科技型的男人,用陈曼的话说就是〃人文素养差了些〃。
  所以我理解陈曼为什么愿意与我上床,可能是基于我的〃人文素养〃。
  陈曼在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攻读博士学位,她的研究方向是时髦的股份制。我对此一窍不通。后来我发现,我除了对陈曼漂亮的外表感兴趣之外,还对她的〃股份制〃颇为好奇。
  我莫名其妙地认为,一个研究股份制的女人是性感的。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非常正确。
  在北京有半年时间,我住在朝阳区东风乡大山庄,那里就是所谓的〃北京东村〃一群极端先锋而又极端贫穷的艺术家在那里住过。他们的大名是马六明、张洹、王世华、诅咒、段英梅、张炀、徐三、朱冥……除了画画,做行为艺术,搞摇滚乐,他们别的什么都不干。
  从本质上说,我是与一群社会边缘人生活在同一个村子。他们不仅吃了上顿没下顿,关键是他们就像一群精神上的帝王,而且不把那些有钱人放在眼里,认为那些人全是狗屎。他们看什么都看不惯。不过,我倒认为他们不是狗屎,而是黄金。
  在东风乡大山庄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蒙头大睡。我至今还不明白为什么我有那么多瞌睡,好像我就是刚从子宫里溜出来的婴儿。
  对北京火热的现代生活,我一点也不关心。其实我也老大不小了,但就是对火热的现代生活漠不关心,仿如一个白痴。
  我知道这样确实不对,白痴是让人十分厌恶的。如果心甘情愿去做一个白痴,其结局肯定非常悲惨。我是说此人到头来,不仅心中没有爱情,口袋里没有钱币,脑袋里没有理想……成了一个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的人,这就是我这样的白痴。
  如果不是有一天北京要修四环路,我可能还在大山庄呼呼大睡。
  有一天上午我正在北京的暖阳里睡得正香,双手紧握着我那根被尿液憋得坚挺的尘根我睡眠越香就把它握得越紧,这是多年漂泊生活养成的习惯。一辆轰轰隆隆的推土机吼叫着,把我从那间破烂的出租屋铲了起来。
  我这才被火热的生活吵醒。
  否则我可能还要一直沉睡下去。
  对睡眠的热爱使我保持了许多美德。比如有些家伙一见面就爱讨论艺术,批判现实,大骂王朔和余秋雨。而我却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其实我心里在嘀咕,艺术能够讨论吗?现实还须批判吗?骂他们等于骂自己。
  多此一举。
  对睡眠的热爱还使我变得白白胖胖。因为我没有照镜子的习惯,我并不知道我的体形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直到有一天武汉诗人肖班来北京出差,老丘提议兄弟们应该好好聚一聚。一见面,他们大呼〃胡春你胖得不行啦!〃我才知道我胖了。
  肖班握着我的手说:〃就像握着刚从蒸笼里端出来的两只又白又胖的猪
  蹄子。〃
  从餐馆里走出来,老丘对肖班小声说:〃他走路像一只鸭子左右摇摆,重心不稳,肉长得太快了。胡春是不是有什么病?〃
  我就是胡春。
  我就是那个虚胖的人。
  但我不知我到底有什么病。
  四月的一个春暖花开的下半夜,我睡不着,忍不住给老丘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电话。我还以为他在做梦,但他气喘吁吁地说,我正在写作,为什么要打扰我?
  我慌忙把电话挂了。
  我知道这小子正在干嘛,我猜他是在和他的新婚妻子做爱。他妻子长得像花一样美,是部队文工团的舞蹈演员。
  一想起他和舞蹈演员正在高潮的当口被我打断,我就幸灾乐祸般地兴奋不已。
  接着,我给武汉的肖班打电话,告诉他此时此刻老丘正在极乐世界销魂。
  你猜,肖班正在武汉的下半夜干什么?告诉你保准吓你一跳,他正在给他的宠物狗肖翠花洗澡。
  想一想,一个堂堂正正的新华社记者、青年诗人肖班先生,居然在下半夜给宠物狗洗澡,想一想,我就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我才猛然记起,我给他们打电话是想问我到底有什么病。
  我为什么虚胖得那么厉害?
