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作者:辛苦      更新:2021-07-05 23:16      字数:4838
  “怎么样?”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得意洋洋地问。
  “没有怀孕的迹象,”凯特·福莱斯特不得不承认,“这样一来,怀孕的可能性被排除了。”
  “别再冲着不着边际的理论捕风捉影了,医生,采取点儿实际的措施!”
  “对,说的对,施托伊弗桑特太太。”
  但该怎么办呢?凯特自忖。
  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她心里再次起了疑心,认为克劳迪亚尽管口口生生说没服过药,但她其实可能在撒谎。许多药可以减轻或掩饰疼痛,使病人和医生都无法看清病情的严重性。
  凯特琢磨着想给她做个毒性检查,看看她血液中是否有吗啡、海洛因或可卡因。吗啡可以导致呕吐,也可使人眩晕恶心,迷迷糊糊,以致无法清晰地描绘疼痛的位置。毒性检查至少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出结果,对马上确诊起不了作用,但对病人以后的治疗会有极大的帮助。
  于是凯特又取了一次血样,送去化验室进行彻底的毒性检查。倘若克劳迪亚与纽约市的毒品社会有瓜葛,她很可能会服用一般年轻女子喜欢的毒品。
  虽然尿检证明患者没有怀孕,凯特的职业直觉告诉她,克劳迪亚的陈述有疑点。“克劳迪亚,通过我的检查,我知道最近你性生活非常频繁。你性交时,使用过子宫内避孕器吗?”
  克劳迪亚欲言又止,最后说:“一段时间前……是的,我用过。”她仓促而内疚地望了她母亲一眼,急忙辩解说:“是伊夫斯大夫亲自推荐我使用的。”
  凯特决定不管女儿和母亲之间会不会出现紧张气氛,她仍要继续澄清她的疑点。她抓起墙壁上的电话,按了三个数码的内部分机。
  “放射科吗?我是福莱斯特医生。我要给一个病人做B超,检查是否有子宫外孕。”
  “你已经证实了她没有怀孕,”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没好气地说。
  凯特没反驳,听到放射科的技师说:“福莱斯特医生,能不能等到明天下午再做?”
  “为什么要等到那个时候?”凯特追问。
  “你知道用B超查子宫孕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只有格来德温大夫能操作。可她明天下午才来上班。你要想得到可靠的结果……”
  凯特晓得,即使是在最佳的条件下,由经验最丰富的医生出马,B超的检测结果也难保百分之百的准确,为此她挂上了电话。俄顷,她又拨通了另一个分机。
  “化验室吗?”凯特问。“我是急诊科的福莱斯特大夫。我刚叫人送去一个检查毒性的血样,请再加试一项血清怀孕化验。”
  “这些化验结果你不急着要吧?”化验室的化验师说。
  “我知道毒性检查需要二十四个小时左右,但我最着急的是血清怀孕化验。”
  “我说的正是这个化验,”技师说。“血清怀孕化验需要特殊仪器和专门的技师,所以我们把血样都攒起来,隔几天一起化验。据我估计,这一化验的结果至少一天半以后才能出来。”
  凯特沉吟了片刻,说:“不管怎么说,做个血清怀孕化验,结果对治疗可能帮助很大。”
  所有该化验的项目都落实完后,凯特又做了一次腹腔检查。她愕然地发现,克劳迪亚的肚子此刻膨胀得十分坚硬。凯特立即伸手去抓电话机,但马上又灵机一动,决定去护士站打这个特别的电话。完全没有必要再给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的忧心忡忡火上浇油。
  “马上把布里斯科大夫找来!让他立即赶到急诊科三号检查室。重复一遍,立即赶来!”
  第六章
  凯特·福莱斯特等在三号检查室门口,想趁布里斯科到来时私下里将病人的状况告诉他。不到五分钟,她看见布里斯科从隔离急诊科和医院主建筑群的旋转门中急匆匆闪现出来,于是松了一口气。
  布里斯科仔细思忖了一会儿凯特的陈述,说:“准备一根长手术针!我进去看看她是不是内出血。”
  他俩踅进房间后,看到克罗宁正给病人量血压。
  克罗宁意识到克劳迪亚的母亲异常紧张,于是压低声音对两位医生说:“血压下降。”
  “再输液,另外给布里斯科大夫找根长针,”凯特说着从克罗宁手里接过测量血压的任务。
  一听到要拿针,施托伊弗桑特太太忙问:“你们要干吗?”
