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节
作者:谁知道呢      更新:2021-07-12 22:14      字数:4767
  看着满屋子空空的酒瓶和成堆的烟头,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已葱茏一片的梧桐树,我如释重负,感到了一种慰籍。
  这毕竟是一篇包含我所有泪水和梦想的小说!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滚石酒城的圆吧前,在低迷的音乐声中,喝了一夜的酒。
  一夜的时间,我都在想自己以后该用什么网名。
  凌晨时分,我从酒城出来,一个人走在冷清清、空荡荡的街头,这时,我忽然看见了一条狗,一条游荡的野狗,一条无家可归四处游荡的野狗。它皮毛杂乱,身影孤单,低着头在街道上踽踽而行……
  我的心忽然就涌起了一种悲凉。
  我不就像一条无家可归四处游荡的野狗吗?在没有爱情没有家园的日子里,流着泪,四处游游荡荡……
  游荡在居无定所、食无定点、去无定向的日子里;游荡在那场刻骨铭心、伤心透顶的初恋记忆里;游荡在那场欲爱不能、欲罢也不能的恋情里;游荡在这场难分难舍却不得不舍的网恋里;游荡在糟糕至极、无所适从的现实里;游荡在对未来无法预知的迷茫和困惑里……
  游荡着,孤独着,悲伤着,痛苦着,绝望着……
  游荡着,没有人看见我流出的冰冷的泪,除了黑夜;游荡着,没有人知道我溃烂已极的心思,除了黑夜;游荡着,没有人接受我飘摇不定的爱情,除了黑夜;游荡着,就这样游荡着。
  除了黑夜,我还能拥有什么?没有黑夜,我又能拥有什么?
  像条野狗一样地游荡着,渴望着,梦想着,寻觅着,盼望着……
  回到租住的民房,我毫不犹豫地在网络上注册了一个愤世嫉俗的名字——游荡的野狗,然后用这个名字把长篇小说《梦里梦外一场梦》贴在了榕树下网站。
  小说写完了,无聊的日子又来了;无聊的日子来了,又想聊天了;聊天了,又认识了一个名叫“梦影”的网友。
  “我觉得我已经爱上你了!”一天,“梦影”对我说。
  “你爱我,还不如去爱条狗!”我恶狠狠地对她说。
  如果你看见现实里的我为了伤心的爱情而自残得伤痕累累的身体,你还会说爱我吗?
  如果你知道现实里的我一贫如洗经常会陷入困境,你还会说爱我吗?
  如果你看到现实里的我像条野狗一样四处游荡,你还会说爱我吗?
  如果你知道现实里关于我的一切,你还会说爱我吗?
  如果你看见现实里的我,你还会说爱我吗?
  你还会说爱我吗?
  你还会说吗?
  会吗?
  离开网络那片纯净的天空,回到现实横流物欲的地面,爱情之花,又能盛开多久?真诚之心,又有几人愿意付出?美丽的梦,有谁能够阻止它不再醒来?纯洁的心,又有谁能够抵挡它不被污染?短暂的青春,又有谁能够让它无怨无悔?
  我点起一根烟,望着面前不断升腾翻滚的烟雾,像望着自己迷茫而不可捉摸的未来,喃喃自语。泪眼朦胧中,我依然清晰地看见屏幕上不断翻滚的粉红色的话语:你在吗?你在吗你在吗你在吗?
  在,能怎么样?不在,又能怎么样?
  正如,爱,能怎么样?不爱,又能怎么样?
  我是爱琳的,那个长发飘飘,哼着舒婷的《双栀船》走进我初恋的女孩,那个给了我她处女之身却没有给我永久爱情的女孩,那个最终迷失在南方繁华都市一角的女孩。我是爱她的,可我给予了她什么?爱情?幸福?还是未来?她最终离开了我,带着深深的失望离开了我。
  我是爱洁的,那个天真纯洁的给过我生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的女孩,那个比我小了近十岁的小女孩,那个根本就无法和我谈情说爱相依相伴的女孩。我是爱她的,可我能给予她什么?爱情?幸福?还是未来?她最终离开了我,带着她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离开了我。
  我是爱虹子的,那个带着冰冷眼神和破碎心灵走进我爱情的小女人,那个十六岁起就游荡在霓虹深处已经历过许许多多男人的小女人,那个和我同居了半年多供我发泄过无数次兽一般欲望的小女人。我是爱她的,可我给予了她什么?爱情?幸福?还是未来?她最终还是离开了我,带着她颓废而迷乱的心离开了我。
  我爱过她们,深深地爱过。可我给了她们什么?她们又给了我什么?