  记得好几个月后,我去老丘所在的报社玩。在报社楼下,我忍不住问老丘:〃我为什么虚胖得那么厉害?〃
  可能是我当时的神态特别认真,老丘看了我半天,才小心翼翼、吞吞吐吐地说:〃你这是憋得发胖,不是真胖。你肯定是个性压抑得够呛的人。〃
  我被老丘的回答弄得目瞪口呆。不过,我认为他的话有道理。
  受老丘的指点,我决定把自己从〃性压抑得够呛〃的境地里解放出来。否则,我会越来越胖,胖得像一只不知性爱为何物的猪一样,那才叫悲惨。
  但要消灭〃性压抑〃这一人生难题并非容易,可为了使自己不至于像猪那样笨头呆脑,再大的困难也得克服。
  顺便说一句,那时我还不认识北大博士生陈曼,这是在和她恋爱之前的事。
  下面要写的就是那时的事。
  现在有了固定的女友,再去回忆过去的事,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其实青春年少真好,尤其是在没有女友的情况下,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那种冒险,那种勇气,现在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也找不到了。
  我们去的一家夜总会叫做〃北京天堂夜总会〃。首先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把这种地方称做天堂,简直绝妙至极,浪漫中有一股深深的寓意。
  这里的〃我们〃是指六个人。
  除了我,还有李宝国、贺迷、牛昆、徐建设和木瓜。
  为了表示对这几位朋友的尊重,我还是简单介绍一下他们。李宝国是一家韩国化妆品公司的中国市场总经理,他是我的诗人朋友牛昆带来的,牛昆在这家韩国化妆品公司任策划部经理。贺迷是北京一所名牌大学的学生,不知在什么场所认识的。徐建设是饭店保安。木瓜是东风乡大山庄一家理发店的老板,我在他那里理过一次发,因为聊得来,我们成了好朋友。他的理发店叫〃温州发廊〃,但他不是温州人。我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大家都叫他〃木瓜。〃
  那天北京风沙弥漫,天空灰蒙蒙的。这样的天气只配去干点坏事。
  牛昆和李宝国下午两点就来了,他们也真是太急了。我敢保证北京城里所有夜总会小姐都还在梦里沉睡。他们就在我的出租屋里抽烟,没完没了地讲黄色笑话。
  一直熬到五点,天还没黑下来。牛昆嚷嚷着要赶快出发,他的理由是去迟了,漂亮妞就没啦 。
  我们三人上了李宝国那辆大奔驰。奔驰在大山庄那条臭气熏天的阴沟边停了几个小时后好像也满身臭气。我们在车上喝了好几罐筒装啤酒,牛昆说是为了壮壮胆,别到时被小姐吓阳痿了。
  然后我们开车在大山庄那几条肮脏的小胡同里瞎转一气,以打发天黑前那段无聊的时光。
  其间我把木瓜揣上了车。因为没生意,他和店里那个四川女孩正在打扑克。
  李宝国反复跟我说,还有什么朋友可以一起叫上,这种娱乐方式是加深朋友感情最好的方式。于是经过徐建设那家饭店时,把他也带上了。
  到北京天堂夜总会时还只有六点多,夜总会还很冷清,几位长得很一般的小姐在大厅里画眉毛涂口红。于是我们就在附近一家湘菜馆里吃饭。
  李宝国点了他最爱吃的毛氏红烧肉,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高兴时要吃的菜。徐建设点了一份腊狗肉,木瓜点的是猪蹄和鸡爪子,我则要了油麦菜、苦瓜,其余的都是牛昆点的。
  等候上菜时我给贺迷打了一个传呼,留言〃美好人生尽在天堂夜总会。胡春。〃片刻,他就回电话了。我们吃到一半时,贺迷来了。一身的香水气息,夹着一本黑色封皮的《切·格瓦拉》画册和一本萨特的《存在与虚无》。
  吃完饭,我们一行人在诗人牛昆的带领下直奔天堂夜总会三楼。
  牛昆喜欢那种特别妖媚的女孩。他说,他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三陪女做老婆。
