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节
作者:理性的思索      更新:2021-02-17 12:03      字数:4740
  五十人几乎折损殆尽也没能拿下“凤城飞帅”,倒给这众骑兵捡了个大便宜,可以想象他们居功以后不知会得意成什么样子,不如此刻让他们也见识见识“凤城飞帅”的厉害,也好日后为众人的失利找点借口留点颜面。
  “将军,这小子十分厉害,你小心别中了他的激将之计……”
  蒙哥赤身边一人低声道。
  君玉听着声音的方向,忽然大笑起来:“郎雄,你竟然做了鼠辈的走狗!”
  那小声说话的正是郎雄,他醉酒后在凤凰城酒楼闹事,将一个年轻人抛下酒楼。那年轻人在君玉的支持下曾打他一耳光。郎雄纵横二十年,将这一耳光视为奇耻大辱,便无论如何不肯再投靠凤凰军。后来,他投靠赤金族,但蒙哥赤忌惮他武功了得平素十分排挤,郎雄郁闷之极又没有更好的出路。今天,见君玉眼睛已瞎,深知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便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要立下一攻,好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郎雄十分得意,大笑道:“今天我倒要会会你这天下第一的凤城飞帅,看看瞎了眼的凤城飞帅还能如何逞威风……”
  君玉朗声道:“你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交手?”
  郎雄的紫红脸膛此时已经变成了紫黑脸膛,跃跃欲试几乎立刻就要动手。不过,他总算忌惮君玉的厉害,不敢擅自动手,目光看向了旁边的蒙哥赤。
  君玉双目已盲,来的又全是冤家对头,这也激发了她的豪气,不但不惧怕,反而纵声笑道:“你二人胆小如鼠,就一起上吧……”
  君玉握着长剑,依旧面带微笑,心里却焦虑惶惑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心里一直在衡量着最佳脱身时刻,从刚刚中毒到现在被弓箭手包围,她怕的并不是自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而是这茫茫大漠,毫无隐蔽之处,即使脱得了身,自己根本看不见方向也决计走不出去,只好在人多处还不致于迷失方向。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本来,单打独斗,他二人谁都不敢孤身上阵,现在听得君玉的话,正合己意,立刻分散了,两边向君玉攻来。
  蒙哥赤已经策马冲了过来,他抡起大刀,马蹄虽急骤,刀却抡得无声无息,他面上虽然粗豪,但深知君玉全凭声音,便留了个心眼,马连奔三圈,扬起老大的沙尘,在尘土飞扬的马蹄声中,他抡了大刀无声无息地向君玉砍去……
  而郎雄更是心思深沉,他也了得,先是一把暗器发出,再从马背上跃起,凭了轻身功夫,无声无息地向君玉扑去……
  嗷嗷的哀号如大漠的泣血,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淡黄色的光芒在夜空滑过,蒙哥赤腰刀坠地,握刀的手五指齐断,只剩下了一只光秃秃的血淋淋的手掌。而郎雄虽然退得快,也发出一声惨叫,左边头皮被整整削掉大半,带了血肉模糊毛发,一大片掉到地上,令人毛骨悚然。
  求生的本能将全身的潜力发挥到了极限,君玉早已听清楚了一众弓箭手的方向和距离,双脚在沙地上用力一划,长啸一声,立刻扬起老大一股烟尘,四面八方地向众人射去。君玉的身子如一只大鹏鸟一般飞了起来,直朝最前面的一排弓箭手扑去。一众训练有素的射手眼前砂砾刺疼,虽然反应迅捷,劲弩射出,无奈还是迟了一步,长剑过处,声声哀嚎,一张又一张的强弓硬弩随着主人倒在地上。
  其他弓箭手立刻反应过来,箭在弦上,嗖嗖开弓,在利箭的破空声中,君玉飞速转过方向,长剑舞得水泼不进,耳朵竖起,每一根汗毛都直立,长剑所到处,又有十几张硬弓被毁。她知道这支精骑的威力,下手决不容情。又有十几支箭射来,她运足了内力,一把抓住,分散着四面八方掷了出去,刹那间,只听得一阵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四散奔逃声……
  一支五十余人的弓箭手,竟然被她砍瓜切菜般斩杀掉三十几人,余下者或四散奔逃,或剪簇如雨。
  君玉丝毫也不敢放松,半空中又腾起一股巨大的烟尘,她侧耳一听,只听得一阵隐雷般的马蹄声隐隐传来,看样子,来人的数量起码上千,这次,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君玉毫不犹豫,侧身掠起,瞬间已经跑出七八丈远外,身后,只听得一阵惨叫,原本射向她的一排劲弩全部射中了她刚刚跃顶飞过的那七八人……
  “快追,决不能让他跑了……”
  “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到了,可汗有令,抓住‘凤城飞帅’者,无论是死是活都重重有赏……”
  余下的不足二十人,踏了夜色,举了火把,在茫茫大漠上疯狂地嚷了起来,却无一人敢纵身先行。
  痛得几乎快晕过去的朱刚,老鼠般的眼珠四处转动,却早已没有了孙嘉的影子,趁这一阵混乱,孙嘉也跑得不知去向了。
  那股巨大的烟尘越来越近,蒙哥赤捂着断掌和头皮被削掉半块的郎雄,狼狈不堪地站在原地,朱刚看了看冲在最前面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快马越来越近,马上的人双目闪着寒光,冷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朱刚不敢吭声。
  朱四槐低声道:“二公子,我们在围攻‘凤城飞帅’……”
  “人呢?”