  一想起这些,我感到心里难过和纷乱极了,这种纷乱和难过的情绪在我喝了很多很多酒后,一个人站在高高的楼顶上,看着脚下来来往往的人流时,竟然产生了摆脱一切的念头:像鸟儿一样从那楼顶开始飞,飞,飞……
  但是,我知道,等待我的不会是天空和自由,只有那比现实还要冰凉的水泥地面在等着我,只有那比冬雨还要冰冷的母亲的泪水在等着我,只有所有爱过我的人那失望的眼神在等着我。
  我感到了极度的空虚和无聊。在没有爱情没有网络的日子里,我感到了极度的毁灭一切的空虚和无聊。可是,有了爱情有了网络的日子又能怎么样?
  网络给了我一双翅膀,让我已经看见了爱情,可爱情却遁入深深海底;爱情给了我一副舟楫,让我已经找到了幸福,可幸福却逃入茫茫沙漠。
  当我面对深深爱恋的初恋女友带着深深的失望转身离去的时候,当我对着一个小我近十岁的小女孩心碎欲裂、欲爱不能、欲罢又不能的时候,当我对着一个误入风尘的女子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爱你、我爱你的时候,当我在冷漠的现实里面将心一层层包裹起来的时候,当我在虚拟的网络上又把一颗破碎的心坦露出来的时候……属于我的是什么?刻骨铭心地爱过之后属于我的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是泪水!
  是一次次夺眶而出的泪水!是一次比一次冰凉的泪水!是一次次愈流愈多愈淌愈苦的泪水!是一次次无奈而酸楚的泪水……我不知道自己的眼中还有多少泪?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中还有多少爱?我不知道自己的胸中还有多少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就像不知道属于我的爱情,我的幸福,我的家,还有,还有属于我的未来又会在哪里一样。
  我只知道,当我将手中高举的爱情空杯摔得破碎的时候,我依然幻想着还有人给它盛入甘醇甜美的琼浆玉液;当我一次次把心门紧闭的时候,我依然梦想着有人走近它敲响它;当我像野狗一样游荡在爱情和家园之外的时候,我依然渴望着属于我的不再是孤单寂寞、痛苦和忧伤……
  我只知道这些。够吗?
  举着盛不到爱情的空空的杯子,关起通往阳光和空气的心门,像条野狗一样地四处游荡,在今天,在明天,在现实里,在网络上,这都不是我所愿意的。
  这真的并不是我所愿意的!
  可我,依然擎着空空的杯子,依然关着隔绝阳光和空气的心门,依然像条野狗一样地四处游荡,在今天,在明天,在现实,在网络,在我一去不复返的青春里。
  我最终还是离开了西安。
  确切地讲,是溃不成军地逃离西安的,在2003年元旦的那一天。因为贫穷,因为失望,因为梦想和爱情渐次破灭后无法排遣的空虚。我再一次回到了汉中,回到了那个位于秦巴山区腹部接近大腿根部的小城,那个我三年前同样溃不成军逃离的地方。
  我再一次遁入到自己结下的茧中。
  我再一次陷入到深深的困惑和迷茫之中。
  我再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和无依无靠。
  029 漂在北京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来到北京。但我却来了,在2003年春节过后,以一种近乎梦游的方式……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来到北京。
  但我却来了,在2003年春节过后,以一种近乎梦游的方式。
  那天,我打电话问L,问我春节过后该去哪。L是一个作家,一个传统的才华横溢的作家,一个和我的名字曾经同时出现在一个作家网的书稿交易栏中的女孩,一个和我同时跟北京一家文化公司签了小说出版合同的女孩。不过,她的小说很快就出版了,并且反响也不错,关于她的报道经常会出现在众多的媒体上。而我的小说还是像条死鱼一样漂浮在网络之上,漂浮在许多传统作家不屑甚至鄙夷的目光里,漂浮在我改了一次又一次都无法出版的无可奈何和死不瞑目里。
  因为至今都还在一个圈子的缘故,我在这里省却了她的名字。
  我该去哪?我在电话里问L。
  去北京吧!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我沉默不语。我知道她说去北京的原因,因为北京出版过她的书,因为北京那是祖国的首都,因为北京从事写作的人很多很多,因为北京有很多很多的人和单位在召唤着她。过了一会,L问我北京有认识的人吗?我说没有。她说那最好还是别去的好,那个大城市不是那么好漂的,起码房租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然后她就以锅里还煮着东西的理由把电话给挂了。