  李宝国喜欢的女孩有两种,一种是空姐型,特正规,有着洁白的脖子和不肥不瘦的腰肢;一种是村姑型,散发着泥土和青春的气息,傻傻的,水灵灵的。
  这是李宝国每次喝醉酒后,必要大讲特讲的。
  所以,这次牛昆要了一个打扮得特别妖媚的东北女孩。她说她叫马艳。李宝国则一手揽了一个空姐型的,另一只手抱了一个村姑型的。
  在一排小姐中,木瓜挑了半天还是没有满意的。我则连一个也没看中。贺迷、徐建设这两头蠢猪,连挑选也没挑选,就被两个小姐稀里糊涂地缠上了。她们就像哄弱智孩子一样把丰满的乳房逼向贺迷和徐建设的脸上。
  他们开始唱歌。
  贺迷怀里那位显得非常浪荡的小姐唱了一首《走向新世纪》,字正腔圆,音色纯正,一点也不像一个三陪小姐唱出来的。
  贺迷跟着唱了几句,就唱不下去了。他只是把脸贴在那位小姐的乳房上傻笑。
  大家假模假式地鼓了一通掌。
  〃太专业啦。〃木瓜发出感叹,端着啤酒杯向小姐们敬酒。
  李宝国突然推开怀里的〃空姐〃和〃村姑〃,嚷嚷着:〃太牛逼啦 ……谁比谁牛……我更牛逼。〃
  他从小姐手里抢过麦克风,唱起了一首文革老歌,但就像唱崔健的摇滚歌一样沉迷、疯狂、执著和痛苦。
  〃毛主席啊,您是灿烂的太阳,
  我们像葵花,在您的阳光下幸福地开放;
  您是灿烂的北斗,我们是群星,
  紧紧地围绕在您的身旁;
  您的思想是春天的雨露,
  我们在您的哺育下茁壮成长,
  您亲手点燃的〃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把我们百炼成钢……〃
  李宝国嘶哑而压抑的声音渐渐变得呜咽,我发现他情绪极为低沉,身体如同风中一根断枝摇摇晃晃。
  突然,李宝国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像一个被谁打了的孩子。
  他的哭泣用的是一种深沉、哀伤的男低音,听起来既滑稽又令人感动。
  那位村姑型的小姐走上去和李宝国紧紧拥抱在一起,像一对患难与共的夫妻。
  看到李宝国这样坚强的男人还如此多愁善感,我心里难受极了。
  在包厢外,我点燃一根烟,狠狠地抽着。我痛苦地想,我们到夜总会来消费,就是为了玩,为了放松自己。但李宝国却哭了,在一群三陪小姐面前哭了,这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啊!
  我知道,我们不知道该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也知道,我们的生活一片混乱,没有目的,没有具体的内容。
  一根烟抽完,我正准备抽二根的时候,一位美丽而有些沧桑感的女人走过来,给我把烟点燃。
  打火机蓝色火焰闪起,响起一小曲《致爱丽丝》。在打火机蓝色火焰里,我看到这位女人脸上小小的皱纹。
  她说,她是这里的〃妈妈桑〃,想要漂亮小姐可以找她。
  我道了谢,接过她的名片,看也没看就塞进了屁股后的口袋里。
  包厢里一位声音性感的小姐唱起了一首像是叫《爱人你为什么哭泣》的歌,牛昆也跟着瞎唱一通。
  我推开包厢门,看到牛昆正抱着李宝国那位空姐型的小姐,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小姐的乳罩里,正粗暴地揉搓着。
  徐建设躲在墙角,正津津有味地与一位小姐接吻,想必是一番犬牙交错,口水横流的景象。徐建设蓬乱的头发左右摇晃,小姐被顶在墙上作挣扎状。
  木瓜似睡非睡,头歪在沙发上,灯光照在他脸上闪闪烁烁,像一潭死水。
  李宝国在看贺迷带来的《存在与虚无》。
  那位叫马艳的小姐把头枕在李宝国的大腿上,那本《切·格瓦拉》画册盖在她高耸的胸脯上。
  贺迷与那位大波妹唱起了一首《我可以抱你吗?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