  蒙哥赤大声道:“那瞎子在这大漠中无论如何也跑不远,驸马,快派人追赶……”
  朱渝心里一沉:“瞎子?”
  朱刚鼓起了勇气,大声道:“凤城飞帅双眼已瞎,又有何惧?大伙快追,抓住的重重有赏……”
  朱渝看看地上的尸横遍野,不由得暗暗心惊,目光扫过众人,冷笑道:“你们这帮酒囊饭袋,连一个瞎了眼的‘凤城飞帅’都拿不下,今后,还有何面目在军营中混下去?你们即刻收队滚回去,本帅亲自带兵搜索,我倒要看看,那‘凤城飞帅’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插翅飞出了这茫茫大漠……”
  ……
  君玉越奔越快,腰间所受的伤也越来越剧烈地疼痛。偏偏这晚月色甚浓,将这大漠照耀得一览无余,毫无遮蔽之处。在她身后,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她侧耳听了片刻,估计马匹的数量当在三十到五十之间,很明显是出来“打猎”的散兵游勇。
  所谓“打猎”,就是边境民族的武装军队,常常一股一股结伴行动,洗劫周围的村庄、小镇。真穆贴尔军风残暴,常纵容军队的这种“打猎”行为。
  要是和这群“打猎”的对上,又会是一场血战,后面又还有上千的如狼似虎的追兵,君玉丝毫不敢停留,又完全分不清楚方向,只是提了口气拼命地往前奔,也不知道要奔到何时才是个尽头。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敢松懈,她知道,自己只要一松懈,这大漠立刻就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奔跑中,君玉忽然踩到几块稍大的砂石,脚步一阵趔蹵,身子一矮,一支利箭“嗖”地一声往头顶飞过。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急,贴身收藏的装花儿的玉盒在奔跑中撞击着心口,隐隐地疼痛。那花儿将胸口撞击得实在厉害,君玉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出盒子,鼻子边忽然闻得隐隐的香味。她心里极为惊异,这花儿从来没有什么味道,这还是她第一次闻得这种陌生的香味。
  她摇了摇头,以为是脑子里出现了幻觉,但是,那陌生的香味却更浓了起来。
  君玉抬起头看了看什么也看不见的茫茫夜空,惨笑一声,低低道:“拓桑,我很快就要来见你了,只是,不知你有没有等着我呵!”