  我还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但我知道,我该出门了。当我背上行囊准备上路的时候,却感到了极度的困惑和迷茫。我一个人来到位于汉中市内的莲湖公园,一边坐在湖边的啤酒屋里喝着啤酒,一边翻开地图在“鸡”身上东南西北地寻找去向:南边那片在“鸡肚子”下的面积有18万多平方公里的地方我是不会再去的,那里我连梦想和爱情的毛都没有找到过;西边那片在“鸡翅膀”下的有着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的地方我也是不会再去的,那里除了能把我活活饿死和气死之外连鸡爪子都吃不上;东边那片在“鸡胸脯”上的有着我国第一大城市之称的地方我也不会去的,那里我除了当聋子和瞎子之外,估计连鸡嗉子里面的小石子都当不上;北边那个在“鸡脖子”上的我们的祖国首都呢?我苦笑着问自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地方的房租是挺贵的,我只知道那个地方的名人是挺多的,我只知道那个地方对我而言还是一片没有开垦过的处女地,那里还没有留下我的任何一个足迹。
  去哪呢?
  我喝了几瓶啤酒后,还是没有想出该去哪里。我问漂亮的服务小姐,如果是她选择的话,她愿意去哪?小姐想都没想,伸出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就戳在了“鸡脖子”上。
  “这、这,就这!”小姐干脆地说,她的唇丰满而润泽。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她。
  “北京人多呀!”她同样奇怪地回答我。
  “那我再去不就更多了吗?”我醉意朦胧地对小姐说。
  “多你一个,少你一个,都影响不了我们祖国首都的!”小姐微笑着说。
  “说的也是!”我说着折叠起地图放在口袋里,“那咱就去那人多的地方吧!”我醉意朦胧地对服务小姐说,也是对自己说。
  我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火车站,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张去往北京的火车票。我不是怕晚了买不到票,而是怕再慢点会让我改变自己的决定。在那个内心纷乱、醉意朦胧已不知所措的夜晚,我就这样从遥远的秦巴山区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一路上,我都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啤酒,但我清楚自己不是逃犯,身上也没多少钱,不怕警察来查也不怕贼来偷,所以也就放心大胆地喝了个天翻地覆。
  北京到了,酒也醒了。
  一看到广场上空醒目的北京西站四个大字的时候,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北京吗?”我问公用电话亭里的那个小妹妹。
  “你丫不认识字吗?”小妹妹张嘴就干脆利索地丢过一句,脸色冷冰冰得跟迎面吹来的风一样。
  我在公用电话亭边打电话给L,L接电话一听是我的声音,也吓了一跳,估计看着来电显示还以为是北京哪个朋友呢!
  “我真的已经到北京了!”我站在寒风飒飒的风中对L说。
  “你绝对是喝醉了!”L肯定地说。
  “是的,”我对她说,“而且还醉得一塌糊涂!不过,现在醒了!”
  “醒了就好,”L忙不迭地说,“我现在还有急事,一会再给你打吧!”
  “是不是锅里还煮着东西呢?”我问她。
  “是啊!”L惊讶地问,“你咋知道的?”
  “那你就小心锅溢了!”我说着首先挂了电话。
  站在冷飕飕的迎面吹来的风中,看了看冷冰冰的电话亭里站着的小妹妹的脸,又看了看四周和我脸上一样写满迷茫和困惑的旅客,我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我首先去了一家旅社,花10块钱住了一夜,这样的地方也只有码砖的民工和码字的我才能找到;而后,我来到大栅栏旁的一家旅社又住了几天,看了看我经常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北京天安门;最后,我坐车来到圆明园旁租了一间月租为500块的连窗户都没有的民房,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