  “太太,请你离开这里!”布里斯科说。女人用目光对他的话表示抗议。“请离开房间!”
  最后诺拉·施托伊弗桑特不得不屈从,往门口走时显些与进来的克罗宁撞个满怀,后者手里拿着一根手术专用长针和一个皮下注射针头。克罗宁又继续测血压,凯特·福莱斯特看着布里斯科做着准备,打算将长针伸入病人的阴道,倘若真有内出血,针头便可从腹部将淤积的血液抽出来。
  布里斯科刚要引入针头,克罗宁突然慌乱地轻声说:“没脉搏了!她没脉搏了!”
  凯特·福莱斯特和埃里克·布里斯科立即将病人从检查台上抬起,放到靠墙的一辆担架车上。
  “心肺复苏器!”凯特吩咐道,克罗宁即刻照办。凯特·福莱斯特和埃里克·布里斯科快速将担架车推出房间,克罗宁跟在车旁监测着复苏器。车子经过惊讶不已的病人的母亲,进入各种器械齐全的急救监护室。施托伊弗桑特太太紧跟在后面,恳求地问:“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么了?”
  没人停下脚步对她做任何解释。在急救监护室门口,尽管施托伊弗桑特太太一再央求,凯特仍旧没放她进去。
  “她是我女儿,我有权……”
  “你只能碍事,”凯特说罢迅速关上了门。
  急救室里,两名医生和三个护士忙做一团。凯特吩咐输液,大剂量输注盐水和乳酸盐,替换病人的电解液。克罗宁继续操作着心肺复苏器。凯特转向急救室的一名护士说:“做心电图!”护士把心电图终端接到克劳迪亚胸部,以便在屏幕上监测她心脏的状态,同时凯特又吩咐道:“准备一安瓶的肾上腺素!”于是急救室的另一名护士拿来了针剂和皮下注射器。
  凯特迅即在病人的手臂上绷上一个橡皮圈,找到血管,将刺激心跳的肾上腺素注射进去。
  与此同时,布里斯科拿起一根长长的塑料管,撑开病人的嘴,谨慎地将管子捅过她的声带和喉咙,一直下到她的气管。接着他安置好一个气压带,命令护士说:“灌空气!”于是护士用双手握住气压带,将空气挤入病人的肺部。她操作的很小心,与操作心肺复苏器的克罗宁配合着,因为克罗宁在为病人的胸部施加压力,而气压计则是往体内灌气,协调不当便会使两人的努力抵消而不起作用。
  布里斯科转过头冲门口喊道:“卡斯蒂略!胡安·卡斯蒂略!”
  一声回应从走廊里传来:“来啦,医生!”
  “胡安!O型血,四品脱!立刻送来!”布里斯科命令道。
  一听到要输血,施托伊弗桑特太太颓然靠向墙壁,她惊愕得已无法再发问和反抗了。
  在急救室里,布里斯科帮着凯特手忙脚乱地量着病人的血压,并同时不停地观察着荧光屏上心脏跳动的情况。很快他们便发现,虽然心脏跳动恢复明显,但输入体内的所有液体和药物都没能恢复病人的脉搏和血压。
  “电机械离异,”凯特终于感到不妙地承认。
  当心脏仍继续条件反射地跳动,但由于体内出血,主动脉血源不足而没有脉搏时,便出现电机械离异现象。
  “见鬼了,她的血跑哪儿去了?”布里斯科自言自语大声说。
  须臾,胡安送来了四品脱O型血。凯特立即在病人胳膊上找到一个新血管,着手输血,她要抢在病人肌体彻底衰竭前将拯救生命的血液注入她体内。
  “只要我们稍微能把她救活过来,我就立即给她动手术,”布里斯科说。
  然而输完三品脱血后,依旧不见脉搏和血压。不言而喻,新血液弥补不上正在丢失的血液。
  “我得动手了,”布里斯科说,“得找出流血的地方,把它止住。”
  急救室有一个小柜子,里面有一些为数不多的手术器械。布里斯科戴上一副橡皮手套,从柜中挑出一把手术刀。凯特继续输血,一名护士仍给病人的肺里压气,克罗宁操作着心肺复苏器,布里斯科这时便在病人的腹部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一股鲜红的血液顿时从刀口处喷薄而出。布里斯科出于外科大夫的习惯本能地命令道:“吸血!”其目的是为了把血吸净,以便让他看清出血部位。然而正如凯特和其他几个护士一样,他立即意识到急救室里根本没有吸血器械,于是他只得凭感觉查找出血点。当他将戴着手套的手插入伤口,寻找失血原因时,大声说了声:“用夹钳止血!”与此同时,凯特、克罗宁和急救室的一名护士仍继续操作着手中的抢救仪器。
  布里斯科在一片血潭中触摸着,新输入的血弥补不上失去的血,凯特还是找不到脉搏的跳动,于是急救室的护士依旧不停地往病人的肺里压气。
  紧张而无效地配合了几分钟后,凯特无奈地说:“没脉搏,她还是没脉搏。”然而她没断了输血,克罗宁和急救室的护士也未间断使用心肺复苏器和气压带。
  终于,克罗宁说出了两个医生都不愿承认的话:“完了,她完了。”
  “她不可能死!”凯特反驳道。“继续抢救!我们要把她抢救过来!我们要救活她!”