  第六章
  话音未落,忽听得前面一阵碎石破空的声音,她驻足片刻,听得似乎有人低喝了一声“这边……”
  她微微迟疑了一下,既不知这声音是友是敌,也无从选择,自忖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也总好过后面追来的千军万马,便不再犹豫,立刻循了那声音而去。
  那声音越来越远,君玉加快脚步赶了上去,奔得一阵忽然又完全迷失了方向,只觉得脚下的砂砾开始少了起来,碎碎的石块却越来越多,路也越来越难行,好几次,她都脚步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身后,那群追兵的声音已经弱了下去。君玉站在原地,仔细听了听,除了微风刮起的细小砂砾,什么也听不见。
  “感谢……”她行了个大礼,既不知道那指路的陌生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知该如何称呼,顿了顿才继续道:“大恩不敢言谢,君玉铭感于心。”
  四周依旧寂静无声,以君玉的听觉,竟然也丝毫感觉不出周围有人存在的迹象,想来,那神秘的指路人早已离开了。
  奔波半夜,又累又渴又饿,腰间的伤口又涌出血来,浑身的汗水已经完全冷却,在身上凝结,在深夜中觉出一股浸人的寒意。可是,她更怕天亮,天一亮,即使那群赤金族的追兵没有查到自己的行踪,自己双目失明,也决计不能只身走出这茫茫大漠。
  失去了指路的人,君玉心里越来越慌乱,以前,她从来没有觉得眼睛的作用会大到这种地步:一旦看不见了,哪怕是“凤城飞帅”竟然也变得寸步难行。
  她又摸出那只盒子,花儿的香味隐隐退去,一时之间,她也不能确定,自己先前闻到的香味究竟是真实还是幻觉。她叹息一声,将盒子放在怀里,就地坐在了冰冷的砂石上,闭上眼睛想先休息一下再说。
  那神秘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君玉又四处“看看”,耳边,追兵的声音又逐渐大了起来。
  她听着那逐渐清晰起来的追兵的声音,心里并不惧怕,却十分伤感,即使今夜能侥幸逃出生天,今后,也永远只能是这样黑漆漆的一片世界,花草鸟兽的五颜六色、亲人朋友的音容笑貌都只能依靠回想了。如此后半生,又还有何生趣?
  失去了逃亡的打算,心情一下完全平复了下来。她站起身迎着那群追兵传来声音的方向,抽出了长剑。
  她轻轻摸了一下因为饱饮鲜血而变得越来越锋利的剑锋,剑锋隐隐传出一阵吟啸之声。近年外出,她已经很少带剑了,只是铁马寺一役后,那种可怖的血腥成了此生永远也挥不去的梦魇,所以,这次来看望拓桑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带上了“追飞”,没想到却派上了大用场。
  “今夜,你就随我一战而亡!”君玉弹了弹长剑,长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响声。
  一阵马蹄声传来,君玉侧耳,只得两匹马。
  她握住了长剑,却听得一声低喝“快上马……”
  正是刚才那神秘的指路人的嘶哑的声音。很快,一匹马已经来到了身边。君玉刚刚经历了朋友的陷害、敌人的重重包围,此刻,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对这全然陌生的声音毫无戒备。
  马就在身边,那神秘之人察觉她双目失明,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扶了她一下,又立刻缩回,君玉感觉到了他的搀扶,翻身上马,稳稳坐了上去,微微一笑:“感谢阁下厚意,在下虽然成了瞎子,但是这等小事自己还能够完成。”
  那人没有做声,两骑快马在茫茫夜色中飞奔起来。
  也不知奔了多久,身后,那群追兵的声音越来越弱,再后来,那群追兵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声音。
  前面的马终于停了下来。君玉也勒马。前面是一片山谷,君玉大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她仔细听了听,周围寂静一片,没有丝毫人声,只有两匹马的粗重的喘息声。
  一个低低的声音忽然道:“暂时安全了,你先喝点水吧。”
  这个陌生的声音正是指路的神秘人的声音。这声音又嘶哑又难听,却莫名地有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安心的力量。
  “多谢!”
  君玉摸索着伸出手去,月色中,那人见她摸索的艰难的双手,手一抖,竹筒里的清水轻轻摇晃了一下。君玉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原本戴了顶大大的斗篷,将整个头脸都遮住了,此刻,那人轻轻摘下了斗篷扔在一边,她仍然看不见。她只是伸出手去,那人递过来的是一筒少少的清水和一块硬饼。
  君玉接过,喝了一大口水,又胡乱吞下了那块硬饼,身上总算恢复了几分力气。
  “多谢阁下相救之恩。阁下是?”
  “碰巧而已,无需介怀。”
  君玉点了点头,那人轻轻松松一句“碰巧”,对自己来说,却是天大的恩情啊。
  忽听得那嘶哑的声音又响起,“将这药服下。”
  君玉接过他递来的几颗药丸吞下,只听得“嗤”的一声,那人撕碎了什么递了过来:“缠在腰上。”
  君玉依言接过,将这似布非布的东西缠在了腰间受伤处。她所受的那处创伤虽大,却并没有深入内脏,算不得很严重,休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
  两骑马重新上路,马行得并不快,那人似乎怕颠簸了她的伤,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几乎是和她并排而行。
  君玉听他简短地说过几次话,虽然他声音嘶哑难辨,但估计这人的年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