  布里斯科将浸满鲜血的戴着手套的手从刀口里抽出来,离开了手术台。“算了吧,凯特,没救了。”
  两个护士刚一住手,凯特便从克罗宁手里抢过心肺复苏器,后者见状恳求道:“大夫,算了吧,已不管用了。”
  凯特·福莱斯特额头上往下滴着汗珠,金发散披在她的脸颊,她仍疯狂而无济于事地压迫着病人的胸部,企图挽回她的生命。做为医生的凯特·福莱斯特已明知毫无希望,但做为一个女人的凯特·福莱斯特却拒绝认输。
  “凯特!福莱斯特大夫!”布里斯科口气强硬地喝道,“病人死了!没有起死回生的希望了!住手,听见没有?住手!”
  他除去沾满血迹的手套,硬是将凯特从手术台前拖开。凯特恢复了职业思维后,问:“找到出血原因了吗?”
  “我连出血部位都没找着,”布里斯科说。“不过这还有什么关系吗?”
  “是的……已经无关紧要了,”凯特承认。
  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被送进纽约市立医院已九个小时,脉搏停止跳动四十五分钟,尽管对她实施了物理治疗抢救,结果心脏仍是停止了跳动,死时芳龄十九岁。
  她死了,不明不白地死了。但一旦做完尸体解剖,死因就会大白的。按照纽约州的法律,凡是被送进任何一家医院急诊科的病人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死亡,都必须进行尸体解剖。
  “我得出去跟她妈妈说一声,”布里斯科说。
  “你别去,这是我的事,”凯特·福莱斯特说。
  “这可不是件容易地差事,”布里斯科提醒她。
  “可这是我的责任,”凯特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望了一眼那个年轻的死者,护士们正把在她身上没产生任何作用的插管、终端接头和所有医疗器械从她身上移去。尔后,克罗宁将一条绿色的布单覆盖在克劳迪亚·施托伊弗桑特的裸体上。
  走出门后,凯特根本无需用言辞传递少女死亡的噩耗,精神上痛苦不堪的母亲从凯特的眼神里早已看了出来。
  “她被害死了!你们这些人害死了她!”
  “施托伊弗桑特太太,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
  “我本来是可以救她的,可你不让我插手。我本来是可以救活她的!”女人声嘶力竭地喊道。所有检查室的护士和病人都跑了出来,朝走廊里张望着歇斯底里的女人和想尽力使前者镇静下来的年轻女大夫。
  “我们想了一切办法,尽了所有的力,”凯特试图安慰对方。
  “一切办法?重新化验,重新化验,你管这叫一切办法?检查、输液——那就算治疗?”精神痛苦的母亲谴责地说。“我送进来的是个健康的十九岁少女,只患有不严重的腹部不适,可才几个小时的功夫你们就把她害死了。十九岁呀,生命才刚刚开始。十九年对她的护爱、关照和对她未来的希望,都化为乌有了,几个小时之内就消失的烟消云散。我的孩子,我惟一的孩子……克劳迪亚……可怜的克劳迪亚……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别这样,施托伊弗桑特太太,”?